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傷受了這一拳,頭昏腦暈之下不由有些不信,幾個月前還被他判定爲廢物的弟子,幾個月後竟然已經有了讓他吃虧的實力了,如此強烈的比照之下,就算是見多識廣的他,都是有些怔然。
但是隨即,這紀無傷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一對鷹眼中驟然騰起一股兇焰來,渾身的氣勢如烈油點火,轟然炸起,整個人似乎都置身在一團洶洶火焰中一般,面容赤紅猙獰,似乎對狄遠有着深切的恨意似的,咬牙切齒的從喉嚨中發出格格之聲,低聲道,“真是沒想到,你的外功修煉竟然已經到了這樣一個難以挽回的地步了,這種邪魔功法危害之深,實在讓我不得不下決心將你徹底毀去了!看招!幻影雷鷹爪!”
這有些可怖的聲音剛落,紀無傷便雙爪一舞,演幻出無數爪影,令人不辨虛實,而且更加令人心驚的是,這招數一出,竟然莫名的帶起一陣陣風雷爆裂的氣勁聲,啪啪裂開來,威勢懾人。
狄遠看着氣勢暴漲的紀無傷使出這招幻影雷鷹爪,不由想起了當日方少雲所使的疊影手來。當下狄遠一邊緊緊盯着紀無傷的動作,想找出些破綻來,一邊暗自尋思,“這老頭似乎又對這外修功法頗有偏見的樣子,竟是對我起了殺意,真是不解!”眼見那團爪影呼呼的逼近,狄遠搖搖頭,將這些念頭甩去,雙手成掌,啪啪兩掌紫雲掌法飛拍而出,狠狠的朝那團爪影印去。
那幻影雷鷹爪乃是紀無傷的得意絕技,往往以前在江湖上行走之時,一旦這絕技一出,便無往不勝。這爪法使來,爪影繽紛,虛實難辨,看似繚繞,實際上卻章法凜然。
狄遠兩掌拍去,看似力道勁猛,誰知卻不得要領。一正一偏相較之下,這兩張紫雲掌卻只是拍到了空處。狄遠心中莫名,未想明白爲何,此時卻正是餘力未盡,新力難生之時,那紀無傷整個人如同一團紫色絲線,乘着狄遠這招打空,猛然纏到狄遠身周,只是片刻間,爪勢更厲,片刻之間,便將狄遠身上的青袍撕了個稀爛。
狄遠一時之間竟然變得上身**了。不過此刻他裸露出來的身體卻極具美感,全身肌肉棱角分明,略帶紫色的皮膚,似如精綢,在黃昏時刻的石燈下,似乎在流轉着奇異的色彩,另幾個一旁的煉藥堂女弟子看的神暈目眩,幾乎不能自持。
紀無傷那幻影雷鷹爪雖然凌厲,但是一旦碰到狄遠的身上,卻猶如利刃碰上了魚皮寶盾,根本撕不破抓不爛,滑溜溜抓不上手,竟然耐不得狄遠絲毫。
周圍其他男弟子見到狄遠的身材,也不由驚歎一聲,任誰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修煉出這樣完美的身體來。幾個煉藥堂的弟子在一邊哀聲嘆跌,似乎羨慕至極的樣子。
一邊的凌鴻雪丫頭看着狄遠裸露的上身,那面紗之下,面色微紅,心頭如蓄養着一頭靈鹿,蹦蹦亂跳,心中既是擔心,又是羞澀,真是百味陳雜,思緒難理。
而韋長雲這胖子卻是一邊照顧着方少雲,一邊對照着狄遠身上和自己的大肚腩比劃着,半響之後,長嘆一聲,涌起一股自愧弗如的感慨來。但是僅僅轉眼間,這胖子又樂觀了起來,心中不斷念叨着,“胖人自有胖人福,嘿嘿,將來老韋無論在豔福還是在口福上說不定都不在狄師兄之下呢!”
狄遠當然不知道自己這偶然露出來的上身給衆人帶去如此震撼,但是他此刻卻並不好受,紀無傷這幻影雷鷹爪雖說撕不破他的皮膚,但是一爪爪抓在皮膚上的刺痛感卻一點不少,一連數十爪下來,也抓得狄遠心頭着惱,冷汗涔涔的。
可無奈的是,那紀無傷此刻將那爪法完全施展開來之後,竟然似乎根本不在狄遠身邊一般,狄遠一連拍出十幾掌,卻掌掌皆空,打中的全部都是幻影罷了,這不禁讓狄遠有種長弓射蒼蠅,無從下手之感。
這時候,紀無傷那陰冷的聲音再次在狄遠耳邊響起,“嘿嘿,小子,你這外功修煉的如此了得,說起來,老夫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你要維持你這不壞金身,怕是得消耗不少潛能吧,既然如此,老夫就打的你全身潛能耗盡而亡,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堅持下去!”
紀無傷根本不會想到,狄遠這在他看來的不壞金身,根本不是什麼身體潛能來維持的,只是修煉荒龍訣的一個附加效果而已,若是知道他前面做得都是白用功的話,以紀無傷這人的心性,估計會羞憤的吐血三升而死。
狄遠卻似乎根本沒聽到這聲音一般,只是將靈力迅速的往眼睛中涌進去,然後施展起靈目之術,想要查看出紀無傷的真正所在來。但是四下看來卻根本找不到紀無傷的蹤行。
正在此時,狄遠心頭忽然閃過一個相似的場景,那便是周冷鶴的旋天遁法。心頭靈思一動,身體也隨心移動,迅速旋轉了起來,紫雲掌上下左右,啪啪不斷擊出,隨着轉速越來越快,那紫雲掌竟在空中形成一個紫色的屏障來。
紀無傷輕咦一聲,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幻影雷鷹爪已經一下都打不到狄遠身上了,每次出招都被那紫雲掌完完全全擋了下來。狄遠此刻似乎身上套了一個烏龜殼一般,任他的爪法再是凌厲,卻根本攻不進去。
狄遠正迅速出掌,猛然之間,手中忽然觸到一個硬物,心中一凜之下,頓時涌起一陣驚喜,下意識的將手一握,然後嗒的在地上們跺一腳,退後一步,手中迅速一拉。
應聲之間,外面的紀無傷突兀的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撞在了狄遠身上,這傢伙心中大駭,他的得意招數,竟然被狄遠如此破掉了,一時竟是完全愣在那裡,渾似不見狄遠那狠厲的一掌打來。
狄遠一掌劈出,狠狠的擊打在紀無傷右手之上,心中除了不想傷其性命之外,也存了一絲戲耍之意,將體內靈力抽出一股,迅疾的往那紀無傷手臂之中灌注過去。
那紀無傷夢囈一般正是滿臉迷茫,但是下一刻,陡然聽到右臂一陣咔嚓之聲,然後一股兇戾的氣勁灌注了進來。
他擡起頭,駭然的看着眼前這個青衣弟子,心中頓時涌起驚濤駭浪,幾個月前,這個弟子分明就是一個散氣之體,現在怎麼會修煉出氣勁來呢?正要細思,卻不想,狄遠這一絲靈力,威力也是不小,一擊之下,哪裡站立得住,下盤一鬆,驟然飛跌出數丈距離。
紀無傷在地上勉強爬起身來,此刻的他既是迷茫,又是心驚,又是痛楚,根本分不清心頭到底是那種情緒,但是見到狄遠略顯嘲弄的神色,心中那股怒火又開始騰騰的升起來,他作爲雲渺派的長老,怎麼能受一個青衣弟子的折辱呢!!
紀無傷整個人氣勢更漲,相較之前,亦不知兇猛了多少倍,兩隻枯爪在胸前相對而定,掌心皆是涌起一股驚人的真氣氣勁,緩緩聚集之間,漸漸凝成一個散發着毀滅之意的真氣圓球,咻咻旋轉。紀無傷大喝一聲,雙手一掄,將這圓球一下子朝狄遠扔來。
狄遠驚駭於這真氣圓球的凌然氣勢,心中想到,竟然在門派內再次見到這種真氣外放的功法,同時也開始起了真正的怒氣和殺意,一手握住背後那柄玄鐵重劍,正要拔出,卻見面前忽然多了一個紫衣身影,也不見其如何動作,一把將那真氣圓球抓在手心,然後輕輕一握,呲的一聲,那真氣圓球竟然如同一個碎草破皮編成的蹴鞠一般,被捏的滅去了。
在場衆人個個臉色呆滯,原本以爲這一招必然是威力驚人,打出來的效果也應該是驚天的,但是誰想竟被這突然冒出來的紫衣人一把捏滅了,這紫衣長老該是怎樣的實力?!
狄遠自忖應該能接下這真氣凝聚成的圓球,但是怎麼也不可能這般輕巧,心下凜然之下,不由朝來人看去。
“老師!”“師父!”下一刻,狄遠和韋長雲一起叫了出來,在場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清風谷馬正化馬老道。
此時的馬老道一身紫衫,卓然而立,雖然依然是一張麻子臉有大煞風景之嫌,但此時看來,卻根本無礙,反倒是一副絕代高人之相。這同時也給人一個警示,那就是人不可貌相,絕代高人並非一定長得十分出衆,最不起眼的往往纔是最可怕的。
“恩!狄遠你很不錯!”馬老道淡淡的說了一聲,然後朝向紀無傷,厲聲叱喝道,“紀無傷,當年你弟弟被修煉外功之人殺死,完全只是意外之事,可誰想你心胸狹隘,竟然幾十年過去了,都未放下這段心結,如此下去你武藝還想有進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況且你今日做法,真是令我都爲你感到羞愧,一個堂堂長老,竟然爲了當年的事情,以莫須有的藉口,要對現在的弟子痛下殺手!失敗之後,又惱羞成怒,使出這禁招,你說哪一件做得是對的?好好回去反省一下吧!”
紀無傷聽到這話,又想起剛纔馬老道輕易的將自己的這招殺招一下捏滅的氣勢,不由眼神中黯然失色,面前再次浮起自己弟弟純真的面容,然後無數場景一一交替出現,片刻之後,紀無傷長嘆一聲,起身落寞的往自己的居所緩緩行去。
這紀無傷如此憤恨狄遠和修煉外功之人卻是有緣由的。當年紀無傷和他弟弟紀無恆兩人一齊進入雲渺派。紀無恆天資卓絕,較之同輩之中的雲上和馬正化也是絲毫不差,短時間之後卻是立刻成了一顆耀眼的新星,紀無傷自然也爲之驕傲。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次在紀無傷和紀無恆出外任務之時,卻碰上一個修煉外修功法的邪道高人,此人兇名赫赫,雖然只是修煉外功罷了,但是卻天賦異稟,武藝極高,在這南甌國江湖中無人敢惹。
紀無恆年輕氣盛,見到這人行兇殺戮,便想懲治一二。誰知那人的確是厲害無比,外功修煉到極致,一場打鬥下來,將紀無恆的全身經脈全部捏碎,紀無傷拼死之下才將紀無恆救回山門。可是紀無恆忍受不了自己變成廢人這個事實,不久之後,乘着紀無傷一個疏忽,自殘而死。
這事給紀無傷卻留下一個厚重的心結,從此之後,對修煉外功之人深惡痛絕,見到散氣之體的狄遠想要修煉外功,一則因爲當年和馬正化有所嫌隙,更多的就是前面的緣由,因而才如此仇視。
馬老道看着紀無傷落寞的背影,長嘆一聲,“哎,他也是個可憐人,狄遠,你也不要記恨於他了,他有他的不幸。”
狄遠看到紀無傷的變化,依舊是不解,但是馬老道如此發話,心知定然是有所原因,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後,恭聲答道,“老師吩咐,弟子不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