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立即從他的胸前噴涌而出,濃烈而刺鼻的血腥味在瞬間便瀰漫了整個帳篷。就在胸口被刺穿的盧恭安,倒在地上的一剎那,一聲尖叫從帳篷的角落處驚恐地竄了起來——
“來人啊!有刺客!來人啊!”
那二人急忙要脫身,然而還不等他們邁開一步,帳篷立即就被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侍衛給圍了個團團轉。一名刺客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咬牙,手裡還沾着鮮血的短劍瞬間割斷了自己的喉嚨。另外一人正要如法炮製之時,卻被祁連庸德踢飛了手中短劍,兩三下擒拿在地。
“你們是什麼人派來的!?爲什麼要殺了柳嬪娘娘的侍衛!?”從先前發出尖叫的桌後,祁連華儀沉着臉站起身,怒視着倖存的刺客,斥道。
柳嬪娘娘的侍衛!?那刺客一下子有些晃神,他們兩個可是一路跟着盧恭安來的,地上的人……不是盧恭安麼?怎麼說是柳嬪的侍衛!?長公主又怎麼會在這裡,他分明記得,這帳篷並不是任何一個皇子公主的,爲什麼祁連華儀和柳嬪卻會在這裡!?
祁連華儀身邊那臉色慘白,還在瑟瑟發抖的女子,赫然正是柳嬪,她的手中還死死地捏着一隻用來盛放茶葉的罐子。看她的模樣,顯然是被衝進來的刺客給嚇壞了,半晌都有些回不過神來。而緊靠着柳嬪的女子,則是正一臉擔憂望着她的盧淨初。
攙扶着柳嬪的手臂,盧淨初面色緊了緊,“公主還是先不要着急審訊刺客了,我怎麼覺得柳嬪娘娘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柳嬪娘娘?”祁連華儀側過身,“娘娘不必驚慌了,有父皇的侍衛在這裡,娘娘的安危不會有問題的。”
“不、不……”柳嬪的臉色有些慘白的嚇人,冷汗從她的額頭上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太醫……找太醫……”
柳嬪剛顫抖着嘴脣道出這幾句,忽然之間,原本就慘白的臉色又是重重一沉,整張臉上再不見半點血色,潔淨的裙襬上卻忽然印染開了一朵殷紅的血花,那刺目的紅讓見到的人都愣了一愣,祁連華儀最先反應了過來,尖聲道:“太醫!快去找太醫!柳嬪娘娘恐怕是小產了!”
當太醫趕到的時候,皇上也已經來到了帳篷,一張略顯年邁卻仍舊不失威儀的臉上,此刻明顯陰沉一片。
這是盧淨初在這一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皇上。皇上的面容很是威嚴,對於天悠而言,這位皇上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明君,他具備一個天子應當擁有的一切,既有着帝王的仁慈,同時也有着不可或缺的明智果決。然而這一刻,那張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卻顯而易見地寫滿了擔憂。
盧淨初跟隨着祁連華儀,跪地行禮,隨後不發一言地安靜站在一旁。
一見到皇上,太醫立即便要下跪行禮,卻聽到皇上一聲怒斥滾雷般砸了下來,“先去看朕的柳嬪!”
太醫不敢怠慢,連忙拔腿快步去到帳子後面。
帳篷裡的侍衛已經
全都都退下了,還活着的那刺客也別人五花大綁,嘴裡也用布條塞了個結結實實,綁在了外面,由祁連庸德的專人看守着。此刻的帳篷裡,除了皇上之外,就只剩下了祁連華儀與盧淨初,以及柳嬪身邊的幾名侍婢。
帳篷的斜後方掛了一層薄薄的簾子,柳嬪就躺在那簾子後面。片刻過後,簾子被人掀起,太醫從裡面走了出來,臉色很是難看,“啓稟皇上,柳嬪娘娘她的情況……只怕是……”
“只怕是什麼!?”皇上怒道。
太醫一個激靈,立即跪倒在了地上,滿腦門的冷汗流個不止,“娘娘有孕不足三月,最怕受到驚嚇,剛纔冷不丁地受了驚,導致氣脈紊亂,胎氣受衝,腹中胎兒……已經保不住了!”
“柳嬪的孩子……保不住了!?”皇上身子一震,“怎麼會這樣!?朕帶你們這些太醫來,你們竟然連朕的孩子都保不住!你們——”
“父皇息怒,此事與太醫無關。”祁連華儀跪在了皇上面前,“那兩名刺客衝進來的時候,兒臣都受了驚,半晌回不過神,何況是懷有身孕的柳嬪娘娘?要說錯,這件事也是兒臣的錯,兒臣見柳嬪娘娘一人無趣,就想陪同她一起飲茶解悶,誰曾想竟然會發生了這種事。”
“給朕把刺客帶上來!朕倒是要親自看看,什麼刺客膽子這麼大,竟然敢來行刺朕的孩兒!”
片刻過後,祁連庸德便親自押着被五花大綁的刺客進到了帳篷,“回稟父皇,刺客原本有兩人,另一人已經自盡。”
在看向刺客的時候,皇上的眼睛變得分外銳利,“說,你們是什麼人派來的,爲何要行刺柳嬪?”
刺客冷笑一聲,漠然的眼底裡盡是不屑。他們是早已經賣身給人的死士,任務失敗或者被抓的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皇上的威脅,並不能讓他感到任何恐懼。
“你聽不到皇上正在問話嗎!?”祁連庸德目光一冷,鉗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一捏。
幾聲骨頭被扭斷的聲音傳了過來,那刺客的臉上卻仍舊絲毫變化也沒有,只有額角處的青筋向外凸了凸。
祁連庸德眉心緊了緊,他幾乎從未做過拷問人的事情,見到刺客如今這反應,他有些拿捏不準要如何繼續。
見此狀,盧淨初眉心微微一沉,垂首上前一步,跪在皇上面前,“皇上,殿下他身份尊貴,實在不適宜做拷問之事,不知皇上可否放心讓臣女一試?”
皇上面色冷凝,“你是?”
祁連華儀連忙開口道:“回稟父皇,這就是兒臣的結拜義妹盧淨初,也是盧念安盧大人唯一的嫡出女兒。”
聽祁連華儀這樣說罷,皇上面色仍舊是陰晴不定,半晌,才沉聲開口道:“好,那就讓你姑且一試。”
“三小姐你……?”祁連庸德知她不懂武功,又看看她那弱不禁風的身子骨,一時間有些遲疑,該不該勸父皇收回成命。
等她走近過來,祁連庸德壓低聲音,“父皇現在可不是
尋常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要逞能,萬一惹怒了父皇,我和皇姐都未必保得下你。”
“多謝殿下關心。”盧淨初笑笑,神態之間輕鬆自若,“殿下只管放心讓我一試就好。”
見她態度堅決,又有皇上在一旁盯着,祁連庸德自然也不能說的太多,也只能退開到了一旁。
見這樣一個柔弱的姑娘上前來,刺客眼底的嘲笑意味更是分外明顯,這樣嬌滴滴的姑娘,除了會在房間裡繡花,還會做什麼?
盧淨初緩步繞着刺客走了兩圈,目光冰冷幽靜,像是在觀察着一塊不會動的石頭。等腳步停穩,盧淨初沉聲道:“來人,用鞭子給我狠狠的抽!”
侍衛自然不敢怠慢,立即便拿了鞭子來,劈頭蓋臉地便對着刺客抽打了下去。他雖然一直都不曾開口,卻在鞭子揮動下來的時候,譏諷地笑出了聲音。
骨頭被硬生生捏碎都不怕,難道他還會怕鞭子?
幾十鞭抽了下去,刺客依舊面不改色,目光輕蔑。皇上看得冷冷的皺起了眉頭,盧淨初手臂輕擡,“停下吧。”
“小丫頭片子,不過如此!”刺客啐了一口唾沫,聲若洪鐘,嘲諷地道了一句。
盧淨初輕笑不言,視線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揮手示意侍衛走遠一些,探出手去,慢悠悠地從頭上拔下了一根細長的金簪,拖在手上把玩着,“看來,你是真的不怕死。”
刺客嗤笑一聲,盧淨初又笑了笑,手裡的金簪慢慢貼近了他的耳朵,尖尖的一端在他的耳廓上緩慢地划着,動作輕柔,一如她此刻不急不緩的語調,“死的確不可怕,兩眼一閉,就什麼痛苦都沒有了。但你嘗過不能生,也不能死的滋味麼?”
“你身手不凡,想來聽力一定不錯,就是不知道被我這簪子扎進去之後,你以後還能不能聽到什麼了。耳朵若是聽不見,看到別人開口,心裡必定會煩躁的很,我是個心軟的人,等你耳朵聽不見之後,我可以再幫你把眼睛挖出來。”
盧淨初粲然一笑,就像是在說着一個很有趣的話題,興起之時還拍了拍手,“對了,到時候你既看不見,也聽不到,就算你說話叫嚷,別人聽見了也不知該如何迴應你。你的那條舌頭,可就越發顯得多餘。倒不如用鉤子勾着,把它從你嘴裡拉出來,再一刀切了來的乾淨,你說是不是?”
她話語綿軟,神態天真,那聽起來如同春風拂面一般的輕柔嗓音,卻在不知不覺之間,將刺客臉上的輕蔑給掃了個乾乾淨淨。
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從他的眼底蔓延開來,他下意識地緊盯着盧淨初,想要再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時,卻發現自己的脣角已經僵硬了。
“這人生在世,聽得越多,看的越多,心裡的煩亂也就越多,想必聽不到看不到也說不出之後,心裡可就清靜的多啦。”盧淨初輕笑一聲,“心一靜,人也就自然不會再愛隨便亂動,你這四肢也就沒什麼用處了。到時一條一條地砍下來,不知道會是多輕鬆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