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

“那件甲衣本就不重,你應該謝謝菊孃的貢獻。”譚鳴鵲不獨佔功勞,“而且,我把衣服裁剪了一下。”

這件蟒袍是冬天穿的,耐寒,本就不輕,她又減少了布料,所以,就算加上一件銀甲衣,衣服的重量也不會增加得太誇張。

“真的?”沈凌宥不敢相信。

但他轉眼看去,在桌上的確留下了許多蟒袍的邊角料,雖然都是薄薄的小塊,但東一塊西一塊,居然也堆出了一座小布山。

沈凌宥驚詫地舉起蟒袍轉了一圈:“這麼多塊布你都是從哪裡剪下來的?”

“現在沒空解釋,你先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問題。”譚鳴鵲擺擺手。

她從前只覺得自己的繡技應該能在出嫁後賺些私己錢,沒料想今日居然能摻和到這種大事裡幫手,譚鳴鵲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尤爲得意的,什麼大小本事全拿出來了,既能幫到沈凌宥,又能給這討厭的傢伙好好炫技一番,簡直太值得了。

光是看到沈凌宥那大驚小怪的樣子,譚鳴鵲就想笑。

還有得你嚇的呢。

沈凌宥嚴肅地舉着蟒袍晃了一圈,有忍不住伸手搖動,穿上它又把它脫了,全程流露出一股不可思議的神色,口中喃喃自語,用譚鳴鵲的耳力聽得很清楚,他從頭至尾都只嘮叨着兩個字:“真的?”

最後沈凌宥走到桌邊,把蟒袍攤在桌上。

譚鳴鵲手腳飛快地把針和剪刀都收起來,其他的倒沒必要。

她把東西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得意地抱着手臂:“怎麼樣?服了吧?”

這種獨屬於匠人的愉悅感,是無法與任何人分享的。

但每每被觸發,都能令人陶醉癡迷,雖然是這種緊要關頭,看到沈凌宥由衷的震驚敬佩之色,她還是相當滿意。

沈凌宥認認真真地觸摸着內襯,剛纔他分明親眼看見譚鳴鵲把一件銀甲衣藏進去,也親眼看到她往上疊了一塊新綢布,但此刻,他竟然不敢肯定裡面真的有一件銀甲衣,而這內襯也並非蟒袍原裝,而是她從別處拿來的後縫上去的綢布。

松花綠?

他拿近火燭,對着燭光仔細映照。

這眼色真是松花綠?

“別給我燒壞了,又要重繡。”譚鳴鵲趕緊制止他。

他看起來簡直想要把蟒袍貼在火燭上看,她懷疑自己已經聞到了燒焦味,她搶來衣服仔細看了看,確認那種氣味是自己的幻覺,這才鬆了口氣。

“如果我穿這身衣服去,他們絕不會發現裡面還藏着一件銀甲衣!”沈凌宥直接將蟒袍穿上,仔細檢查一下身上,居然並不覺得哪裡不舒服。奇怪,譚鳴鵲明明剪掉了許多布料,就算他從外觀上看不出這件衣服有什麼問題,如果穿上它也應該覺得哪裡不對勁纔是,可是沈凌宥卻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你當我是隨便亂剪的啊?”譚鳴鵲笑眯眯推他一把,“快走吧,不然那位公公就要直接過來抓人了。”

“嗯。”沈凌宥回頭看向菊娘,鄭重地說,“保重。”

菊娘笑眯眯點點頭,即使她也看不出這件衣服有什麼問題,可她知道,一件甲衣,依舊不能做十成防護,他仍然有危險。但到了這時候她卻說不出什麼話,她不可能阻攔他入宮,他想救她們,也要去救楠嬪。他有他要做的事,他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

“你也要平安無事。”

“我會的!”沈凌宥無懼地笑道,“我還要回來見你。”

這種時候,譚鳴鵲就不會打擾啦,她默默走到一旁,把那些散碎布料都攏作一堆,放在地上,拿起蠟燭點燃,再把剩下的線扔進去,一起燒,途中不斷用蠟燭撥弄,直到確認這些東西全部燒透,燒成了灰燼,沈凌宥和菊娘終於說完話。

“我走了!你們也趕快離開。”

留下這句話,沈凌宥推開門,一去不回頭。

……

“嗆!”

“嗆!”

“嗆!”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夜至三更。

打鑼的聲音,是從宮外傳來的,高高的城牆並不能當初守夜人打更的響。

在寂靜的夜晚,聽着單調的鑼聲,沙啞的人聲,在宮城外圍巡邏的一隊守衛,全都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他們只是一羣小卒子,奉命巡視,其實今夜並非他們的班,但沒人敢抗命。

不久前,齊王入宮,然後就來了這道命令。

他們依稀覺得自己參與了一場重大事件,但誰也不敢點破,都低着頭換了衣服出來巡查。

至於原本那一班的人去了哪裡,怎麼不見蹤影,沒人敢問。

在宮中做事,最重要就是耳聰目明,若做不到,至少,能做一個啞巴。

做啞巴,總比做死人好。

“嗆!”

這不是鑼聲,而是拔刀出鞘聲,整齊劃一。

沈凌嶽已經命人把這整座宮殿圍在中央,又帶一隊人馬入宮,與十幾個影衛對峙。

他一直沒有動手,但隨着時間漸漸走到深夜,他不得不考慮用強了。

隔着幾十人,沈清輝望着他,沈凌嶽從未從他看自己的目光中,看到那麼濃烈的失望。

沈清輝大約從未想過,在接到那麼驚喜的戰報後,另一個兒子又送來一份“驚喜”。

沈凌嶽看得出他很高興,否則,今夜不會只在宮殿中留下十幾個影衛貼身保護。

虞王已經被俘,身爲皇帝最忌憚的人已經消失,沈清輝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可是,他萬萬料想不到——或者說,從未想過,有另一個人,比虞王更值得忌憚。

而那個人,就是被他捧在掌心,寵溺之極的長子。

沈清輝十分憔悴,不久之前,他還是一個精神奕奕的中年人模樣,可如今卻急速蒼老,他看着沈凌嶽,嘴脣微微顫抖,他的手也在顫抖。

“怎麼會是你?”他從未想過,沈凌嶽有野心,也能付諸實踐。

而今,甚至拔刀相向。

沈凌嶽也在顫抖,但比起心虛,愧疚,更多的是緊張,激動。

他同樣望着沈清輝,但他的目光與沈清輝的截然不同。

“父皇,難道您沒有意識到,您已經老了?您一直在緊握着一樣東西,不肯將它交給我,您在執着什麼呢?您本可以平靜地安享晚年,是您把一切都毀了,我也不想這樣。”他在沈清輝,已不再自稱兒臣。

在他兩邊,是保護他的影衛,如今也已經倒戈。

所有影衛都應該效忠於沈清輝,這是規矩,可惜影衛只有人能做,只要是人,就很難永遠守規矩。

在影衛旁邊,左右各自站着柳復和田照,再然後,是全副武裝的御林軍。

御林軍本該承擔內宮巡守的職責,此刻,卻在他們的指揮使帶領下站在了沈凌嶽身前。

腰刀已全部出鞘,銀光閃閃的刃端,指住沈清輝那方。

雖然不曾指着沈清輝本人,但若沈凌嶽下達命令,他們也絕不會遲疑。

沈清輝疑惑地看着他,他不是真的聽不懂沈凌嶽的意思,他只是不明白沈凌嶽爲什麼要這樣說。

爲什麼沈凌嶽對他有這樣的怨恨?

難道他對他還不夠好嗎?

他對他好到讓其他皇子都覺得不公平,任何時候他都會把沈凌嶽的爛攤子擺平。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沈凌嶽也有着同樣的疑惑:“您也曾經從我這樣的身份走上來,我想要什麼,您不知道嗎?您給我那麼多,都是您不需要的東西,您明明知道什麼纔是我最想要的,您不可能不知道。”

“是,我當然應該知道……原來,我不給你那個位置,給你再多,便全是白費。呵呵呵……咳咳……”沈清輝感慨地看着他,他的眼珠慢慢泛紅。

“父皇,您……退位吧。”沈凌嶽緩緩說道。

“你幾乎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做了這樣的事,你還想要名正言順的皇位?”沈清輝搖頭,“世間沒有事是能兩全的,這一切都是朕的,朕想給你,就可以給你,現在朕……不想給了。”

沈凌嶽笑了:“您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鬧脾氣呢?您看看周圍,難道您還想翻盤嗎?三弟他帶人從天而降,前來救您?不可能!就算不名正言順又如何,若我登基,不,若朕登基,朕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帝,魏王若敢忤逆我,就是謀反!父皇,人人都知道您對我好,這次,也不會例外的。”

沈清輝一愣:“你真的敢做大逆不道的事?”

柳復悄悄地推開人羣,走到沈凌嶽身邊,低聲道:“再耽擱,天就亮了。”

“對!不能再耽擱了!”沈凌嶽的眼底,閃過一絲殺意,“動——”

“嶽兒!”沈清輝大喝一聲,“你真的要做這種事?”

沈凌嶽的眼珠,慢慢變紅,他的情緒越來越壓制不住,但與他情緒矛盾的是,他的思緒左右爲難。

突然,一個低着頭的小太監跑了進來。

柳復走過去,那小太監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沈凌嶽敏|感地看了過去:“出了什麼事?”他警惕地看着柳復。

柳復平靜地走過來,仍然用他固定的低音,小聲說道:“英王跟着樑公公入了宮,但我們的人正要押解他過來時,卻被他逃走,現已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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