楊孟晗在返程前，特意去後樓拜見了一下二嫂；二哥家住在後樓的第四層，家裡雖然只有三口人，但連着僕人、老媽子有十幾個，佔了半層樓。
等見了二嫂，才發現自己年前看到二嫂富態了，也不全是長胖了，應該是懷孕了，都有點顯懷了。
再次要當媽媽的二嫂，笑呵呵的；嗯，現在家裡的日子，讓她沒有任何其他想法了，就這麼享受着滋潤地過着。二哥有官身了，場面也越來越排場，讓她在孃家親戚之間也很有面子。這次節前回孃家，連嫡長房嫡長支的當家大婦，潤森舅舅的大夫人、陳昊之的親媽，都出面接待，還親熱地拉她到房中說話；讓她這偏房庶女，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也讓她自己一輩子在大宅門裡小心翼翼的過活的媽媽，都不停地念叨，閨女真是福氣好，嫁到好人家了。自己的兩個同胞兄弟，也不在家裡無所事事，靠那點月例份子錢過活了，到新東方洋行上班，親哥哥還被二哥派到新惠康絲業，當個小掌櫃，薪水也好。
諸事順心的二嫂，見到給家族帶來好運道的小叔子，也不像原來那麼規規矩矩地、客客氣氣地，只說幾句守禮敷衍的場面問候話了；倒是像跟自己親弟弟一樣，坐在客廳裡，自自然然地，熱絡地、東家長西家短地拉起家常。
說一會閒話，二嫂竟有些神神秘秘地問：家裡人都說，你家馨馨是白狐仙轉世，是真的嗎？
沒想到二嫂也這麼八卦，楊孟晗摸摸鼻子，這事沒法好好解釋，就順嘴瞎對付：這我那知道，我又沒仙人的天眼，讓她現原身。
二嫂點點頭，以更加神秘地口氣，悄悄跟楊孟晗嘀咕說：江寧朝天宮的清風道長說，這種靈魂轉世投胎的，跟平常人是一樣的，是現不了原身的；跟白蛇白素貞自己修煉成人型是不一樣的；只有陽壽盡了，魂魄歸天時才能看到；而且還要道行很深的大法師才能看到，普通人沒有慧眼，是看不到的......
這都哪跟哪呀？估計爲這一句話，楊家恐怕還給被騙了不少銀子吧；清風道長是吧，某家記住你了。
二嫂說着說着自己也噗嗤一笑：嗯，三爺就是個渾大膽，什麼狐呀仙呀，都敢往房裡領；嗯，清風道長還說了，這是千年修來的姻緣，是功德圓滿的富貴人家，才能碰到的好事的，是旺財旺家旺子孫的；家裡人不好慢待的；否則，老天要責罰的唉......
這還像句人話，嗯，看來這清風道長除掉蒙人家銀子，心眼倒不壞。
二嫂有一搭無一搭、絮絮叨叨地說：家婆在世的時候，最喜歡三爺了，最心疼三爺了；說三爺聰明，讀書好，像陳家人；唔，三爺這風流皮賴的性子，倒真像我們陳家人......
二嫂也是嘴大，你孃家的壞話，你也敢往外亂說。
二嫂：你看，家公對家婆多好，大伯也對家姐專心得很，你二阿哥也有賊心沒賊膽；就你這皮賴三爺，一天天往房裡領人。唔，我這有身子了，是不是也給你二阿哥找一個伺候的......
這話沒法接了，好在二寶中午先生放學了，纔給楊孟晗解了圍。
二寶還是有點皮，但懂規矩不認生了，小臉紅撲撲的，活蹦亂跳的。
上來就摟住楊孟晗的脖子：三爺，你來了呀？你這軍裝好漂亮呀！
下午，一上班，凌幼樵就進了辦公室。
凌幼樵：幼鳴，這是幾家的報價單，包括新造的和二手的，你看一下。
楊孟晗：給參謀部、後勤部看了嗎？
凌幼樵：他們看過了；包括選擇哪一家公司，採購價格，人員配備等等，意見全部附在後面。
楊孟晗仔細地看了看材料，以及各職能部門的意見，考慮一下，基本傾向於水上支隊的第一方案，採購八成新的二手船；現在正處於蒸汽帆船向蒸汽鐵甲艦過渡的階段，英法兩國領跑，技術更新迭代很快。甚至很多軍用船舶，還沒下水就落伍了。爲了造新船，七、八成新的現役艦船，只要有買的，他們都肯折價往外賣。
這一次採購價格，由於英法兩國搶訂單，美國佬也瞎摻和，最後拿到的價格，比第一次採購價還要優惠些。主力艦1500噸，法國現役軍艦，報價十三萬五千兩；護衛艦700噸，英國現役艦，兩艘總價十二萬兩；英國現役補給艦1000噸，四萬五千兩；總預算報價三十萬兩白銀。
既然大致差不多，各部門意見出入不大，覺得專題會也不用開了，楊孟晗就簽字審批同意了。
臨走時，楊孟晗問凌幼樵：南洋那邊多關注點，周叔在那邊不容易，後續補給什麼時候送過去？
凌幼樵：新東方號保養明天結束，裝好貨物後，下週可以出發。一起出發的，沙遜洋行、旗昌洋行、利名洋行各有一條船，都帶着交易的貨物和第一批移民；第一批移民都是在虯西做工的軍隊家屬，差不多三百戶、千把人；都是挑的年輕夫婦。大夏公司打前站的兩個人是你大哥的同窗，兩個定遠縣中年秀才；新東方洋行丁默村也跟着去，他是給新東方洋行和徽商幫打前站。嗯，耕牛的問題，吳大人已經給老家送信了，先從廣府送一批過去，也着人到越南採購去了。
楊孟晗：怎麼沙遜洋行也摻和進來了？
凌幼樵：是尼古拉斯.貝利斯介紹的，他已經接受你大哥的邀請，準備從海關辭職了，去南洋擔任工貿局長；還推薦了一個人擔任財政局局長；沙遜洋行比利名洋行、旗昌洋行他們還有勁頭，幾家洋行中，他們的態度是最積極的、最熱心的。
呵呵，現在的猶太人在世界各處，處境可不好；雖然基督教源於猶太教，但是，猶太人因爲猶大的故事和教義的差異，被歐洲人當成了異教徒；看過英國莎翁神劇的人，對歐洲人眼中認知的猶太人，會有一個直觀的瞭解；猶太人在歐洲，一、兩千年，一直就是過街老鼠。尤其在眼下沙皇統治下的俄國，猶太人混得悽慘得很。
猶太人在美國要稍微好一些，但一開始也受歧視、排擠，只是程度比當時的歐洲要輕一些；境遇改變，獲得平等權利，要等到下個世紀。
嗯，宗教造成的隔閡與排外，很多時候是無解的。同源的天主教與東正教，因爲羅馬帝國的分裂而分成兩個教派，後來就熱鬧了，動不動就拎着刀子互砍，都認爲對方是異教徒。波蘭與俄羅斯本是斯拉夫兄弟，爲什麼會結下血海深仇？波蘭是天主教也是一個主要原因。烏克蘭基輔是斯拉夫人的發源地，和俄羅斯同文同種，烏克蘭語與俄語的差別比山東話與上海話的差距要小得多；但也因爲烏克蘭中西部都信天主教，兩國離心傾向一直存在。因爲蘇格蘭、愛爾蘭、威爾士是天主教，英格蘭人統治了幾百年也沒能實現融合。歐洲很多國家內部，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也都人腦子打出狗腦子。
中國人對猶太教恐怕是最友好的了，不信歸不信，但至少不天天拿刀子砍人。現在又冒出一個對猶太人特別友好、特別器重的地方長官；猶太人不熱烈擁抱這大好機會，那他們就不是猶太人了。
也許是大哥覺得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在用人這方面反而放得更開；這樣也許南洋的起點，比特董局還要高些；將來說不定走得更快些。那邊雖然底子更薄，但各方面的制約也更少，歷史包袱也少，一張白紙好作畫嘛。
也許，未來大哥的成就，超越潤淼從舅都不令人奇怪。大哥對新知識的接受與學習態度，比大多數當世人，要虛心得多，誠懇得多。
潤淼從舅只是相對開明，骨子裡還是個傳統儒生；要不是自己在前面引着，老父親在後面推着，都走不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對西洋傳教士態度就很一般，尤其是對賣藥的英國佬，打心眼裡厭惡；恨屋及烏，如果眼神能殺死人的話，阿禮國勳爵早就被他剁成肉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