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參流星趕往天煞總部，這是一個無比漫長的路途，漫長到玉清玄很怕北苒在半路上就堅持不下去了。
好在北境這邊還有傳送陣中轉，到百蠱星其實沒花多少時間。
由於玉凌提前通知了雪清泠，她也知道事情的緊急性，所以二話沒多說就扔下雜事到傳送陣旁邊等着了，同樣趴在一旁的還有旱偉，玉凌的本尊只說了“有架打”三個字，它就嗷嗷地自告奮勇湊了上來。
不過在一堆天材地寶的滋養下，旱偉的修爲恢復得很快，如今又是一頭皮糙肉厚、極其抗揍的不滅巔峰異獸了。
玉凌兩人剛一出傳送陣，旱偉就巴巴地衝上前，很是興奮地道：“大祖宗這回打誰？不勞您動手，放着我來就是了！”
玉清玄不禁愣了愣：“這是……”
“當年闇族之王的夥伴，有它幫忙，也算多一點把握。”玉凌簡單解釋了一下，又平靜地對旱偉說道：“先跟你說清楚，這次你要是一上去就不分青紅皁白地動手，那就別去了。”
“大祖宗我超聽話的，你不要不相信我嘛！”旱偉很是委屈。
“呵呵。”
“上次在化屍族真的是個意外！我發誓這回絕對不會了！不過話說回來，大祖宗你這麼鄭重其事，不會又是真道巔峰這個級別的高手吧，那太有意思了！”旱偉興致勃勃。
玉凌沒心情跟它閒扯，直接送上三個字：“混沌境。”
“……”旱偉一口氣頓時憋喉嚨裡了，驚得“嗝”了一聲，瞪着眼睛道：“混沌境？！這麼刺激的嗎？我喜歡！”
“少廢話，去不去？”
“去去去！當然去！不去我特麼肯定後悔一輩子！”旱偉麻溜地去了隔壁傳送陣，一爪子就要拍上去。
“等一下。”玉清玄忽然想到了什麼，看向玉凌道：“凌兒，你方不方便去一趟本澧星，問問看天穴宗趙宗主願不願意出手？只要他提的條件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都可以接受。”
他們要去的畢竟是天煞總部，縱然以他如今的實力足以全身而退，可是光是如此並沒有任何意義，因爲他們的目的又不是鬧事，而是救人。
比起心思莫測的天煞，玉清玄反倒覺得趙瀾更值得信任一些。
“我的本尊已經到本澧星了，應該馬上就可以見到趙瀾，但我也猜不到他會不會幫我們。”玉凌道。
“試試就好。”玉清玄說完便沉默下來，明明他已經是北境第一高手，可命運偏偏在這個時候跟他開了個最惡劣的玩笑。
即便再強的力量又有什麼用，他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好，那這麼多年來的艱辛與奮鬥，豈不顯得可悲又可笑？
玉凌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還沒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天煞不過是在修爲上領先一步，但這並不意味着沒有力量可以鉗制他。”
“兩大靈族麼？可這對我們而言，也同樣是最大的威脅。”玉清玄微微一嘆。
“如果天煞提出的條件根本無法接受，同歸於盡反倒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玉凌的聲音很冷靜，話語中卻燃燒着名爲瘋狂的火焰：“我已經找好了後路，就看天煞敢不敢把性命壓上這盤賭局。”
玉清玄怔怔地望着玉凌，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情緒，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凌兒，即便他從方景成等人的敘述裡知道了不少事情，然而那些經歷都不足以建構出一個最真實的玉凌。
他知道玉凌一手在華域創立了道凌宗，知道他在冰域收攏了好幾個異族，知道他在九域大比震懾天下英豪，知道他在煉火宗得到了正陽訣，知道他在本澧星小世界和天穴宗成爲了盟友，知道他和海家的各種明爭暗鬥……
然而世人只會關注結果的輝煌，卻鮮少關注過程的艱苦。
玉清玄已經儘可能地想象出玉凌在背後所付出的一切辛勞，但他忽然間覺得，他的一切猜想可能還不如實際的十分之一。
玉凌是什麼樣的性格，他已經有所瞭然了，所有的犧牲與苦楚，所有的迷茫與掙扎，玉凌都只會默默地壓在心底，而幾乎不與旁人提及。
在別人眼裡，他的成功彷彿水到渠成理所應當，甚至一路走來都不費吹灰之力，但實際上玉凌爲此付出了多少，除了他自己，可能沒人知道。
這一刻，玉清玄甚至覺得有些慚愧，北苒的命懸一線讓他心亂如麻，竟然還需要凌兒寬慰他，幫他想辦法，他這個父親不僅很失職，而且也很失敗。
慌亂無助於事，這個時候他必須冷靜下來，不然如何去與天煞周旋？
玉清玄深吸一口氣，看向雪清泠道：“有沒有最快的路線？”
“我得知道天煞總部在哪兒，如果沒有相對座標的話，那就指一下大概位置。”雪清泠攤開星圖，雖然西境的疆域中大半都是灰色的亂流地帶，但在雪清泠的不懈努力下，星圖的精準度和完整度都有了飛躍式的提高。
“天煞總部在一片孤立隔絕的小世界裡，估計除了天煞本人，誰也不知道它究竟依附於哪顆星辰。不過這片小世界有好幾處入口，最近的一個應該在這片區域，離這顆灰色的星辰比較近，有沒有辦法迅速抵達那裡？”玉清玄指着一個位置道。
玉凌擡頭看了眼那顆星球，正是他上次救回慕容心兒的地方，由於那片區域都還沒有探索過，玉凌就順便記錄了一下座標，沒想到天煞本部便在附近。
“我去過，先中轉到邪方族艾覓星，然後用幾次短距離空間跳轉，幾天之內應該可以趕到。”玉凌道。
“還可以更快一些，畢竟就我們幾個人，在已知座標的情況下，撇開星舟，我計算好節點就可以帶你們直接跳轉過去，就是過程可能比較難受。”雪清泠想了想道。
“那就走吧。”玉凌偏頭看了眼北苒，她的長髮鋪灑在他的肩膀上，彷彿熟睡的公主，只有氣息一點一點漸趨衰弱。
畢竟那些天材地寶可以暫時彌補她被煞魔之心吸噬的元氣，但卻阻擋不了後者的全面侵蝕，尤其是精神層面的交鋒最爲兇險，玉凌真的很怕某一個時候，北苒再睜開眼睛，屬於她的意識已經不復存在。
“苒兒，一定一定……要堅持住，這世上還有很多精彩的風景你沒有見過，還有很多很好吃的東西你沒有吃過，我還有很多故事想講給你聽，在我們還沒有放棄的時候，你也千萬不要放棄。”
玉凌默默地傳去魂念，他不知道北苒還能不能聽見，但他覺得在這種關頭，在北苒最脆弱、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他的每一句鼓勵，可能都是北苒堅持下去的動力。
只是本尊那邊，卻傳來了一個壞消息。
玉凌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趙瀾不在天穴宗，林青姮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那就……只能靠我們自己了。”玉清玄心神一沉，隨後反倒平靜下來。
不惜一切代價去博取那微渺的一線希望，值得嗎？
玉清玄看着北苒蒼白無血的側臉，心中所有的焦慮與彷徨忽而消散一空。
這世間總有些事情不是用值不值得去衡量的。
他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僅此一點，便足夠了。
……
陰暗無光的空間中，一個人倚靠在暗紅色的王座上，閉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右手一下一下緩慢地叩擊着，節奏詭異得如同能穿透人心。
“嘩啦啦——”
黑暗深處有人不安地扭動了一下，捆縛着他的鐵索便發出了突兀而刺耳的聲音。
王座上的人置若罔聞，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但他的叩擊愈來愈緩慢，似乎讓人的心跳也隨之漸漸停止。
“玄靈餘孽！你以爲你們能躲到什麼時候？”黑暗深處的那人終於沉不住氣了。
“呵。”
天煞輕笑一聲，語氣裡說不出是譏諷還是玩味：“你不是我抓到的第一個道靈族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瘋子！我若是消失超過三個月，族裡定然還會派人過來查探，到時候你覺得你還能掩藏過去？”那名道靈族人森然說道。
“這似乎輪不到你操心呢。”天煞悠悠起身，不急不緩地走到那位道靈族人的身前，右手輕輕放在他的腦袋上，聲音輕柔地道：“還是先祝你玩得開心吧，放心好了，在這個地方，你想死都難呢。”
他收回手，轉身沒入了黑暗的另一端，隨後無數藏在黑暗中的陰影生物終於按捺不住，一擁而上包裹了那道靈族人，就連他淒厲的慘叫聲都被遮蓋得微不可聞。
“真是沒意思啊。”
天煞撫平了衣袍上的褶皺，一步踏出，便從黑暗迴歸了光明。
他走過冗長的通道，通道兩旁的黑甲武者都恭順地跪伏在地，彷彿在朝拜至尊無上的皇者，只是他們卻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雜音。
只有通道的盡頭，站着一個人，而且似乎已經等候了不短的時間。
“回來了？最近有什麼有意思的事麼？”天煞走到黑煞面前，語氣透着懶洋洋的隨意。
“玉清玄來了，還有玉凌和玉北塵。”黑煞沒有絲毫廢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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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訝異之後，天煞的脣邊便浮起了一縷意味深長的笑意：“終於來了啊，走吧，許久不見，得好好招待一下老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