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木魚

我把木魚的聲響,當作心靈的接應,它的盛大之音,是一種直指天心的戒音。

當-!誰也不會從那一聲響起中,繼續萌生煩躁不安的心情。敲其聲,鎮定自若,聞其音,心念怡空。那是在我皈依時直接聽到過一聲,這一聲就已足夠。我跪倒在蓮花軟墊上,面對如來佛祖,雙手合十,虔誠而素淨的在心裡默唸;“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我想,從此以後便可以開始我註定一生的佛法信徒心情的生活。杜絕世俗縈繞心間,不與非自然的一切相往來,日行一善,至善多行,量力而爲。開悟逆順,境由心生。不施脂粉,不戴首飾。不打誑語,非實勿言。珍惜親人,隨緣真愛。機緣湊巧,和則用心,分則散心。不強不弱,不方不圓……儘量做到這些,或許我就改變了。這是一個在家修行的人,所秉持的基本條件,可是,我卻知道,那遠非真正意義上的信徒修行。

聽那一聲靜定慧的木魚音,我已經明白今生的定性,終歸何處,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心,到底在哪裡。我知道那不叫靜定慧的木魚音,但對於我來說,秉持安靜、篤定、智慧的佛教原則來修行的人,也許那聲音,就是這些意義了吧。那聲靜定慧的木魚音,敲開了我的心門,種進去的是一粒專屬我一人的菩提籽,它將永遠長生在我的心裡。當它經年曆久的滿枝椏開出慧心花的時候,也便是我把自己這顆樹分享給其他任何樂於誠心接受它的意願相同者的時刻。我記住那一聲木魚,是因爲敲它的那位師傅,因爲我將全部的執戀都付於那一聲戒音,並要將全部的心結打開,儘管我深知,那是不可能的,因爲每個人心裡的結,不是全部都能解得開的,能解開的結,只是別人在你心裡打上的,還有許多死結,是我們自己無意間的錯覺,我們沒辦法不在乎現實給予我們的考驗,雖然這些考驗會使我們變得更成熟,更有魅力。所以我們應該感謝那些自以爲是的人,是他們讓我們改變了,變得有動力,變得愛思考,變得懂得人生如果不能超越自己的極限,那就太無趣了。

聽到那一聲會心的警告之音,我終於茅塞初開,讓自己不再受那些物質以外的干擾,也概括色身以外不好的精神攪擾,便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只在乎自己眼見爲實的東西,其實,沒有人願意知道別人心裡的真實願望,那些專門爲癡男怨女度苦的師傅。他們敲着噹噹木魚,敲得很悠揚,很傳神,特別是當我們跪在如來佛祖或者衆菩薩面前時,他們在一旁代受成禮,無論施禮者健康或是殘疾,美麗或是醜陋,正常或是病態,年輕氣盛或是垂垂老朽,他們全部都一視同仁。因爲他們懂得,當衆生的苦難聚集到一處,就會釋放出一定的能量。苦難的極數是多少我們誰也不知道,這是個很玄妙的問題。我們只能從木魚敲打聲的迴音中去尋找這些天機不可泄露的數據。而這些神秘的數據,完全能成爲一

個佛學家一生都無法攻破的一門艱澀的科目,我在凡俗之中,也只不過是一個忙忙碌碌不知所歸在何處的人罷了,又怎能在一羣極度懂得往生奧秘的出家人面前現拙出醜呢。打擾人家用心誠意的敲打木魚,到後來肯定會羞愧難當。當然我知道,那不是我要的結果,就算是有一個正當的理由,讓我去解釋那些永遠跟我現在說到的無關並且永遠意見不合的話題,我也只能用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去迴應困惑者的提問。其實那些他們認爲是難解難分的問題,答案往往就在他們心腦意念裡。

這就是木魚聲音所給予我們的啓示,不管我們的智慧和慈悲,能不能爲別人所理解,它都在有聲世界中響起過。我們聽見它響起的時候,問過自己的心到底在什麼地方了嗎?我們只會覺得和尚敲木魚聲音很響,只會把這種聲音當做不安靜的噪音,那是因爲在我們心裡,我們自己從來沒有清靜過,從來沒有安寧過,只是在紛擾而喧鬧的現實中苦苦奢求安靜,怎麼能得到一處真正穩當的遠離喧囂的境地?

但是木魚這個古典樂器,帶給我們的又不僅僅侷限於佛陀的警示,其實佛陀創造佛教的時候,並不曾創造出敲木魚這個信徒的行爲特徵,如果把木魚完全歸屬於佛教道教等宗教文化產物,那肯定是不對的,因爲事實上我們知道,木魚不僅在中國宗教圈中普遍而盛行,而且還是華夏文明音樂世界中的節奏感,這個節奏感所引薦的從來都讓人想起哪個朝代想要安全穩定的發展永遠一成不變的封建思想,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那樣的思想和行爲創造出來的東西就不是可以運行成長的。變是生命最基本的存在價值和體現,沒有什麼是不會變的,我們都是善變的,只是因爲我們都是怯懦的,所以我們都不會承認。我們只知道別人變了,可是自己的改變,卻是不知不覺的。只有以前就很瞭解我們的人才會發現這個微妙的變化,但是變好變壞,自己一定要清醒地認識到,沒有人會在我們快要迷失方向的時候,給我們一聲警告或拉我們一把,不拉一把說明我們和對方兩人素昧平生,看我們倒黴,人家不會助我們一臂之力也在情理之中。就像我們旁觀一場鬧劇,只知鬧得真兇,但不知誰是這場鬧劇的元兇,便使我們從不站在誰的立場上說句公道話一樣。怕就怕認識我們的人爲了自己的利益,在背後推我們一把,然後我們便掉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因爲當時只有我們自己一個人在面對我們所處的位置。我們要懂得永遠變好不變壞的法門,那就要先明白自己的“能量”。這個“能量”,絕非人們常說的“能力”,量力而行,量在前力在後,先有足夠的量。才能延續足夠的力,能量和能力源自心靈深處,我們想讓自己有能力去實際的實現自己的理想,要靠一種內裡的能量。但我們從不承認,其實那是一種心理需求,而僅僅只覺得那是一種受外在環境影響的虛榮心理。

木魚的空空

之音,噹噹之聲,有中還無吳中亦有,適於響起的地方,也只有讓我們的出家師父代代傳承的那些寺院廟堂。而當混跡於今天這個變化多端、黑裡摻白白裡摻灰的社會出家人,套用一句曹雪芹先生當年在妙玉判詞上題的五言詩句,“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修行者,這三個字,好像特別不被人珍惜似的。真與假的學術爭議和佛法辯論在佛學界一直沉重而自然的存在着,因爲沒有辦法讓一件小事完全與虛假絕緣,也沒有一件大事有能力逃得過一場虛假的侵蝕。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唯有如此虛假地真實着,他們纔會把真實與虛假揉成一團,從而實現一個現在的世界。假和尚假尼姑的出現,並非一個時代就能形成的,自從釋迦牟尼開創佛教時相信就有人在神佛的眼皮底下造假了。那些出家人,也會敲着木魚說着阿彌陀佛,也會把一些體面的有錢人叫成“施主”。也會說一些讓人們不得不相信他們智慧的禪話來自佛陀的教訓,以騙取施主們的東西。但是想當好出家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當我們與一個和尚不期而遇,他們在我們身邊走過,皈依的信衆猛一眼便能識別真假。假和尚敲響木魚的同時,聲音明顯不一樣,木魚聲音悠揚遠播,心無旁騖的敲一聲,聽得人們心靜似水如畫。而假出家人,他們手中拿着的木魚,總是讓那自以爲獨立的凡夫俗子認爲和尚就是一種隨緣的寄生蟲。但又不知道我們肉眼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出家人,畢竟在這世間,受騙上當的次數,塵世間不堅持宗教信仰的人們應該比聽見行腳僧敲響木魚化緣乞食的聲音多上好多倍。而那一瞬間,會在非信衆心裡形成負面能量。當然我是沒有這種能量的,我知道,無論他們是真空還是假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虛假的“出家人”不要隨便就變成了勞改服役人員,纔是木魚對他們的忠告。

如果人生真的可以一直真假分明,也許我們不會發現出家人手裡拿着敲的是木魚,那是敲着真真假假的音符,在世間萬物有待澄清真假虛實的時候才能將之聽懂,但是有多少區分開的東西需要被澄清,就有多少混合的東西需要被掩護,能澄清的是事實,該掩護的是本性,能被人一目瞭然的東西總是沒有可塑性,卻又有一種什麼都不重視的輕佻感覺。所以,就把一切隱藏的能量模糊化,甚至如果沒有木魚的捷徑之音,我們可能都會漠視或懷疑它們是否存在!

但是讓我們回頭看看,這一生的見與悟,也許還在理性思考的邊緣,可從生命建設來看,我們懂得,某些時候,自己的表現確實讓別人備受困惑,甚至也會讓自己對做過的事,有所失望,也有所質疑。所以讓別人感到困惑的同時,自己也會更加困惑,更加不知所以然。但我們依然尊重自己信手拈來的原汁原味,不雕琢不修飾。就像那明白萬物皆空的木魚,樸實外表下住着警醒世人的明晰空性,它應該在我們心裡回聲四起,在心裡不朽的發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