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玉凌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想要說什麼，喉嚨卻乾澀得擠不出半個字眼。
那明明是他的夢境，爲什麼……慕容心兒也能有所感知？
這麼說，她一切都知道了？
玉凌怔怔地望着她，隱隱然有些怯於面對，還好慕容心兒的下一句話平息了他內心的震動：“不過那場夢亂七八糟的，我都記不清發生了什麼，甚至連你的臉也是模糊的，直到現在遇見你，我纔想起來一點零碎的畫面。”
玉凌的心神又懸了起來，儘量不動聲色地問道：“什麼畫面？”
慕容心兒右手支着下巴，困惑地回憶了幾秒，漆黑的眼眸深沉如無垠的夜色，輕輕道：“其實也沒什麼，一場夢而已，反正又不是真的。不過說來也神奇，原來夢真的有預知的功能？若是這樣的話，我每天應該多抽點時間睡睡覺。”
玉凌的試探無功而返，只得岔開話題道：“估計只是巧合吧。大小姐還有什麼事嗎？夜已深，你再不回去，恐怕何綺他們都要急瘋了。”
“呵，我們一人一間屋子，我偷偷溜過來，他們可不知道。”慕容心兒站起身來，在桌上放下十幾枚薄薄的竹片：“這是特製的傳訊符，消耗品，所以省着點用，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及時告知於我。”
玉凌看着她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浸沒在門邊的黑暗中，環繞在兩人之間的，只有無言的沉寂。
她一定是知道了點什麼，不然不會這樣倉促地離去。
玉凌輕輕嘆息一聲，聲音微不可聞，卻驚動了一層無形的漣漪。
慕容心兒本已拉開了門，但她的身形卻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隨後她回過頭來望着他，望着那個熟悉而陌生的人，那個讓她感到溫暖也感到寒冷的人。
彷彿有什麼力量在悄無聲息地涌動，催使着她說些什麼，但最終，她還是慢慢地關上了門，蓋住了那道身影。
只是一場夢而已，她想。
夜風一吹，慕容心兒感到一陣神清氣爽，那些荒謬的畫面也被一點一點剝離，漸漸地消逝在她的記憶中，哪怕她再去翻檢，也只剩下了不可觸及的空白。
最終，只有一副畫面定格在腦海深處，怎麼也揮之不去。她只能選擇將其封存起來，用時間來慢慢沖淡遺忘。
到此爲止吧。
慕容心兒驅散了所有雜念，彷彿穿梭在黑夜裡的幽燕，幾個呼吸間便迴歸了自己的住所。
令她微微一驚的是，何綺正默不作聲地站在門口，像是維持這個站姿很久了。
“小姐，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出去找你了。”何綺目光復雜。
“啊，我、我有些不適應這裡的環境，所以在附近走走，何姨不必擔心。”慕容心兒強作鎮定。
何綺搖搖頭道：“是我多慮了，小姐休息吧，也不要總是連夜連夜地修煉。”
“嗯，我知道。”慕容心兒應了一聲。
何綺轉身欲走，沒過幾步又頓在原地，幽幽地道：“小姐，我知道你這次主動請纓去往西境，是要避開一些你不喜歡的人，不過家主就算再寵溺你，也不會允許你半路上領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回去，羅大小姐的悲劇，我不希望……”
慕容心兒無語地打斷道：“何姨，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眼光有那麼差勁嗎？”
何綺仰頭看着月亮，沉思了兩秒，竟然很認真地答道：“那可未必，他救了你性命，而且看着也是個有本事的人……”
“好了好了，我只是跟他商量一些事情，您別瞎琢磨，快回去休息吧。”慕容心兒說完便反手關上了門。
何綺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只是隨口那麼一說，沒想到自家小姐反應這麼激烈，這分明就是心裡有鬼。
不過反正在百蠱星也待不了多久，還是考慮一下西境本澧星的事吧，到了那邊，肯定少不了風波與兇險。
……
“鬼巫師一直待在屋裡看玉簡，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估計跟巫術有關，反正他表現得很老實。”
“尼拉貝在忙着鞏固自己的地位，看得出他有些牴觸我們插手，但他現階段卻不得不倚靠我們的力量。”
“廣芊芊領着玄部弟子抓了很多毒蛇毒蟲回來，正在興致勃勃地研製新毒藥。”
“慄炎族一如往常，楊樹壬還在學習他們的材料合成技術。剎魂族估計是託了你這位王上的光，卡莫納多已經突破到凝魄境了，化靈魂師也比比皆是。蓮春族跟慄炎族待在一起，據說有位姑娘向尼拉貝表白了，他對此不知所措。”
“黑雲族被安排在西南角，和剎魂族隔得很遠，龍梓橦一直閉關，不讓其他人打擾。安瑞卡則派了幾名手下去外面探聽冬末等人的消息，不過他們是分散開來的，而且都進行了改頭換面。”
“……”
一大清早，就有各種消息呈遞上來，玉凌一一聽完，大多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只有冰玄彙報的事情需要他做出處理。
“赤狼部落已經有反應了？”玉凌問道。
“嗯，而且還很激烈。他們罵咱們是外來入侵者，號召全體百蠱星的部族部落一起來反抗。”冰玄道。
“號召的結果呢？”
“天鬼部落態度曖昧，想來黃長老已經跟他們開始談判了，其他四個部落都表達了對赤狼的支持，但沒有一絲一毫派兵相助的意思，我看他們還要再觀望一陣。”
“呵，百蠱星若是真的鐵板一塊，也不會被羅家橫插一腳。只不過是此地貧瘠，外界大勢力不願意費那麼大勁幹吃力不討好的事，才讓他們一直獨立至今。”玉凌淡淡道。
冰玄繼續彙報道：“拷問結果也出來了，赤狼部落的人骨頭很硬，但有彭前輩幫忙，基本沒遇到太大障礙。”
他遞來一份報告，玉凌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便將其焚燒得乾乾淨淨。
“赤狼下一次必然要動真格的了，他們有十多位破玄高手，四百多名凝血武者，還有十萬精銳士兵，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冰玄肅容點頭，隨後壓低聲音道：“不過宗主，慕容家不是有位金剛境高手？在他走之前不妨利用一下？”
“我自有安排。而且不能等到赤狼準備好了來找我們麻煩，這小小蒼野嶺纔開始發展建設，可經不起過多折騰，所以，我們要主動出擊。”
冰玄怔了怔，立即應聲道：“是，我這就傳達下去。”
“尼拉貝那邊也要通知，畢竟他們是本地人，知道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讓他擬定一份作戰計劃，是時候檢驗一下這位新任族長的能力了。”
玉凌有條不紊地做好各項安排，待到冰玄告辭離去，他才往後一靠，任憑自己無思無想神遊物外，權當放鬆休息。
然後他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了慕容心兒一襲紅衣的身影。
玉凌搖搖頭，覺得自己還是太閒了，於是又將赤狼部落的情報回憶了一遍。
結果思來想去，他也無法集中精神，索性起身來到街上，漫無目的地散着步。
“見過德亞大人。”
一道拘謹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玉凌側頭一看，只見一名蒼野部族的年輕士兵有些緊張地行了一禮，身後還跟着一位滿臉好奇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