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別離館

最討厭不熟悉的人碰她,暴躁了!

抓住肩膀上的那隻爪子,子昕大喝一聲,竟然將這個高出她一個頭的男子,狠狠地摔了出去。對面的桌子連同上面的杯盤,被他砸得七零八落。紫衫少年痛苦地蜷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拍拍手,子昕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漂亮!好久沒有這樣扔過人了!掃了一眼被她震住的食客們,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轉身朝小二走過去。她一動,幾個和紫衫少年同來的人立刻回過神,利劍出鞘,紛紛上前想要擒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你們最好待在原地不要動。”傅紅雪慢慢地站了起來,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拿着黑刀的手攔在他們面前。

那個年輕人也站起來擋住他們的去路,抄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羣想要上前的人。對方不由一怔,站在那裡相互看看,都沒有上前。

接過小二手裡的錦盒,子昕笑得見牙不見眼:“謝謝,謝謝!”

“花小姐客氣了。”小二哥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笑着退到一邊去。

這時,從樓梯那邊傳來柺杖敲擊地面的聲音,蕭老闆板着臉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花、小、姐,我、的、桌、子。”

她竄到他面前,驚訝道:“蕭老闆,你該不是要我陪你的桌子吧?”那個“我”字咬得特別重。

“你砸的,不該賠麼?”

“蕭老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開什麼玩笑?要她賠錢,這簡直就是半夜做夢娶媳婦,想得美!子昕收起笑,決定和他好好掰扯掰扯這件事情。

“你看啊,是他先招惹我的,如果他不招惹我,我就不會打他;我不打他,桌子就不會爛;桌子沒爛,你也就不會要我賠錢。所以,說來說去,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不是我,是他。”指着還躺在地上的傢伙,她很認真地說:“你還是讓他賠吧!”

屋子裡又有人笑了起來,其中,笑得最大聲的,是那個要人請喝酒的年輕人。

“臭丫頭,你居然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堂堂慕容世家的慕容明珠!”地上的人掙扎着想要起來,卻踩到一塊破碗的碎片,再次滑倒。

當他倒地時,子昕也蹲在他的身邊,手裡握着一條桌腿,朝他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過去:“打你怎麼滴?我打的就是你!打你還得看黃曆麼?”

門突然被打開,一個清脆的聲音驚呼道:“小姐,你又和人打架!我要回去告訴二奶奶!”

子昕迅速地將手裡的東西往後一扔,桌腿瞬間就不見了。只是,她身後的人爲了躲避這根不長眼的木頭,不得不東躲西藏,免得被它砸到。

“我沒打架!”被抓到現行的某人死不承認,撲到來人身上開始撒嬌:“好碧兒,千萬不要告訴姑姑,不然我就死定了。”

“不行、不行,你答應過二奶奶,說再也不跟人打架的。你……”

兩個女孩說個不停,不想慕容明珠爬了起來,“嗆”的一聲,劍已出鞘。那年輕人欺身上前,突然伸手一彈,這柄精鋼長劍從劍柄下一寸處折斷了,所以劍柄雖拔起,劍身卻又滑入劍鞘裡。

慕容明珠看着手裡的劍柄,臉色慘白如紙。他的那羣隨從也都僵在原地,暗自慶幸剛纔沒有莽撞地衝上前。屋子裡也沒有人笑了,非但笑不出,連呼吸都已幾乎停頓。屋子裡又變得靜悄悄的,只聽見蕭老闆推骨牌的聲音。

子昕看着這個衣衫破舊的年輕人,突然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真人不露相,原來還是一個高手。年輕人看她笑,自己也跟着笑起來。

傅紅雪看了呆呆的慕容明珠一眼,誠懇且緩慢地說道:“你應該用買衣服的錢,去買把好劍的;但最好還是從此不要佩劍,用劍來做裝飾,實在危險得很。”

“你說什麼?”慕容明珠慘白的臉已發青,他瞪着傅紅雪問道。

“他說的是金玉良言。”不鹹不淡的女聲響起,把錦盒交給碧兒,她突然變得很認真,點頭道:“所以,不想死的話,可得把這句話記好了。”

“你……”心雖有不甘,卻又忌憚對方的武功,慕容明珠只好咬牙,硬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嚥了下去,用忿恨的目光盯着她。今天的羞辱,我一定會討回來的!

碧兒將手裡的披風給小姐披上,輕聲道:“快回去吧,二奶奶都問了好幾次了。”

“嗯,就走。”子昕轉身朝傅紅雪走去,甜甜一笑:“剛纔謝謝你,我回去了,再見。”

寡言少語的他,依然只是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更多的話。

一回頭,子昕看到抄着手,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年輕人。“也要謝謝你,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葉開,樹葉的葉,開心的開。”

子昕不自覺地挑起眉頭,喃喃道:“葉開啊……”原來,是叫葉開。這下好了,主角全都聚齊了,好戲就要開場了吧?“我記住了,再見。”

朝他們擺擺手,回身拉着碧兒就往外走。路過門口的時候,她先是調皮地朝蕭別離扮了個鬼臉,然後才說:“蕭老闆,我們走了。”

“天黑了,回去的時候小心點。”知道她調皮慣了,蕭別離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語氣雖然有些不爽,卻也是真心實意的叮囑。

“知道啦。”一陣寒風夾着女孩的回答,冷颼颼地吹進來,卻讓聽到的人臉上浮起了笑意。

戴上帽兜,帶着黃沙的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子割一樣疼。子昕縮着脖子,拉着碧兒正要往回跑,卻見對面走來幾個人,兩盞燈籠在風中燈火搖曳,隨時都會熄滅似的。

“花小姐,這是要回去?”一身白衣的花滿天,貌似不經意地擋住她的去路,也正好替她擋住迎面而來的風沙。

擡起被風吹得微紅的臉蛋,子昕勉強擠出一個笑:“花場主,這麼晚了,有事嗎?”

“啊,替三老闆辦些事……”漆黑如星子的眼睛裡,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愛和迷戀。

“那你忙着,我們先走了。”她連忙打斷他的話,避開他灼人的目光,暗自抖落一身雞皮疙瘩,拽了拽碧兒,兩人繞過他們,頭也不回地跑開。

看着她們跑遠,花滿天嘴角勾起笑來。他的樣子,讓在前面提燈籠的兩個手下暗自好笑:花場主都可以當人家的爹了,居然迷上了一小姑娘,人家家裡也不答應啊。

花滿天收起笑意,轉身看着前面掛着燈籠的地方,語氣堅定地說道:“今天,一定要把人請到。”

“明白。”兩個手下點頭應道,三人走到別離館外面,也不進去,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

寒風獵獵,吹得衣袂紛飛,他們卻好似三個雕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直到別離館的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慢慢走出來一名黑衣少年。

吃過晚飯,子昕陪姑姑說了會兒話,就回了自己的房間。盤腿坐在牀上,手裡抱着個枕頭想着今天發生的事情,想着想着,竟一個人傻笑起來。

當碧兒給她端來熱水時,就看到這幅畫面。她忙把水盆放到架子上,急忙走到小姐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擔憂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拉下她的手,子昕抿着嘴搖頭道:“沒事兒。對了,你沒跟姑姑講今天的事吧?”

“你都不讓我說了,我哪兒敢吶!”挨着她坐下,碧兒挽着她的胳膊,八卦兮兮地笑了起來:“對了,小姐,剛纔在別離館跟你說話的那兩位公子是什麼人啊?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什麼關係啊……”

“去!”收回胳膊,子昕離她遠遠的。“小孩子家,不許東問西問的。”

“什麼呀,我可比你還大兩歲吶!”碧兒不依不饒,纏着她問道:“說嘛、說嘛,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我保證!”

“去去去,一邊兒玩兒去。”

“哎呀,小姐,說嘛……”

“不說!”

“說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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