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作用?”謝忱疑惑道,“忘憂茶沒有任何副作用,失去的記憶也會有相關聯的其他記憶去代替那段記憶,喝過忘憂茶的人不會有任何痛苦。”
嚴朵十分不豫:“你怎麼能這麼武斷地認定那東西沒有任何副作用,你驗證過嗎?”
“當然,我自己做的東西是什麼屬性我很清楚。”謝忱十分肯定地說道,“而且我已經使用過不止一次了,絕對沒有副作用。”
“可是於睿身上已經多次出現副作用的反應了,之前他就多次懷疑自己大腦是不是出了問題,上次和你在學校門口無意中碰上後他甚至直接昏倒在學校門口,最近還回憶起一部分以前和你見面時的片段,你敢說這都不是副作用!”
嚴朵的話讓謝忱皺起了眉頭,他沉默了半晌,突然間彷彿想起了什麼:“我明白了,他一定是那種天生精神力比常人更強的那種人,所以本能地對我的能力產生了抗拒,忘憂茶不能100%發揮作用,難怪……難怪……”
嚴朵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天生精神力比常人更強,什麼意思?
突然間她想起之前對於睿使用腦電波測試儀的時候,結果的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說不定他的大腦開發度真的比一般人更高?
“你說難怪是指什麼?”她又問道。
謝忱沉默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我會想辦法補救,你只要告訴我你是希望他徹底忘記,還是希望他恢復那段記憶。”
這回輪到嚴朵沉默了,如果讓於睿忘記那件事似乎對他有些不公,但是如果恢復記憶,很多事情的確非常不好解釋,她猶豫着問道:“記憶是可以隨時恢復的嗎?”
謝忱默默地點了點頭。
嚴朵稍稍鬆了一口氣:“那麼暫時讓他徹底忘記,等高考結束再讓他恢復如何,到時候我再想辦法向他解釋可以嗎?”
“……好吧,如你所願。”不知道爲什麼,嚴朵總覺得謝忱的態度似乎並不情願。
也許是不想讓自己偷偷給人“灌藥”的事曝光?她暗自揣測。
“至於另外一個問題……你們雙方究竟誰對誰錯我很清楚,小燕那丫頭想出名想得走火入魔,趁那個機會讓她受點挫折也是爲了避免她走上歪路。”
嚴朵瞅了他半天,覺得似乎有點意猶未盡,忍不住問道:“就這個原因?”
“當然……不止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你以前幫助過我,所以我就幫你,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謝忱低下頭掩飾他真正的表情,在嚴朵看來他似乎是想起什麼並不愉快的事。
“我幫過你?什麼時候?我怎麼不記得?”嚴朵十分茫然,像謝忱這種人別說他本來就很有存在感,再加上出色的外形,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可是她的記憶裡完全沒有他的影子。
這一次,謝忱沉默了很久,久到嚴朵以爲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時,他突然開口了。
“重生前。”他說道,“重生之前你幫過我,所以現在我就幫你,之前我總想着在經濟方面給你一點幫助,那絕對不是施捨,更不是做善事,只不過欠債還錢罷了,畢竟……畢竟當初我也讓你蒙受了極大的損失……”
“等等,等等……”嚴朵打斷了他,“你說我重生之前幫助過你,可是我還是不記得你啊,還有你所謂的極大的損失到底是什麼?”
謝忱微微一怔。
沒錯,以前他壓根不知道嚴朵也是重生者這件事,所以什麼都不能說也不敢說,可是現在他已經知道嚴朵和自己一樣也是個重生者,卻一直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嚴朵也是個重生者,那爲什麼之前會不認識自己?
他看了嚴朵一眼,兩個人幾乎同時意識到這個問題。
“我害你丟了……工作,可是爲什麼你不記得?難道我們重生的時間點不一樣?”謝忱說。
“你是哪一年認識我的?”嚴朵問,心裡卻嘀咕,難怪可了勁地要給我塞錢,鬧了半天他害我失業了。
“20XX年。”
嚴朵眉頭緊鎖,20XX年她剛畢業沒多久,距離撿到遊戲機還有好幾年呢。
嚴朵突然問道:“航母下水了嗎?”
謝忱瞬間明白她的意思,答道:“下了,我國兩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的名字是?”
嚴朵想了想:“莫言和……不記得了?”
謝忱笑了笑:“那換個問題,你還記得巴西世界盃的最終贏家嗎?”
嚴朵尷尬道:“這個我就更不記得了,不過我記得那年爆了超多冷門,很多人都說有黑幕。”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詢問國內乃至全世界的大事件,結果發現他們所知道的歷史完全一致,根本沒有絲毫差別。
“那……”嚴朵問道,“你認識我的時候我長什麼樣子?”
謝忱輕笑一聲:“和現在差不多,只是年齡大些,有什麼問題嗎?”
嚴朵頓時沉默了,半晌她告訴他:“問題很大,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是我重生前是個胖子,超過160斤的那種。”
這個問題……還真就大發了。
謝忱自語道:“看來我們倆似乎來自不同的時間線,連人生經歷都不一樣,真是難以理解……”
在時空領域我們都是新手。
嚴朵的腦海裡突然出現大宇曾經對他說過的這句話,她閉着眼睛搖了搖頭,“其實是不是同一個時間線根本不重要,過去如何已經和現在的我們沒有關係了,你也沒必要把還債的事總放在心上,既然是不同時間線上發生的事,另一個世界線的我和現在的我根本不能算是用一個人。”
也不知道謝忱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默默地點了點頭:“嗯,你們……不能算同一個人。那麼,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嚴朵想了想:“還有一點我不明白,當初你找人打聽消息,爲什麼不找其他人,去獨獨找上了於睿呢?”若論對整件事的瞭解程度,也應該是倪鵬飛那幫人知道得更詳細一些吧,事情發生的一開始於睿壓根就沒有參與進來。
提到這個問題,謝忱表情突然間變得複雜起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當然要找他,爲了自己的未來的妻子做出一點犧牲是他的義務不是嗎?”
嚴朵一時間沒聽明白:“你說什麼?”
“我是說,他是你未來的丈夫,讓他爲了你稍微做一點點犧牲也是應該的。”謝忱重複了一點。
“等等,你再說一遍,我還是沒聽懂?”嚴朵覺得自己剛纔一定幻聽,好像聽到了一個很奇怪的詞。
“讓他爲你做一點犧牲……”
“我是說前半句。”
“他是你未來的老公。”
老……老公?大晴天,一聲霹靂,嚴朵的三魂七魄都被震得找不着北了。
之後謝忱又對她說了些什麼她壓根就沒有注意,滿心滿腦都是最後那兩個字。
丈夫?老公?法律意義上的配偶?
另外一個世界線的自己和於睿未來是夫妻?
總不會是之前剛在禾岸村的那個小山丘上嚎過一嗓子,求老天讓自己能在二十六歲之前嫁出去,現在老天爺就借了謝忱之口告訴自己,自己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另一半的人選已經有了,而且就在你身邊,你每天都能看見他。
這算怎麼回事啊!!!!
嚴朵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一時間覺得這樣的未來很順理成章,到目前爲止自己身邊出現的同齡人中於睿無論是性格還是其他方面都是很優秀的一個……一時間她又覺得十分牴觸,爲什麼會是他呢?自己對他根本談不上喜歡,僅僅是有一點好感而已,爲什麼會是他呢?
“你……沒弄錯吧?”突然間嚴朵沙啞着嗓子問道。
“不會錯的,我見過他不止一次,否則我怎麼會知道有他這個人的存在。”謝忱低着頭,用筷子撥弄這一塊鴨皮,表情十分平靜,看不出絲毫波動。
等了片刻,也不見嚴朵開口,擡起頭剛好看見嚴朵茫然失措的臉,微笑着問道:“難道你對這個未來不滿意?其實你也不用太悲觀,就算你現在覺得不滿意,也不代表以後也不滿意,感情是培養出來的,人也是會隨着年齡的增長而變得成熟的,起碼我個人覺得他這個人還挺不錯的,當初爲了你那件事十分盡心盡力,過兩年等你們畢業了可以試着相處一下看看。”
也不知道他的話嚴朵到底聽進去幾成,說不定根本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突然間嚴朵擡起頭來,盯着他問道:“你真的覺得這樣的未來也不錯?”
謝忱頓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當然,起碼我所知道的你,未來過得很好。”
“是嗎……”嚴朵的表情從吃驚漸漸轉變爲不知所措,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門外,突然間她站了起來,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鑰匙手機等隨身物品,一邊收拾一邊說道,“時間來不及了,我得回去了,再不走又得遲到了。”
“我送你……”
謝忱的話沒說完,就被嚴朵打斷了:“不用不用,反正也是騎車而已。”說完連再見都忘記說了,就慌里慌張地跑了。
聽着嚴朵噠噠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謝忱重新坐了下來,用筷子繼續戳着碗底,一下、兩下、三下……
餐廳包廂裡掛着的時鐘還在滴答作響,秒針不緊不慢地移動着步子,每一步的都走得那麼穩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幾秒鐘,也有可能是幾分鐘十幾分鍾,噠噠噠的腳步聲重新響起,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很快嚴朵又慌里慌張地跑了回來,把一根書籤連盒子一起塞給謝忱,說道:“上次去B市給你買的禮物,一直沒機會給你,剛纔差點又忘了,再見!”說完再次急匆匆地跑了。
謝忱呆呆地看着手裡的書籤,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忘記說謝謝。
他託着額苦笑了一下,隨即收起笑容,喃喃自語道:“沒錯,你們不是一個人。”
……
嚴朵一路渾渾噩噩地回到學校,進了學校大門才堪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驚歎剛纔那樣魂不守舍的居然也沒把自己撂在別人的車輪下,果然汽車普及度還不夠高的時代也是有些好處的。
魂是飛回來了,但臉色依然還十分蒼白。
從車棚到教室的路上看了一下手機,居然還不到兩點,虧得自己剛纔還火燒火燎地喊着快要遲到了。
走進教室的那一刻,猛然間和坐在教室裡奮筆疾書的於睿撞上,她的臉頓時開始發燒,像點燃了一團火球。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害臊還是尷尬,總而言之,此時此刻她最不想撞上的人就是他,偏偏第一個撞上的就是他。
今天教室裡人很少,算上嚴朵也不過才六個人,夏天那條長長的尾巴還沒有從M市的地界離開,教室裡十分悶熱,另外五個人有的趴在桌子上打盹,有的則聚在一起低聲說話。
如此安靜的環境,嚴朵的出現十分突兀,於睿一擡頭就看見神思不屬的她,平靜地問道:“今天來得這麼早?”
“嗯,中午沒回家。”
“在外面吃的?”
“是啊。”
於睿笑道:“吃了什麼好吃的?”
“烤鴨……”
條件反射式應答狀態戛然而止,烤鴨啊……嚴朵心裡頓時懊惱不已,足足浪費了大半隻烤鴨啊!!!也不知道謝忱會不會把吃掉,看他似乎興致不大的樣子,他……他……
他似乎真的對那個所謂的“未來”樂見其成啊……
嚴朵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把頭埋進自己的懷裡,因爲這樣可以給自己增加一點安全感。
她剛纔慌里慌張地跑掉並不是因爲害臊,也不是因爲驚訝,當然震驚的感覺還是有的,還不足以讓她落荒而逃。
真正令她無法繼續待在那個地方的原因是謝忱平靜而且理所當然的語氣,因爲就在剛纔那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一個令自己十分惶恐的問題——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從兩個人蹲在街邊吃盒飯的時候,也許是她發現在自己被隱瞞了很多事情的時候,一直無形的手悄然出現,如青荇蔓延,不知不覺間侵入那個叫做內心世界的小盒子,眨眼間覆蓋了整個小盒子,心絃被小小地撩撥了一下。
那一刻,她突然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