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舀了一湯匙送了過來,安然有些窘迫,竟然讓一個陌生男子服侍,他見她含羞看着她,一絲掙扎劃過她的眼裡,他微微一笑,輕聲道:
“張開嘴巴……”安然只覺此人說不出的親切,笑容和煦,竟不自覺的張嘴抿了一口,一股苦味從心口鑽了出來,安然微微皺了皺眉頭,吐了吐舌頭輕道:
“這藥很苦。”見安然如此,他淺笑安慰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安然當然明白此中道理,雙手接過碗,有些顫抖,藥汁濺出了幾滴,落在安然的胸口慢慢散開,下一秒,安然將碗中苦藥一口灌進肚裡,一陣藥草的苦味四散開來,苦的安然不覺伸長舌頭,見他微笑着看自己,安然尷尬一笑。那男子突然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團,安然不禁問道:
“這是什麼?”他卻不作聲,將布團打開:“嚐嚐看。”安然一瞧,竟是蜜餞,顆顆澄黃,晶瑩剔透,她喜不自禁,慌忙拿了一顆放進嘴裡,甜甜的味道還有些酸味。吃了一顆不全解苦味,口中滋味竟是酸甜苦皆有,安然只得將蜜餞盡數吃了去,才稍稍好了些,安然見自己這般貪吃,倒有些不好意思。那人將布塞進懷裡,見安然神色,笑了起來:“幾顆蜜餞,我本來就是要買給你吃的,你不是說藥苦嗎?”他輕輕的扶安然躺下,安然心道:此人真是心細如髮。
“多謝了。還不知怎樣稱呼你呢?我叫司馬安然,你喚我安然便可。”那人笑道:“在下趙雲,字子龍。”
話音剛落,安然一陣發愣,有些激動拽住他的手道:“趙雲?你是趙子龍?”他也一愣,見安然突然這般親熱,有些微愣的點點頭。難怪看見他有如親人一般,難怪自己對他這樣放心。想到此,安然一顆緊繃的心,稍稍緩和些,不覺說道:
“我可是知道你的,你想要投靠劉皇叔!看你這樣斯文模樣根本看不出來是武將,你不說我再猜不出你是便趙子龍!”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安然,卻不問她如何得知,只是這份處世不驚的態度都讓人佩服,難怪關羽張飛說到他時,都是極佩服的模樣。安然笑道:
“果真是老天有眼,竟讓我遇上你,劉皇叔是我主公,我是他的謀士,公孫瓚敗了以後,主公派人到處尋你,卻被我如此這般碰上了你,謝趙將軍救命之恩。”趙雲看着安然,見說起主公,她的神色頓時飛揚起來,心中一暖,略帶緊張的看着安然問道:
“主公如何?你爲何被抓?抓你的又是何人?”安然只得苦笑道:
“我無意得罪了曹操,他一直找機會將我捉回去,那日主公出城迎戰
袁術,我在城上被徐州刺史車胄抓了去,押往許昌,卻被你救了。也不知已經過了幾日,主公不知如何了,我得趕回徐州城,你可和我同去?”
趙雲見安然如是說,有些憂心道:“你現在還在病中,不宜趕路,況且,你必是不知,城裡貼滿了你的告示,捉住你,賞千金,封萬戶候!”安然愣了一會兒,曹操竟這般不放過自己,不覺冷笑道:
“這曹操也太擡舉我了!現在這是哪裡?”趙雲見她神色有異,安慰道:“沒事,這裡是我南陽一個親友家,等風聲下去了,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再回徐州也不遲!”安然點了點頭:
“那你多注意徐州城那邊的動靜。”他將薄被替她蓋好,小心叮囑道:
“你好生休息,主公的事我會注意,我就在隔壁,有事喚我。”
歇了幾日,風聲卻依舊未下去,出城盤查的極嚴,只要有七八分相像的人,不論男女,都要被抓。安然的身子也好了些許,只是精神不濟,趙雲每日相陪,兩人談江山社稷,論軍事兵法,趙雲雖爲武將,卻不魯莽,凡事三思而後行,幾日聊下,竟是惺惺相惜,引爲知己。
安然看着的裝扮,不覺一陣恍惚,只覺鏡中女子這般陌生,安然端起胭脂盒,有些愣神,不知該怎麼做,這麼久了,都快忘了做女子的感覺了。
門被推開,安然手一抖,胭脂盒啪的掉落在地,趙雲怔怔的看着她,一時愣在原地,只癡癡的看着她,安然慌忙蹲下身去起胭脂盒,髮絲順着長裙落下,趙雲的胸腔只覺有什麼跳了出來,想起那日大夫所言:這位姑娘身子虛弱,臉色蒼白,血氣不足,以後定要好好調養……安然見趙雲那般看着自己,不覺問道:
“趙將軍,你發什麼呆?”趙雲頓時反應過來,臉色泛紅,聲音低沉的說道:“沒想到,你扮女子這般好看,比男兒扮相還好。”安然鬆了口氣,他這般問,定不會懷疑自己的身份,無奈的搖搖頭,不覺戲謔道:
“若是將軍願扮女子,我倒願成人之美。”說完,拿起桌上的炭條對着自己的左臉輕輕塗畫了一番,原本蒼白通透的臉上頓時漆黑一片,看不見本來的面目,想在看來足足是一個醜婦。安然將衣服掀開,將早已準備好的布袋綁在腹部,明明這般羞人的動作,安然做的雲淡風輕,倒是趙雲見了不自在的咳了幾聲:
“何必這般折騰自己,今兒夜裡我帶你逃出去就好。”
安然用衣賞蓋住腹部,細細的將衣服整了整:“若是那樣,被捉住了,你我都難逃過去,我不會武,怕是
拖累你。”安然神色嚴肅,託着小腹,看在趙雲眼中,不覺含笑,見安然皺眉看着他,便點點頭道:
“你這副扮相,定是能出城門的。”
安然一隻手撐着腰,一隻手撫摸這肚子,趙雲坐過來自然的扶住她,安然身子不覺一僵,見趙雲神色無異,這才放鬆了身體,任由趙雲扶她出了屋子門,往街上走去。
“你們瞧瞧,這相公長的真俊俏。”
“他怎麼娶了這樣的妻子啊?可惜了,太醜了……”
“這是誰家的公子?去年,那諸葛家的才俊不是也娶了個醜女嗎?這世道真是亂了!……”
安然慢慢地往馬車上走去,不堪的話語傳來,心下頓時冰涼,竟是這樣的情況下,讓她明白了黃月英的心境,若不是真心愛他,又怎會嫁給他,面對這些惡言,定是要很大的勇氣吧!趙雲見安然低着頭沉默不語,竟是這般憂傷,不覺說道:
“怎麼了?那些人的話不要在意。”他微微一笑,安然竟有如沐春風之感,是不是黃月英悲傷難過時,師兄也是這般安慰她?安然心中一酸,卻是強裝笑顏:
“將軍說笑了,我可是個堂堂男兒!”
趙雲有些尷尬的笑了起來,將她扶上了馬車,趙雲在前面駕車,安然靜靜的躺在棉絮,不知爹孃可好,女兒已經來了南陽,不是不去看你們,只是怕被曹操知道你們與女兒的關係爲難你們,你們千萬要保重好身體,女兒不孝。
想到此,安然的淚不覺順頰而下,過了少許,突兀的尖叫聲從馬車裡響起,聲聲刺耳,安然想要自己不安難過的情緒發泄出來:“啊……好痛……肚子……”
路旁之人紛紛側目,馬車兀的停了下來,趙雲掀開布簾,爬進了馬車廂裡,見安然嘶喊,滿臉是淚,心中不覺溢滿悲傷,恨不得將那苦楚轉到自己身上,這是種什麼感覺,趙雲不知,只是聽到她的哭喊,心口似是被揪住一般。他急的一把抱起了她,
“哪裡痛?安然,你哪裡痛?”安然睜眼看他,淚眼朦朧之間,只見趙雲臉色蒼白,淡淡一笑:
“將軍,若是不裝的這般真實,怎麼能騙過守衛?將軍不必擔心我,快去駕車吧!“
趙雲不吭聲,明明是副這般瘦弱的身子,微蹙的雙眉,卻還要佯裝笑容,既然這樣,他也不去戳破,輕笑道:“你這哭法險些把我騙了!”他的眼睛猶如星辰,映的安然睜不開眼,安然慌忙轉過頭,不去看他。趙雲替她蓋好薄絮,叮矚道:
“你自己注意,快到城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