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早上,玉凌從缸裡爬出來的時候,身上還黏着一層厚厚的血痂,然而那難聞的味道他已經聞不出來了。
好不容易突破成功,他能勉強保持清醒穩固了一下玄力境界就已經不錯了,躺在缸裡昏睡了一晚上也沒什麼可丟人的。
好在周圍冷冷清清也沒有人,不用擔心被誰瞅見這幅狼狽模樣。
等到玉凌清清爽爽洗了個澡,穿好衣服重新盤坐下來運轉古荒訣的時候,洶涌出來的力量登時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從靈戒裡拿出一塊硬度不錯的石頭,輕而易舉就給捏碎了,甚至玄力一流轉,就只剩下了簌簌的石粉從指縫間滑落。
洗髓初期和煉骨巔峰的差距,終究不是蓋的。
玉凌甚至可以隱隱感覺到,在玄力和魂力都先一步突破的情況下,阻攔靈力的那層壁障也變得薄弱了不少,只要他能想個法子將暗淵之氣剝離出來,晉級恐怕就水到渠成了。
畢竟外來力量不是自家生長的,要不是他魂力突破在先,然後才被陰神的力量浸染,否則玉凌現在的分靈境也別想了。
正在穩固境界和適應力量的時候,一位剎或忽然敲了敲門,在外面稟報道:“王上,喀舍大人讓我來通知你,現在可以去主持陰靈試煉了。”
要是換了之前,他肯定不可能這麼客氣,然而昨天衆目睽睽之下,提米路幾人好歹也算是族裡的一流高手,就那麼毫無抵抗之力地被虐得在地上翻滾,明智起見他還是少惹點事爲妙。
“行,我知道了。”玉凌這纔想起來還有這碼事,他的注意力全被自己新突破的洗髓境界給轉移了。
等他理了理衣袍走到昨天的比試會場的時候,石臺上已經挨個站好了一撥人,正是帕莫加、颯摩裡那等八位聖境邊緣的剎魂族高手。
卡莫納多則站在前方的高臺上,看到玉凌來了之後便點點頭示意他站上來。
周圍還是人山人海,不對,應該是紫影如潮,就如同一片幽幽的鬼火連成了紫色的汪洋火海,只有玉凌這麼一個異類行走在其間。
這些剎魂族人很自覺地讓出了道路,情緒極爲複雜,有憎惡,有反感,有畏懼,有冷漠,反正是沒什麼好臉色,但比起昨天來講,他們或許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們要多出了一分尊敬。
到底是一個以實力爲尊的族羣啊。
玉凌走到卡莫納多旁邊,發現颯摩裡那幾人一直盯着自己,無一例外都對接下來的陰靈試煉有些緊張和急切。
畢竟能不能成爲奕卡,之前的八強排名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今天的試煉選拔。
“你們都準備好了嗎?”玉凌直接問道。
八人一起點頭,動作整齊無比,都是肅穆而莊重的模樣。
“開始之前,我先提醒你們一句,無論最終是誰脫穎而出,那都絕不會是僥倖和運氣,所以你們現在彼此不服氣可以,但如果事情結束了還要有所質疑,那就是對新任奕卡的不尊敬,換句話說就是以下犯上!”
玉凌淡淡的話語沒有任何殺氣和冷厲,然而底下的八人卻俱是心神一凜,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帕莫加不由得有些怔怔出神,遙遙望着前方高臺上的那個人族少年,恍惚中感覺他似乎本來就該是這個模樣,而這個模樣才真正像是一族王上。
卡莫納多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妥,不過玉凌很快轉頭望向他,探詢地道:“卡莫納多喀舍,你要不要再說幾句?”
卡莫納多剛剛浮起的疑心頓時煙消雲散,搖搖頭道:“不說了,直接開始吧。”
陰神靈魄便悄無聲息地從高臺後面鑽出來,漂浮在玉凌身前,和他魂海中的紫色魂力遙相呼應,漸漸地融爲了一體。
千絲萬縷的紫光從玉凌魂海中釋放而出,映襯得他整個人都沐浴在深淺不一的紫色光暈裡,平添一份不可侵犯的神聖威嚴。
紫光浸染如海潮,鋪泄在天地之中,如同在一副空白畫卷上盡情描摹,渲染出玄奧莫名的線條。
以魂力爲筆鋒,以天地爲宣紙,好一副宏大的畫面。
所有剎魂族人都情不自禁地屏息,看着那個高高在上透發着紫光的身影,心中的憎惡和牴觸不知不覺消散了不少,因爲這一刻玉凌的氣息如神臨塵,和他們供奉了千萬年的陰神毫無區別。
於是所有複雜如染缸的情緒都漸漸地純粹單一,化爲了最深的敬畏。
即便他們在心裡暗暗地強調,他們敬畏的是萬古不滅的神靈,而不是那個人族少年。
然而這一刻,其實兩者並沒有實質的分別。
有些東西,不必刻意去做,就會在潛移默化之中無聲無息地改變,而人心正是這世上最不易改變也最容易改變的東西。
玉凌已經注意不到這些人目光的變化了,他只是全神貫注地在勾勒着這個空前龐大的符文,雖然他並不知道它的具體含義,事實上就連卡莫納多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了,但之前他已經將這道符文的每一筆線條都記了下來,現在原封不動地描畫出來還是不難的。
只是得小心,一筆都不能畫錯,否則這番功夫就白費了。
在萬衆矚目之下,天地間一個巨大的紫色符文漸漸成型,正可謂是頂天立地,紫光萬丈,如同平地裡升起一輪紫陽。
“誰能走進符文之中,得到它的承認,誰就是新任奕卡。”
玉凌話音剛落,就有一個聖境邊緣的高手忍不住衝了過去,他起初速度很快,但在迫近符文百米內的時候整個人就跟蝸牛爬行一樣了,每一步都挪動得十分艱辛。
然而艱辛的並不只是他一個。
八個人從同一起跑線出發,不一會兒就都變成了龜爬的速度,步履維艱地蹣跚前行,如同揹負着一座大山。
但一段時間過去,八人的差距很快便突顯出來了,颯摩裡那一馬當先,帕莫加甚至連第二名都不是,只是處在第四個人的位置慢吞吞前行着。
沒有人注意到,他從一開始就不是猛衝猛撞,而是一直保持着這樣緩慢的勻速。
而除了玉凌之外,其他人也看不見一縷縷若有若無的紫色煙氣正繚繞在帕莫加周圍,如同跳動的小精靈,一絲一絲融入他的魂體中。
衆人只是在遠處議論紛紛,商量着自己看好的人。
“颯摩裡那要贏了!絕對是他!”
“別急着放話,倫雅頗也不比他慢多少啊,別看颯摩裡那現在走得快,他明顯後力不繼啊!”
“怎麼就沒人看好帕莫加了呢……”
“哎喲,帕莫加都落到哪裡去了,前頭還有三個人怎麼輪都輪不到他呀?我看他之前勝過颯摩裡那也是僥倖。”
“大人,您覺得是誰?”終於,一位心腹手下也忍不住向卡莫納多詢問道。
卡莫納多不置可否地道:“你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我覺得颯摩裡那希望最大啊。”
卡莫納多搖搖頭道:“非要我說,我看好帕莫加。”
“爲什麼?”手下滿是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