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未住東,芷楓嵐住西,看來第一次見他們一起到鳴花樓裡來的時候只是巧合了。
根據風吹送來的消息,芷楓嵐帶來璃舞國的人已經全部離開了皇宮,來到了這裡,而以往的這個時期差不多也該是他回去的時候了,他雖然繞道來了璃銘城,但是此行之後,看來是打算直接返回望楓國了。
只是,他爲何突行璃銘城……難道……爲我麼?
離開鳴花樓已經一段距離了,我已經換去了丫頭衣裳,改扮了男裝,站在東與西的正中,猶豫着到底該去哪裡。
忽然一抹紅色掠過眼角的餘光,立時回頭一望,果然看見紅衣的身影正消失在拐彎處。
沒有多想就跟了上去。
紅衣的個頭雖然並沒有像璃未、芷楓嵐他們一樣高,但畢竟也長過我,腿的長短決定一切,發現他後才追了一條街就完全在人羣中丟失了他的方向。
睜大眼睛左右尋找的時候,沒再發現如那般出跳的紅,卻發現了一個面紗掩面卻藏不住窈窕身影的絕色女子在遠處的簪子攤旁仔細挑選。
一個人?
我輕輕皺眉,想了想,慢慢接近過去,搭訕道。
“小姐,可是一人?”
望夕澈放下手中的釵,奇怪地望向我,見到我一驚,馬上又是一喜。
“你怎麼在這兒?你這身……”
我朝她笑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很是紳士地拿起剛纔望夕澈放下的髮簪爲她插在了頭上。
“不知這位標誌的小姐可願與在下同遊一番。”
望夕澈左看看右看看,不知看些什麼。
“是否已經有伴同遊?”
望夕澈馬上搖搖頭,拉起我的袖子,笑道。
“走吧。”
也不是許久不見,總覺得面前的望夕澈比最後見面的那一次開朗許多。
避開些人潮,在一處人不多的酒樓歇腳下來,爲望夕澈點了冰鎮綠豆湯。
“夕澈小姐,爲何一人在外,王上他們呢?”
“自從來到這裡,我便沒見過王上和望楓王了,”望夕澈舀起一勺湯,送進嘴裡,不以爲意地說道,繼而,又是一笑,“我現在與澈住在一起。”
說着,擡頭看了我一眼,竟然有些像是在炫耀似的。
剛道自己看錯了,望夕澈果然對我俏皮一笑。
“還好在這裡遇見惜夢,知道澈因爲我把惜夢譴走的時候,我真是難過得不得了,”有些無辜委屈地看着我,“惜夢,我真的不是故意讓澈看到傷口的,你不怪我吧?”
想起了當初在偏僻小亭裡看到的一幕,將隨之而來從芷楓嵐身邊落荒而逃似地離開的情景馬上踢出腦袋,朝望夕澈笑道。
“我知道夕澈小姐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夕澈小姐,見不到王上或是望楓王,你不想念他們麼……”
聲音剛落,我的心猛地一撲朔。
我是在問她,還是問自己。
望夕澈搖搖頭。
“我有澈就夠了,只要澈對我好就好。”
我一怔,隨即笑道。
“夕澈小姐喜歡王爺?”
望夕澈的臉上頓時泛上淡淡紅暈,忙地低頭開始喝綠豆湯,一碗湯就要見底的時候,我才發現她的眼睛不斷在往我身上看,我奇怪地看着
自己,不解問道。
“我怎麼了?”
望夕澈馬上逮着機會似的,雙眼期待地看着我。
“我早就嚮往女扮男裝一次,惜夢,我們交換裝束可好?”
借了酒樓二樓的房間。
望夕澈揭去面紗的時候,風一吹,不小心掉落到了房間外,一個小二正好經過,好心地撿了起來,見了望夕澈的臉怔愣了不知多少時間,房間裡還剩下的一個我看來是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我與望夕澈兩人的個頭原本就所差無幾,身材體型雖然算不上如出一轍,但換上彼此的衣服穿上,倒真再合身不過,走出酒樓的這間房,光看身形背影,怕是沒人能發現兩人交換了服飾。
望夕澈對着自己的一身男裝左看右看,到處轉圈的,看起來是滿意得很了。
本來也不吝嗇這點時間,不過看看外面天色,不管今天有沒有從望夕澈口中探聽出些什麼璃未他們的想法,但至少我得在鳴花樓開樓前回去,不然偷溜出來就要被發現了。
“夕澈小姐,這裡來璃銘城,王上有沒有同你說過什麼話?”
望夕澈終於停止旋轉,看了看我。
“什麼話?”
我剛想加以誘導,望夕澈卻突然神色一變,臉微微一紅。
“惜夢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來,等我回來了,我們就把衣服換回來吧,太晚回去澈會擔心的。”
我在屋裡靜靜等着,越等越覺不對,望夕澈出了房間已有一段時間卻遲遲不回來。
隨手拿起桌上的面紗往面上一掩就要出去尋找,只是才邁出一步。
不好!
意識裡雖然清楚危險,但神智卻飛上了九霄雲外,馬上就朦朧不清分不出東南西北中發白地隨便倒下……
沉寂在黑暗中不知時間流逝。
當我醒來,周圍景物果然大變,不過卻不如想象中的軟禁閨房,更不是黑暗牢獄,一顛一顛的,似乎是在馬車上。
“怎麼就把人抓錯了,快點把這個找個偏點的地方隨便丟了,把真的望夕澈抓回來纔好。”
“我也還不是怕面紗上面的迷香用量不夠纔沒有掀開看的嘛,誰知道會被掉了包。”
“的確。這個望夕澈還真難對付,剛纔好不容易等他身邊的那個璃澈走了,剛要動手的時候,結果又來了個送上門給她當牲口的。”
“啊!”
想是沒有想到迷香的作用消散地這麼快,一聲慘叫,趕車的其中一人被我冷不防地踢下了馬車,滾了幾滾,另一人剛想停車。
我早就將剛纔與望夕澈換裝時戴上的新買髮釵,刺在他的喉嚨上,沒有受過一點磨損的尖端鋒利無比,深深貼着他的皮肉。
“不準停!快趕!”
那人冷汗直流,只得不顧同伴,繼續往前趕路。
“你是璃佑的人?唔——!”
馬車忽然要死不死攆上路邊一顆不小的石子,大幅度傾斜搖晃起來,簪子下面的脖子趁機就跳車而去,往後看去,那人也滾遠了。
失去先機,不好再窮追不捨,現在我勢單力薄的。
明明是個得到消息的捷徑卻被這樣滾了走,可惜地抿了抿脣。
“駕!”
用力甩鞭,馭車速離。
不知,站在車行輪過之處的剛纔那兩人,哪裡還有被我反將一軍的狼狽。
最先被踢下車的人外衣瀟灑一扔,一襲紅衣外露,長袖一擺,原本那張平淡無奇的臉消失無蹤,出奇俊俏起來。
另一張麪皮同樣掉地,被泥土吞噬殆盡。
“竟然打了不該打的主意,那望夕澈不能用了。”
“主子,如何處理。”
“不用。我自會看着辦,她不會忤逆我。”
男子看着車輪碾過土的地方。
“回去繼續入局。”
“是。”
回到城裡,急忙到最開始的地方,將寄放的衣服換上,一路返回鳴花樓不曾停歇,喘着粗氣回到房間的時候,天剛全部暗下,時間緊緊張張地正好。
重新套上血衣,化上紅妝,將手放到心口平靜了呼吸,輕輕推醒了已經給她穿回原來衣服的侍女。
侍女迷茫睜開眼睛,不明所以半刻,忙一個勁地爲自己偷懶一下午睡着的事情道歉。
門輕輕被推開,老鴇竟然已經領着璃未來了,我這才遣退侍女。
來不及放下紗簾,便就這樣面對而坐。
他還是不語。
我看他半晌,起身走向窗邊,開窗將剛纔爲止還瀰漫在房間的薰香味散去,又搗滅了香火,火星吸了吸,漸漸應滅,我擡眸看向璃未,嘴角淡淡,笑來。
“望夕澈已經被人盯上了,王上要放任不管麼?”
璃未拿起茶盞的手停頓了瞬間,看來他還沒有收到消息。
“何時的事?”
“今日傍晚前夕。”
“你如何知道的?”
說着,眼睛瞟向了我的鞋,我意識下看去,才發現竟然忘記了換鞋,鞋上還有些郊外的野土痕跡,拉起裙襬,剛要遮蓋。
“你下午去哪兒了?”
璃未的眼神太嚴厲,就好像過去每次擔心我做了什麼危險的事情而露出的苛刻,害我差點因爲習慣就老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答非所問,轉移話題。
“問我作什麼,不問望夕澈麼?”
他說不出是緊是漫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心裡沒底,只好虛張聲勢反盤問道。
“你帶着望夕澈來璃銘城,又頻頻來鳴花樓的用意究竟何在?你的目的絕不是見我。”
“絕不麼……”
璃未忽然嘴角勾笑,看不清究竟出於什麼樣的想法纔會這時突然輕笑出來。
“爲何如此自信地否定自己?”
“因爲我自信你的薄情冷性。”
“爲何?”
“自古,帝王無情。”
璃未好笑地搖搖頭。
“我非無情,只是我唯對一人動情,對其他人則就顯得無情了。”
“那那人呢?”
“尚未……找到。”
璃未輕嘆一聲,玄黑色的眼瞳卻直直盯着我看,如新月縮影波動湖上,時隱時現,破碎迷離,連他自己都看不清的這片玄黑裡,有我們彼此不明瞭的執着難捨。
“……未找到?”
我皺眉。
璃未定定看着我半刻,移開眼睛看向窗外,今晚雲多月暗,一層薄雲經過,將月亮遮蓋嚴實不透,他說。
“未找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