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零、滴血落魂(四)沒有鬼,是人!
夜色深沉,燈光昏暗。那黑影只是在塔燈上方的窮頂上一動不動,我對那裡再熟悉不過,方纔還想着從那裡闖進來。我回頭看了陳倫一眼,發現他竟然泰然自若,似乎對我所說的“鬼”毫不在意。我心下嘆息一聲:精明的老鬼,不知道今夜在這裡安排了多少打手,看來今天我有事做了!
我離開窗前在小屋子裡面踱了幾步:“不知道我們要談些什麼?”我盯着陳倫低聲問道。
陳倫咳嗽了一聲,臉色隱蔽於陰暗之中,半晌,才緩緩擡頭古怪地看我一眼:“談生與死!”
我心下一顫,老鬼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躲在清城勢力後面的神秘力量已經走到了前臺,他們要排除異己,第一個遭到打擊的便是陳倫!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淡然道。
“哈哈!這個話題很有趣的!”
“生死有命!”我走到小屋神龕前面,才發現那裡神龕前面的小香爐裡面燃着禪香,香氣渺渺地傳過來,我的心下一沉。
“生死之命從來都是掌握在強者的手中!”陳倫傲然說到。
這種說法我不能苟同,但從老鬼的話裡面我可以看出,這老傢伙驕橫跋扈的程度。誰都是爹生媽養的,誰都沒有權利剝奪別人的生命,老鬼陳倫似乎在顛覆這個道理。他手中的“生殺予奪”大權不過是無賴的行徑罷了!
“我問您幾個問題,你敢如實回答嗎?”我忽然擡高了聲音問道。
陳倫站起身來緩緩地走近我,甩了一下袍袖:“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也會如實相告,不過這卻是今晚我們約談的條件!”
約談條件?看來老鬼陳倫果然是精明得緊!
“我想知道的你都能告訴我?”我猶疑地問道。
陳倫點點頭:“之所以要找你約談,不過是你我彼此需要而已!”
我嗤笑一聲,心下卻感嘆陳倫的穩重,能在十年間便成爲清城大佬,果然不是白給的。
“三個問題!”
“不多!”
“蕭四是不是你殺的?”我低沉着臉盯着陳倫問道。這個問題是我心裡面的死結!因爲蕭四的死的確推動了“瀾滄計劃”的實施,但也伴隨着丁奇峰的失蹤,伴隨着封青梅的消失和雷無雙的遠遁,更是關乎裴東來的瀾滄計劃是否能夠完成。
“這件事很複雜!我方纔說過,有些人的生死是掌握在強者的手中的!”
“我只想知道蕭四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
我陰陰地笑了一下,心裡卻苦澀難擋。陳倫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面撒謊,尤其是已經死了近兩年的蕭四並沒有抵靠的弟兄替他報仇的情況下,他不會說謊。
“兩年前的七月初七,蕭四和丁奇峰一同進入地下電廠探險,第二天丁奇峰被送進了源城精神病醫院,而七天後蕭四暴死,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倫的臉色難看地抖了一下:“你知道丁奇峰在三院?”
“我在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問題是我今天找你約談的一個內容,一會你便會明白!”陳倫淡然地說道。
我的心一顫,老鬼陳倫似乎不願意單獨將蕭四事件單獨拿出來談論,必然有其原因。既然蕭四不是陳倫老鬼殺的,事情變得複雜萬端了。
“臥佛裡面的防腐屍體是幹什麼用的?”我低聲問道。這也是我最想知道我問題,七月初七探臥佛,我在裡面發現了十數具泡在水泥池子裡面的屍體,而且墓園鬼道的運屍路線也被我打掉。不過現在小樓和三戒和尚已經暴斃,我想知情人只會越來越少。
陳倫面沉似水:“那是爲了他們的往生!”
往生?這個答案似乎太過荒唐!暫且不論人死後是否能夠往生,把那麼多的死屍防腐起來,做成人體標本,竟然是爲了“往生”?!
“你竟然不認爲這不是犯罪?不是對死者的大不敬?不是有違天倫?”我憤然說道。
“凡人是很難理解的!”
我逼視着陳倫老鬼的眼睛,似乎要將他看穿。不過陳倫卻泰然無物一般淡淡地看着我。
“我要是把你泡在水泥池子裡面防腐怎麼樣?”我狠戾地問道。
“我會很高興!往生是一種自由!”
我幾乎崩潰!封青梅說“相守,是一種自由!”,但他不能和愛人相守終生;雷無雙說“心靜,是一種自由”,但她的心始終不能靜下來!現在老鬼陳倫竟然說“往生,是一種自由!”我幾乎要搧他一個嘴巴子,那麼多無辜的人慘死在臥佛裡面,那麼多從墓園裡面原本應該化作一縷青煙的人,卻泡在水泥池子裡面“往生”!
“我只想知道究竟用防腐屍體做什麼!”
陳倫臉色微變,似乎有些不悅,不過擡起大臉來看了我一下:“他們……要被製成標本!”
“就像水晶宮二樓的標本一樣?”我驚駭地問道。
“不一樣!難道你在闖十八層地獄的時候,沒有發現地獄場景裡面的人很難看麼?”陳倫詭異地笑了笑說道。
我的心一緊,回想起臥佛裡面的“十八層地獄”場景,不禁驚悚起來:“難道你要用屍體造一個十八層地獄?!”我駭然道。
“這不過是我的夢想!夢想太遙遠了,幾乎不能實現!”陳倫笑得很燦爛,卻邪惡異常!
“什麼意思?”
“這也是我今天要跟你約談的內容之一,一會你便會明白!”
“我不明白!那麼多的防腐屍體因爲你的邪念被變成地獄的標本而供人觀賞,這……這他媽的是往生?!”我有些衝動起來,而且我不認爲陳倫說的是實話,他隱藏了太多的秘密,比如水晶宮裡面有幾十具人體標本,難道不夠做地獄的場景嗎?
“我說過,你會明白的!”陳倫狠戾地看了我一眼說道。
我嘆息一聲,這種談話太過憋悶,我有些氣短。而且陳倫老鬼油滑異常,我所要知道的一切幾乎被他隱藏起來。
“第三個問題,很簡單!我發現你並不是清城的最大勢力的老大,對?”我戲虐地甩了一下風衣說道。
陳倫的大臉一顫,似乎流露出一種難言的苦澀來:“你怎麼知道?”
“哈哈!直覺!我想知道隱藏在背後的勢力是什麼背景!”
“天倫陰陽道!”
天倫陰陽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勢力,難道清城各方勢力都有自己的名字嗎?那麼陳倫的勢力叫什麼名字?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天倫陰陽道是什麼組織?黑社會還是什麼?”我驚詫地問道。
陳倫隱晦地看了我一眼:“不是什麼邪惡組織,也不是黑社會!是爲天倫而修道的盟!”
我低頭思忖了一番,天倫之道,自然規則,人倫之上,莫不就是一種追求?但在我看來,這神秘的“盟”似乎與“修道”毫不貼邊!
“您是盟友?”
陳倫黯然下來:“天倫陰陽道有三大堂口,我不過是往生堂的副堂主罷了!”
“副堂主也有被往生的時候?”我狠戾地說道。這點我已經猜測出來,陳倫這個“往生堂”副堂主只不過是做些收集屍體,做一些防腐的初級處理罷了。
“這個……也是我今天要跟你約談的內容!”陳倫臉色一凜說道。
我心下冷笑:看來我所問的三個問題都不出今天約談的內容。倘若我再問幾個問題,結果也會一樣,陳倫是不會正面回答我的。
“這些問題我本不想知道,你我能在此見面不過是偶然!”我淡淡地說道。
“偶然也是必然!”
我疑惑地盯着陳倫:“你要我做的事情,我恐怕難以答應!”陳倫既然專意找我約談,定然是有清晰的目的,否則他的旗下有衆多的幫手,怎然會搭理一個不在江湖混也不在社會邊緣生活的年輕人?
“你很聰明!裴東來沒看錯你!這世界上有許多聰明人,但你卻不一樣!”陳倫眼中閃過一抹亮色來。
我冷笑了一聲:“我只不過是被偶然捲進來的,這裡沒有我分毫的利益牽扯!”
“不盡然!眼下這康樂宮……不就是你的麼?”陳倫面帶微笑地說道。
我心下一凜:難道他知道我擁有蕭四遺留下來的50%股權的?這件事情除了張園主和封青梅以外,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陳倫,你搞錯了!這康樂宮,眼下是死鬼蕭四的!你們天倫置業應該給他預留一個座位,他纔是康樂宮的大股東!”我調笑般說道。
陳倫的眉頭一皺,身子卻踱到了酒桌子旁邊,氣定神閒般的坐下:“年輕人,咱們正式開始!”
我淡淡地笑了笑:“只怕……有人不會給你機會!”
話還沒說完,只聽窗外傳來幽遠的敲木魚的聲音,飄渺而舒緩,韻律感很強。我心下一緊,再一看陳倫的臉色一變,眉頭金鎖。
“這是鎖魂令!”陳倫的臉色瞬息間變得灰暗許多。
“你的命被人要定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那木魚的聲音已然飄到了康樂宮穹頂下的青石甬道上,而且屋內肅然靜立的兩個美女殺手已然衝出了門,我看到兩隻猩紅的影子一前一後飄過去,猶如鬼魅一般。
“看來我們得換個地方談話了!”我的臉色凝重地說道。
“石人洞,我等你!”老鬼陳倫穩然坐在椅子裡面淡然地說道。
我心下緊張起來:他竟然還知道石人洞?那裡是金鎖贖罪的地方!不過……也好!
“你要是能逃過此劫,在那裡談話不是問題!不過……你不能死!”我狠戾地說道。
窗外似乎傳來深沉的低吟之聲: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