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妖人

風, 吹得枯敗的梧桐葉颯颯作響。

傅紅雪木然地看着地上兩具已然冰涼的屍體,怔怔地立在風中。

爲什麼,爲什麼他們都要這樣詆譭他的父親?從小, 娘就告訴他, 他的父親是個大英雄、大俠客。在他心裡, 父親就是一個神!他以爲, 別人也是將他當做一個神。

可是自從他踏上尋仇之路, 先是姑姑,然後是柳東來,現在是薛斌, 傅紅雪從他們嘴裡,聽到的是一個和他所認知的, 完全不同的人。

他們誰說的纔是真話?傅紅雪心裡的信念已經開始動搖。

“爲什麼會有那麼多在武林中極有身份地位的人, 都不惜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孤注一擲, 不顧一切地要去殺他?”

腦子裡迴響着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傅紅雪痛苦地閉上眼睛。有時, 連他都開始懷疑,懷疑孃親說的話,懷疑他的父親。可是,他不敢多想,因爲, 他怕知道那個可怕的答案。

“咦?”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子昕突然出聲, 微皺起眉頭, 朝薛斌兩人的屍體走去。

他們的臉已經漸漸僵硬, 嘴角含着的笑, 變得有些詭異。然而,更詭異的是他們原本突出的眼睛裡, 這時流出了奇怪的東西。子昕蹲了下來仔細查看,最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那是血!

其實,不止是眼睛,他們的鼻子、嘴巴、耳朵裡,都在流血!一種紫黑色,泛着慘綠碧光的血!

“中毒了?”子昕疑惑的回頭看着傅紅雪,後者亦是滿臉的不解。

是的,他們中毒了,還是很奇特、兇險的毒,這種毒,無論是傅紅雪還是子昕,都不曾見過或者聽說過。不過,現在最讓他們奇怪的是,既然他們已經服毒,爲什麼還要給自己一刀,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看來,是有人怕他在你的面前說出某件秘密,纔會殺人滅口的。”

兩人聽到這個聲音皆是一怔,是葉開,他怎麼也來了?

來的不單單是葉開,還有丁靈玲。此刻,她好像是被地上兩具猙獰的屍體嚇到了,遠遠地站着,不敢靠近。不過,她看向傅紅雪的眼神裡,充滿了恨意。

子昕站到傅紅雪身邊,擔心的瞅了她一眼,轉而問葉開道:“你認得這種毒?”還是,你知道或者認得下毒的人?

好像知道她要說什麼一樣,葉開無奈地笑笑,搖頭道:“這世上有的□□,我認不出的很少,這種□□非常少有,無色無味,甚至連銀器都試探不出。不過,會用這種毒的,也不是一個兩個,我可猜出誰是下毒之人。”

被人說出了心裡所想,難免會有些尷尬,子昕無趣地癟癟嘴。我只是個大夫嘛,又不是用毒的高手,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就在她腹誹時,傅紅雪卻說道:“這種□□是不是一定要用古玉才能試探得出?”

“你居然也知道這法子?”葉開的聲音裡透着驚訝,更多的是讚歎。

傅紅雪沒有他那麼興奮,冷冷地說:“對□□我知道得雖不多,但世上能毒死我的□□卻不多。”

詫異地看了眼身邊的兩人,子昕突然覺得深受打擊。爲什麼他們都知道,而自己學醫這麼多年,醫毒可謂不分家,但是她現在卻像個傻子,只能傻乎乎地聽他們講話。

要試探□□,大多是用銀器,不過,有些極其刁鑽古怪的□□,用銀器是探不出的。而古玉,則是個極特殊的例外。

魔教上下都知道,花白鳳是個用毒的高手。身爲她的兒子,傅紅雪又怎麼會被人毒死。他或許不善於用毒,可是,對分辨毒性的方法,一定知道得很多。

唯一不足的,是他的江湖經驗和閱歷太少了。

“難道不是他自己下的毒?”傅紅雪猜測道,冷眼看着地上的屍體:“他今天本不打算能活命。”

“薛斌一向自命爲好漢,生平從不用暗器,對使毒的人更深痛惡絕,像他這種人,怎麼肯用□□毒死自己?”葉開不答反問,不等傅紅雪說話,又接着道:“而且,他既然決心一死,又何必那麼麻煩,又是服毒,又是自刎呢?”

那麼,是誰下的毒?此人能在薛斌的酒裡下毒,自然是對這裡很熟悉的人。他想要隱瞞什麼?

就在大家想不通、猜不透的時候,就聽到空中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嘯聲,接着,牆頭出現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在場的人,都沒有看到他是何時出現的。

本以爲是上次在白雲莊替他們解圍的神秘人,葉開正欲上前抱拳道謝,卻被子昕一把拉住。

來人立於院牆之上,漆黑的長衫,在微風中輕輕拂動。也不知他臉上搽了多少粉,竟比傅紅雪還要白上幾分。塗了胭脂的脣,卻紅得好似喝過血。

從他出現就不停地撓首弄姿,一雙亂放電的桃花眼,故作媚態地緊緊盯着院中幾人。

“快帶着丁姑娘離開。”小聲且急切地說完,子昕便擋在傅紅雪身前,冷冷地看着對方。

“嘿嘿嘿嘿……”突然,那人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看着他們的眼睛裡,透着幾許戲謔。“你真的以爲,就憑你們幾個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嗎?”

細聲細氣的嗓子,還帶着幾分嬌滴滴的意味,讓聽到的人分辯不清他是男是女。而說話之人,偏偏有着一張刀砍斧削,陽剛十足的臉。當兩者合二爲一時,不禁讓看到人心裡泛起一陣惡寒。

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暗自罵了句“人妖”,子昕冷笑道:“想不到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裡。”

“呵呵呵呵呵……”那人再次討厭地笑了起來,還不忘用翹着蘭花指的手,遮住笑得張狂的血盆大口:“想來你也是不知道的,在下不才,幾個月前,剛上任此地的堂主。自從你們進了我的地界兒,就有手下通報。喏,就連你們現在站的地兒,都歸我管。”

不想再聽他嘮叨,傅紅雪牽起子昕的手,就往外走。

那人見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驟然變了臉色:“沒聽到我的話麼?誰都別想離開。”

“擋我者死。”傅紅雪將黑刀橫於胸前,一雙眼冷得能把人凍成冰。

誰知,那人在看清他的模樣之後,立刻換上一副笑顏,蘭花指一揚,嬌滴滴道:“喲,看你這麼兇,還真把人家嚇了一跳呢!”

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子昕擡頭瞥了眼殺氣盡現的傅紅雪,心裡暗自禱告:老天保佑,讓他把那個妖孽打死就好,打死就好……

就這麼會兒功夫,那人已躍下牆頭,扭扭捏捏地朝他們走來。眼睛一直在傅紅雪身上轉悠,最後落在他和子昕交握的手上。

“這丫頭有什麼好的?過些年還不一樣人老珠黃。”他說得直白,一隻手已然擡起,目標是傅紅雪尖削的下巴:“不如跟了我,包你過上神仙般的日子。”

手還未觸到傅紅雪半分,就見眼前刀光一閃。那人反應倒是也快,雙臂伸展,如同蒼鷹般倒退着掠出數丈,嘴裡還念道:“火氣不小,我喜歡。”

傅紅雪願本蒼白的臉,此時已變得通紅,因爲憤怒,表情有些扭曲。這還是第一次,他被一個男人給調~戲了!

那人低頭看了看胸前被劈開的衣衫,隱隱地看得到血光。伸手在傷口上抹了抹,將手指上沾染的殷紅放到嘴裡砸吧砸吧,接着又笑了:“好快的刀!不過,想要我的命,還是慢了一點點。”

說完,他已將目光轉向子昕,似笑非笑地說道:“要是我抓住她,不但能得到教主的獎賞,還能得到你,是不是?”

話音剛落,他便飛身而起,雙手帶着勁風直襲傅紅雪的面門。

好快!快得幾乎看不清他的動作。眨眼功夫,他已到了兩人面前。

子昕短劍出手,劈向他的手臂。誰知,他突然變掌爲爪,抓向兩人的肩膀。那勁道,非把骨頭捏碎了不可,逼得兩人連忙分開。

只見他詭異地笑了笑,朝傅紅雪虛晃一招,轉身撲向子昕。

傅紅雪和葉開在知道他的目的之後,均是大駭!雙雙撲了過去,卻都比那人晚了一步。憑子昕的功夫,這一擊,定是非死即傷。

就在此時,另一道身影突然出現,亦是朝子昕撲去,不知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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