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完全黑下來的街道上,只從點燈的屋子裡,透出些許亮光。街上的人步履匆匆,全是往家趕。子昕輕快地走着,微笑着朝熟識的人打招呼。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美,就像一朵盛開的太陽花,讓身邊的人也被她的快樂給感染了。
誰也不知道,此時她的心裡,正在想着一個人,一個穿黑衣的冷峻少年——傅紅雪。
呵呵……說起來,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呢!只是那時自己年紀還小,隱約記住了兩個人的名字,其他的事情就不清楚了。印象中,他和那個葉什麼的,都是好人來着。
好人!突然想起他那張白得幾乎透明的臉,和那柄渾身漆黑的怪刀,子昕的嘴角就又朝上翹了幾分,好像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耶!
現在的日子過得太清閒了,不找點好玩刺激的事情怎麼可以?再說了,家裡那幾個,再不活動活動筋骨,只怕以後就真的動不了了。
昏暗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一抹明亮的光。別離館門口的燈籠已經亮了,這表示他們已經開始做生意了。這是個很奇怪的地方,現在已是深夜,這地方卻光亮如白晝。外面寒風陣陣,裡面卻溫暖如春。在裡面有最好的酒菜,這裡卻不是酒樓。在裡面可以一擲千金豪賭整晚,這裡卻不是賭場。在裡面有隨時可以陪你做任何事的女人,這裡卻也不是妓院。
這裡一到掌燈時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人進出,但是,卻沒有一個是像子昕這樣的。或許該說,這裡不是她這樣的女孩該來的地方。
所以,當她冒着寒風和沙塵推開別離館的門時,原本喧鬧的大廳裡頓時安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這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有發愣的,有詫異的,也有不懷好意的。
她朝裡看了一圈,如願地看到了那個黑衣少年。他坐在離門口較遠的一張桌子邊上,專注地吃着面前的東西。那隻握着黑刀的手,一刻也沒放下,彷彿這柄刀已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吃得很慢,沒有擡頭。他現在要做的只是吃飯,其他的事,都與他無關。
子昕回過頭,對坐在樓梯口邊那張舒適的椅子上,低頭碼着骨牌的人甜甜一笑:“蕭老闆,我姑姑的那支老參……”
她的聲音很好聽,清脆、悅耳,就像出谷的黃鶯。
黑衣少年清楚地聽到她的聲音,突然微微一愣,然後,又慢慢地吃起來。
蕭老闆擡頭看着她,拍了拍腦門兒,抱歉道:“瞧我這記性。東西早就備好了,忘了讓人送過去,害得小姐專程跑一趟。怪我、怪我!”
沒有說話,子昕只是笑得更燦爛了。蕭老闆連忙吩咐:“快去庫房把花家二奶奶要的東西取來。”小二領命而去,他又朝對面的椅子指了指:“怕是要等一會兒,小姐在這兒坐坐。”
“不了。”子昕搖搖頭,說:“我剛看到一個朋友,過去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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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好。”蕭別離驚訝地看了看她,隨即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傅紅雪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沒有回頭,卻不自覺地繃直了脊背。一隻柔弱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傅紅雪,我們又見面了。”
一擡頭,就看到她笑盈盈地站在那裡,亮閃閃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又低下頭去,看着他的手,和手裡那柄刀。他本就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面對這樣一個可愛的姑娘,他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只有選擇沉默。
知道他不愛說話,子昕也不和他計較。走到他旁邊的空凳子前,問道:“我可以坐在這兒等嗎?”沉默了一會兒,才見他點頭,並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高興地坐下,乖乖地等着。傅紅雪也繼續吃着他的飯,吃一口飯,配一口菜,很慢很慢地吃。剛纔還安靜的屋子裡,早就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嘈雜。
又過了一會兒,傅紅雪瞟了她一眼,說:“你不該來這種地方。”
“我取了東西就走。”其實,她白天的時候也來過這裡,而且,還進了大廳後面的門。
“該讓家裡其他的人來取。”這裡,不是她這樣的女子該來的地方。
子昕嘆口氣,無奈道:“可是大家都好忙,只有我成天閒着沒事做啊。”
正說着,那道窄門又被人從開面推開了,冷風夾雜着黃沙飛了進來。
他們坐的地方正對着門口,雖然遠,卻還是冷不丁地被寒風吹到。子昕不由縮了縮脖子,朝門口的人喊道:“勞駕把門關上,謝謝!”
那人先是一愣,隨即將門關了起來。他往屋子裡打量了一圈,最後大步朝着子昕和傅紅雪坐的桌子走來,在傅紅雪的對面坐下。子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方立刻朝她笑了笑。他的笑,就像滿天黃沙中突然出現的一線陽光,很溫暖。
又一個奇怪的傢伙!子昕癟癟嘴,她回頭問傅紅雪:“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嗯。”他還是沒擡頭,好像不知道這張桌子邊多了一個人。
“哦,那就好。”
突然,一個爽朗的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那個奇怪的傢伙看着傅紅雪,笑着問道:“你從來不喝酒?”
傅紅雪好似沒有聽見,慢慢地將碗裡最後兩口飯吃完,才放下筷子,看着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又過了很久,他才一字字道:“我不喝酒。”
“你不喝,請我喝兩杯怎麼樣?”那人還是一副笑臉,說這話的時候,臉都沒有紅一下。
子昕詫異地盯着這個年輕人,那神情分明是在說:“你可真夠厚臉皮的。”
傅紅雪亦是奇怪,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你要我請你喝酒?爲什麼?”
“爲什麼?因爲我覺得你很順眼,”他嘆了口氣,又道:“這地方除了你之外,簡直連一個順眼的人都沒有。”
這話立刻招來一雙白眼。年輕人立刻對那雙白眼的主人笑道:“我不是說你,你也挺順眼的。”
“哼!”子昕將臉撇向一邊,決定當此人不存在。
“你肯不肯?這是你最好的機會了,你若錯過,豈非很可惜?”年輕人認真地說着,彷彿這真的是個天大的好機會一樣。
“見過蹭飯的,沒見過這樣蹭飯的。”子昕說得很小聲,卻足以讓面前的兩個人聽清楚。
年輕人立刻糾正道:“不是蹭飯,是讓他請我喝酒。不然,你請我喝?”
“嘁!”子昕也笑了起來:“我既不是冤大頭,也不是敗家的孩子。我不請。”
傅紅雪看着她,搖着頭緩緩說道:“我也不請。”
年輕人聽完哈哈大笑:“你們真是有趣,老實說,除了你們倆之外,別人就算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喝他一滴酒的。”
他說得很大聲,大得在場的人都能聽到他的話。一個衣着考究的紫衫佩劍少年站了起來。他手裡端着滿滿的兩杯酒,一轉身,竄到年輕人面前,手裡的酒居然一滴都沒有濺出來。
只可惜,這邊的三個人都沒有看他,也沒看他手裡那杯酒。
紫衫少年走到年輕人面前,笑道:“我請你和這位姑娘喝杯酒好不好?”
“不好!”年輕人和子昕一起說道。子昕看了年輕人一眼,回頭對傅紅雪說:“還真有敗家子吶!”
“哈哈哈……”年輕人大笑起來,拍着手說:“有趣,你果然很有趣。”
紫衫少年臉上掛不住了,將手裡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大聲問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子昕看着另一邊不說話,滿臉的不耐煩。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少年轉到她面前,又問道。他還從來沒有被哪個女子這樣無視過。
“呵呵,好笑了!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反而來問我?我又不是你娘。”
此話一出,整個別離館的人都笑起來了。連傅紅雪的嘴角,也朝上微微勾了勾。
這時,小二將人蔘取了來,站在一邊不敢靠近。子昕看到他朝自己招手,站起來就要過去。一隻有力的爪子摁住了她的肩頭。
“站住!今天這酒,你不喝也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