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內起風了，我待在庭院裡聽着那些風聲，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還是捲入了帝都的風雲之中。
我沒有什麼後悔的，事情已經發展到這裡，還是我自己做下的決定，我想沒有什麼後悔的。
庭院的角落裡有人，不是詩兒也不是夢兒，是冬婷！
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我問自己，卻得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人是會變得，我想這個時候的冬婷與曾經的冬婷是不同的，因爲她所經歷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經歷。
經歷對一個人的改變總是強大的！
“公子，你待在風裡，可感覺到冷意？”
帝都的風有些急，庭院裡的風更是多了一絲涼意；她能有這樣的感覺，並不奇怪。
但我想，她的冷意，不簡單的是身體。
我還是卸下了長袍，來到角落裡，爲她輕輕披上。
我讓冬婷留在庭院裡，是有話跟冬婷說，但是我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讓別人重提往事是一種折磨，而讓人對往事忘記則更加的困難。
但現在我想兩件事情都做。
我沒有開口，在這個時候我的心還是沒有強大到可以不顧別人的感受。
我沒開口，可冬婷開口了，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她或許猜不完我心裡的想法，但是她可以猜出一些。
而這一些對她來說，足夠了！
“公子，你覺得婷婷是怎麼樣的人？”
“爲什麼這麼問？”我反問着她。
我還是決定將主動權交給她自己，每個人心裡的秘密不是那麼容易吐露出來的，如果她願意，那麼我願意傾聽；如果她不願意，我想我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在婷婷的眼裡，公子跟他們所有的人都不同，所以我想知道婷婷在公子的心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在我的心裡嗎？我嘗試着去問自己。
“我不知道，但是我認爲你是一個值得我佩服的女子。”
“我竟值得公子佩服？”她癡癡道，突然在原地笑了起來，笑容中我分不出悲喜。
好久之後，她笑累了，聽聲音似是整個人躺在了牆邊。
“爲什麼先生會佩服我一個青樓女子，我……不過是個不乾淨的女子。”
女子以貞潔爲大，但是這對青樓女子來說，我想會是一輩子也洗脫不掉的枷鎖。
“一個人的乾淨在於心，不在於身；我知道有些蓬頭垢面的乞丐，會爲了他人不被餓死將自己沿街乞討所得，全部給予他人；我也知道多少商賈錦衣玉食，卻也可以見死不救；婷婷，你告訴我，這些人，誰乾淨，誰骯髒？”
我不知道婷婷在聽了我這話後是什麼表情，我只知道，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沒有發出聲音，只有那凌亂的呼吸。
骯髒與乾淨，我想從來沒有一個明確的定義；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缺少明確的定義，不過是旁人一張口罷了！
“公子，我就說嘛，你跟他們不同。”
良久之後，冬婷回了我這麼一句。
時辰，已是日暮，風中溫暖的日光灑在了我們的身上；風雖冷，可只要我們願意，便還是可以在這冷風中尋到那一絲溫暖到你身上的日光。
此時，我不知道冬婷似乎可以感受得到那日光，但我希望她可以感受得到。
“先生，日暮很美，你知道嗎？”
“我曾見過另一個世界的日暮，我不知道兩者是否相似。”在魔界，我曾見過那裡的日暮。
“那裡的世界跟這裡有什麼不同嗎？”
“其實，世界都差不多，有絕望，也會有希望；放棄的人是因爲在絕望中看不到希望，走下去的人卻是堅信自己可以在絕望中看到自己所期待的希望；其實很多人的處境都是差不多的，生活總是千般苦難，但不堅持下去，誰知道絕望的後面是什麼？”
我似乎開始有了情緒；或許，這是曾經那黑暗的歲月裡，我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見解吧！
“那公子倘若絕望的後面是懸崖了？”
“那就跳下去，懸崖下面還有可能是海了。”
“咯咯咯……”
冬婷笑了，銀鈴般的笑聲卻是由心的笑了起來，不是遮掩，不是敷衍。
“哎……”長長的嘆息聲裡，她的語氣卻是看開了許多：“公子，我可以在你的府上住上一輩子嗎？”
“可我不一定得待在這裡。”
“公子要去哪，婷婷跟着你就是了。”
冬婷的話我沒有答覆，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可以跟着我多久？我的壽命早已不再是凡人的壽命期限，跟着我，她會吃虧的。
“別擔心，這屋子既然已經被我們買下，我們以後離開，就勞煩你幫我們照顧了，你住上一輩子也沒人可以趕走你。”
“公子是不想婷婷跟着？”
聽到她有些傷心的語氣，我還是點了點頭：
“婷婷，你別誤會，只是我們與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最後要去的地方，不是你能去的，跟着我們，你會受不了的。”
“怎麼會，我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足夠強大了。”冬婷很不甘心。
可惜，事情總是難得盡如人意。
“婷婷，我說的你不能承受的不是心，而是壽命！”
“壽……壽命……”
我知道她很吃驚，所以我決定讓她知道些。
“你看着我，記住，待會無論你看見什麼你都不要吃驚，好不好？”
“公子，你……你要做什麼？”
我睜開了雙眼，在我睜開的瞬間，我看見了冬婷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整個人渾身都有些顫抖。
我知道，她是在恐懼。
這一雙金色的眼眸對她來說還是難以接受，何況，我這金色的眸子裡還帶着絲絲金光閃耀。
“怕嗎？”
“不……不怕！”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語氣想要說得平緩，可惜似乎並沒有什麼用。
“怕就直說，我又不怪你；從小到大我願做一個瞎子便是因爲這一雙金色的眼眸與世人不同，其實不光是我，便是詩兒跟夢兒也不是一般人，所以，你要跟着我們，是不行的，你明白嗎？”
“明白。“
她突然笑了，像是看開了一般，整個人仿似又回到和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狀態。
“你想到了什麼？”我不由問道。
“我什麼都沒有想到，只是覺得公子你沒有騙我，我就很開心；公子你放心，婷婷纔不會做那種傻事，活着不好嘛，幹嘛要那麼蠢，我還要幫公子照料這宅子了。”
看着她此時的笑容，我知道，她的往事徹底成了往事；與如今無關，與未來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