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嚴朵其實心裡很委屈,只不過這份委屈藏得太深,以至於長久以來連自己都沒察覺。
之前也提過,女人有情緒的時候需要發泄,所以最近嚴朵發泄的方式就是:不搭理嚴海陽。甭管是叩叩上還是打電話過來她一律不理。
可能是覺得委屈了自家寶貝閨女,最近嚴朵好幾回都聽見老爸小聲地對着電話那頭說:“你妹不願理你我也沒辦法啊,要不等你放假了自己回來和她說吧。”
每每聽到這句話嚴朵就想給老爸點個贊,說得太好了。
先晾你兩個月再說,嚴朵氣哼哼地想着,她的手機突然又震了。
打開一來居然是大宇的短信:我說,你好歹搭理我一下啊……
嚴朵這時才發現,自己從昨天晚上開始好像就沒打開過手機。
她趕緊對着聽筒說道:“不好意思,昨晚到現在都一直折騰個沒完,忘記看手機了。”
大宇說:“你不理我不要緊,但是我昨天有急事要告訴你,可你一直不看手機,也沒帶耳機現在才說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什麼急事?”嚴朵一邊問,一邊翻看昨天的未讀短信,果然有一條大宇昨晚發的短信。
打開短信的同時,大宇的聲音也同時響起,兩邊的內容都是:這個人有問題,你要小心!
……
與十幾年後汽車普及率超高的年代相比,街上跑的大部分都是自行車和電瓶車真是一件讓人安心的事,車速不高就算不小心撞上一般也不會受傷。
現在即便是小學生大部分也都自己上學放學,家長們並不太擔心安全問題。
十幾年後那樣每到放學時間,學校門口就擠滿了來接孩子的家長的盛況在現在是看不到的,開着車子接孩子上學放學這種事還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
嚴朵騎着自行車,穿梭在自行車和電瓶車組成的車隊裡,對着麥克風說話的聲音哪怕略大一點也沒人在意,這幾年藍牙也出現在市面上了,別人會以爲她是在打電話。
“你說謝忱有問題?”剛好遇到紅燈,嚴朵停下車,不動聲色地問道。
大宇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反正就是那個在你爺爺倒下的時候突然出現的傢伙,按照你們的標準,他是個男的。”
那就是他沒錯了,不過還真是一句廢話,嚴朵說:“說重點。”
大宇說:“在他出現的前一刻,干擾電波的幅度突然暴漲,可是當他突然出現的時候干擾突然就完全消失了。”
嚴朵吃了一驚:“輻射源就在他身上?”
大宇說:“我不敢肯定,我的視線角度不太好,沒看清他是怎麼來的,你看見了嗎?”
嚴朵想了想,那個時候她急得都快要掉眼淚了,根本沒注意他是怎麼出現的,於是她問道:“他是怎麼出現的和他是不是輻射源有關嗎?”
大宇說:“有關,因爲我懷疑他是使用了空間類的技能移動到這附近的,技能使用的瞬間輻射頻率暴漲,技能使用結束,輻射也同時消失了,他也隨之出現,這種猜測很符合邏輯不是嗎?”
嚴朵在聽到“技能”兩個字的時候就有點坐不住了,她震驚地問道:“難……難道他真的是?”
大宇說:“嗯,我懷疑他也是日記遊戲的玩家。”
嚴朵本來想問問大宇爲什麼對方如果是玩家,她就必須要小心,但是這時剛好到學校門口了,嚴朵只好小聲對大宇說了聲“放學再說”,就把手機和耳機都收了起來。
……
下午的時間十分難熬,好不容易晚自習結束後,她匆匆和朋友打招呼,推車離開學校。
誰知道剛走到學校嚴朵就在門口碰到了江利安。
不是分手了嗎?怎麼又來等司莉莉了?
江利安的臉色蒼白,神情憔悴,看見嚴朵後還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打了個招呼。
嚴朵當時的表情是這樣的(????)?,江利安見她表情這麼誇張,笑容越發的苦澀了,他說道:“那個……你們最近還好吧。”
“還好吧……”嚴朵很不確定地說,戴晴當然很好了,她也還好了,至於司莉莉,失戀算不算好呢?不過這個問題是江利安問的,那肯定不是在問自己和戴晴,所以她又補充了一句,“司莉莉也挺好的。”
這個時候司莉莉和戴晴一起從學校走出來了,江利安趕緊迎了上去,大聲地說:“莉莉,我有話對你說。”
再次看見她們眼中的“渣男”,戴晴和司莉莉的表情可就是天差地別了,戴晴的表情充滿了厭惡,而司莉莉則是憤然中帶點其他複雜的情緒。
“你怎麼又來了。”司莉莉皺着眉頭說,“我不是叫你以後都別來了嗎。”
江利安說:“我有話想問你。”
司莉莉雖然一臉不高興,但是並沒有表現得太過排斥,只是平淡地說道:“還有什麼好問的,該說的不都說過了嗎。”
江利安態度很堅持:“就幾句話,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幾分鐘就好。”
司莉莉的表情似乎有點鬆動,但是很快她又收起那一絲猶豫,板着臉說道:“我不想和你再說什麼,戴晴我們走吧。”
說罷她推着自行車走了,戴晴看了江利安一眼,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江利安似乎還在猶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結果司莉莉已經一腳踩在自行車的踏板上,眨眼間就消失在他的視野內。
江利安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後,也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從嚴朵何江利安打招呼,到江利安離開,前後加在一起不過三分鐘,因爲在學校門口的燈光十分昏暗,嚴朵又站在陰影處,所以司莉莉和戴晴居然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她囧囧有神地看完這一幕,直到江利安也離開了纔想起自己也有緊急的事情要做,她趕緊從書包裡拿出手機和耳機,帶好耳機對着麥克風說了聲“讓你久等了”。
等待了三秒鐘後,大宇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對我來說沒有所謂的久等,因爲我設定了只有你對我說話我纔會從睡眠狀態中醒來。”
嚴朵:“呵呵,那麼繼續我們中午的話題,爲什麼如果謝忱也是玩家我就必須要小心他?”
大宇說:“這就是一個很古老的問題了,在萬V公司沒有限制玩家的投放密度以前,各個位面的玩家數量遠比現在要多得多。那個時期玩家與玩家之間的糾紛幾乎每天都在發生,尤其是選擇快線的玩家,他們通常都會擁有兩個以上掠奪性或者攻擊性強的技能,一旦與快線玩家發生衝突,攻擊性較弱的慢線玩家前期是沒有任何優勢的。”
“等等。”嚴朵突然打斷了他,“你剛纔說慢線玩家攻擊性較弱?可是我覺得我的技能沒有任何攻擊性啊?”
大宇說:“怎麼沒有,你的意識控制技能和物質控制技能就是具有攻擊性的技能,尤其是意識控制技能,在玩家與玩家之間的鬥爭之中是一個非常強大而且珍貴的技能,當年擁有這個技能的玩家都會受到盟友的嚴密保護,也是敵對玩家的首要狙擊目標。”
嚴朵幾乎要驚呆了:“爲什麼我一點也沒有覺得這個技能很強大,我在使用這個技能的時候如果被控制的對象抗拒程度很高的話,技能效果甚至只能持續幾秒鐘就會消失。”
大宇說:“那是因爲你的精神力太弱了……精神力足夠強大的意識控制者甚至能當場令對手倒戈到自己這一方。”
嚴朵:……
“而且戰場上形勢往往瞬息萬變,即便只有幾秒鐘也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成敗,比方說你在戰場上發個幾秒鐘的呆試試嗎?”
嚴朵:“……,突然上升到戰爭的程度,我一時間接受不能,我一直覺得這只是一個輕鬆愉快的開發大腦的網絡遊戲,怎麼突然就轉變成PK模式了。”
“準確地說是開發人體的潛能,不僅僅是大腦。”大宇說,“其實遊戲公司也沒有刻意引導玩家之間相互爭鬥。但是基於種種原因,但同位面的玩家和玩家之間除非是原本就是熟人,否則先天就是對頭,一旦相遇通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很難有和平共處的可能。反倒是不同位面的玩家因爲永遠無法碰面,所以能夠和平相處、友好地交流,”
嚴朵有點茫然:“我還是不太明白,爲什麼陌生的玩家之間先天就是對頭,絕大多數人都是嚮往和平的吧,玩家與玩家之間也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爲什麼不能和平共處?”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很多玩家天真地期待與其他玩家和平共處,然而他們都失敗了。因爲他們在與其他玩家接觸的第一時間就被對方給消滅了。”大宇的電子音是那麼平淡無奇,但是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卻讓嚴朵毛骨悚然,“我知道你想問那些玩家爲什麼要很做,其實很簡單,原因有三個,第一、玩家的攻擊性技能絕大多數都是在瞬息之間結束戰鬥的,第二、玩家並不知道其他的玩家對自己是否存在惡意,第三、玩家並不知道其他玩家如何判斷自己對他是否存在惡意。你明白了嗎?”
“不太明白,但這個說法聽着有點耳熟。”嚴朵被大宇拗口的解釋說得暈頭轉向。
大宇正想吐槽嚴朵一句“說得這麼清楚了還不明白,有夠蠢的”,結果就聽見一聲急剎車,嚴朵說道:“我到家了,一會再聊哈。”
大宇嘟嘟囔囔地把自己改成睡眠模式,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音和影像,等待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關於大宇說的三個原因,嚴朵的確不太明白,但是很確定自己聽過類似的說法。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晚飯,結果一不小心把草魚鍋子裡的花椒直接塞進嘴裡,被一口咬得粉碎,麻得她連漱了幾遍口。
顧麗平無語道:“吃個飯還能這麼不專心,神遊太空呢。”
神遊太空?太空?對啊!
嚴朵被一語驚醒夢中人,難怪大宇剛纔說的那三條聽起來那麼耳熟,這不就是某科幻大神的黑暗森林法則的簡易版本嗎!
黑暗森林法則: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竭力不讓腳步發出一點兒聲音,因爲林中到處都有與他一樣潛行的獵人。如果他發現了別的生命,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在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獄,就是永恆的威脅,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將很快被消滅。
一個文明不能判斷另一個文明是善文明還是惡文明
一個文明不能判斷另一個文明認爲本文明是善文明還是惡文明
一個文明不能判斷另一個文明是否會對本文明發起攻擊
一個文明無法判斷另一個文明對自己是善意或惡意的
一個文明無法判斷另一個文明認爲自己是善意或惡意的
一個文明無法判斷另一個文明判斷自己對她是善意或惡意的
……
雖然黑暗森林法則的猜疑鏈是基於宇宙間各文明之間距離間隔、文化物種差異而形成的,但某種程度上也適用於“日記本”玩家之間敵對形式的成因。
因爲玩家的技能畢竟不像武俠片那樣對手之間大戰三百回合不分勝負,也不想槍戰片那樣在一個複雜的環境中你來我往子彈都打盡了人還沒死絕,大部分技能具有瞬息之內決定生死的效果,就算是意識控制技能這樣看似沒有殺傷性的技能,如果想控制對方自殺或者一輩子被剝奪意識自由也不過就是零點幾秒間的事。
在這樣的情況下,玩家與玩家之間交流必須打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警惕,爲了避免自己被炮灰掉,很多人乾脆選擇先下手爲強,壓根不管對方對自己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如此一來,玩家之間越來越無法產生信任感,“其他玩家”這個四個字幾乎就是敵人的代名詞,就是導致他們對別的玩家痛下殺手的原因。
同一位面中不同文明間的玩家的確很有可能出現這樣惡性循環,但同一位面中同一文明間的玩家之間難道也要這樣相互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