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週之後,糧草齊備,兵馬調齊。
已經洗脫了罪名的葉荊棘,重新出現在早朝上,被皇帝親封了鎮遠大將軍之銜,前往幽雲城抗擊匈奴。
他身披銀甲,騎着赤兔馬,率領衆將士出了京。
一路上行人相送,滿京城的人幾乎都在道路兩邊送他。
兵馬之後是糧草,護送糧草的隊伍裡還混了兩輛馬車。
蘇蘇坐在其中一輛馬車裡,掀開簾子看了眼身後那輛馬車,然後放下車簾,嘖了一聲:“師兄啊,你說皇上派了誰來當監軍?”
馬車裡坐了兩個人,一個是她,還一個是她的便宜師兄紫霄。
“鬼知道。”紫霄身爲道宮傳人,對付和尚他擼袖子上,對付朝廷陰謀他就沒什麼興趣了,他把藥箱放在腳底下,伸手在裡面掏了半天,最後掏出一本冊子來,丟給蘇蘇,“你好歹是師傅的弟子啊,就算是記名弟子……你至少也得分得清生薑和黃精吧?”
蘇蘇擡手接過那一卷《毒經》,對他笑道:“我不行,不是還有你嗎?”
此去邊境,刀劍無眼,蘇蘇本來想喊上自己的醫聖師傅的,可惜對方上次一別,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回來過,所以退而求其次,把師兄給帶上了!也不求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要能有半個醫聖的水平,她就已經可以半夜裡笑醒了!
紫霄被她恭維的很舒坦,昂着鼻子說:“哼哼哼,放心交給我吧,師兄我才華橫溢醫術高超……不對!你休想偷懶!前段時間你去宮裡讀書也就算了,現在你不讀書了,給我把功課補起來!”
蘇蘇忍不住叫苦連天,穿越前被高考剝了一層皮,穿越後又去蘭心閣剝了一層皮,現在好不容易解脫了,又要剝皮……
只不過,過了幾天她就不這麼想了。
因爲紫霄他暈車啊!
蘇蘇本來還想路上無聊,找他聊天的,可他一吐就暈,一醒就吐,蘇蘇每天只能看見嘔吐的他和暈倒的他,最後日子無聊,只好拿毒經翻來看。
這一看居然還看進去了,
覺得裡面記載的那些毒藥非常有意思,有些殺人於無形,但大多數更像是惡作劇,比如一個“生髮藥”,這玩意看起來像是禿頂人士的福音,實際上用了以後,會不停的長頭髮,而且怎麼也停不下來,要知道頭髮也是要吸收營養的,不停生髮的下場就是營養被頭髮吸光,然後憔悴而死。
這死法簡直殺人於無形,堪稱妖術了。
所以蘇蘇看的時候也沒怎麼當真,純粹當靈異故事看的。
“大小姐。”馬車忽然停下來,從家裡帶來的侍衛在外頭喊道,“朝廷派來的監軍來了,希望能見見你。”
終於來了麼?蘇蘇合上手裡的毒經,想了想,把它藏在衣服裡。
“叫他進來。”蘇蘇整了整衣服,在馬車內坐得端正,兩個丫鬟幫着她準備了點心和茶水,準備接待這個神秘客人。
車簾被掀開,進來一個龍章鳳姿的男子。
黑髮如墨,青衫風流,面上帶着儒雅笑容。
“太傅?”蘇蘇楞了一下,“居然是你?”
能夠被皇帝派來當監軍,監視葉荊棘也監視她的,必定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她原本以爲自己會看見一個老太監呢……沒想到居然會是太傅南屏。
只是兩人互相看着對方,非但沒有久別重逢的親近感,反而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一絲警惕。
良久,南屏才微微一笑,笑容裡帶着一絲捉摸不定的味道,對蘇蘇說:“從前,我覺得你是假扮的。”
蘇蘇看着他,等待他下一句話。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不過現在,我相信你是真的了。”
蘇蘇盯着他的眼睛。
接下來她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承認自己是假扮的蘇蘇,但是他肯定會順勢提出要求,讓她加入皇帝的陣營,幫助他們一起對付蘇中正。
又或者堅持自己就是真正的蘇家大小姐,然後兩人立刻決裂。
兩個選擇都有風險,蘇蘇正爲難,突然馬車內響起一個難過的呻吟聲,不一會,正躺在榻上睡覺的紫霄忽然坐起來,擡手把腦袋上敷着的毛巾拿下來丟一邊,然後捂着嘴,朝着車外的方向衝過去。
南屏正好堵在車門口。
他臉色一變,剛要側身讓開,但已經來不及了。
紫霄哇的一聲,吐了他一身。
“師兄你沒事吧!”蘇蘇急忙撲過去扶着他,藉機對南屏說,“對不起對不起!他暈車!”
南屏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臉都青了。
蘇蘇叫了侍女過來照顧紫霄,然後自己走過去,抽出帕子來,幫他擦拭身上的污穢之物,從胸到腰,從腰到腹,從腹到腿,一邊擦拭一邊道:“還沒當面謝你,多虧你,師傅才收了我當記名弟子……”
南屏負手而立,低頭俯視着她,溫文爾雅的說:“這件事……我很後悔。”
蘇蘇愣了愣,擡頭看着他。
“是我看走了眼,早知道你真是蘇小姐。”南屏面色淡冷,“我……絕不會出手幫你。”
說完,他對蘇蘇公事公辦的行了禮,然後轉身離去,神態動作間頗有一種訣別之味,走到一半,身後忽然傳來蘇蘇的喊聲。
“我不想與你爲敵。”蘇蘇道,“……你我公事之外,還可以是朋友。”
南屏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給她答案,便重新轉頭離去。
蘇蘇心裡輕嘆一口氣,覺得真是世事難兩全。
南屏幫了她很多忙,不過那是因爲誤會她是假扮的蘇蘇。
現在事情搞清楚了,他們就重新變成了敵人。
一個是宰相的女兒,一個是皇帝的近臣,除非一方被徹底打倒,否則他們就是敵人了。
紫霄:“嘔嘔嘔……”
蘇蘇心裡那點惆悵一下子無影無蹤:“臥槽!師兄你不要吐在車裡啊!來人啊救命啊!”
馬車裡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最後蘇蘇也被他吐了一身,雖然她覺得沒什麼,但是從宰相府帶來的下人可忍受不了,一個個衝出去叫停了大軍,然後去附近汲水過來,準備幫她洗漱一番。
“行軍之中!哪能做這樣的事!”蘇蘇怒道,“你們少在那小題大做!”
“不行啊!”下人們不肯妥協,“大小姐千金之軀,怎能沾染這樣的污穢之物!再說外面那羣兵,還有他們穿的鎧甲,吃的糧食,手裡的兵器都是咱們宰相府出的錢,叫他們等一會,不礙事的啊!”
事情傳到葉荊棘耳裡,他折返回來,掀開車簾,面無表情的問:“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