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弟,你終於醒了。得馬上派人通知父王,婚事看來終於可以定個確切的日子了。”
璃佑最先打破抽泣聲外的沉默。
“什麼婚事?”
璃未皺眉。
邱笙吞吐道。
“是四爺你和杏顏小姐的婚事……是王上賜婚的……”
璃未凝神皺眉看着辛杏顏,辛杏顏終於停止了那吵人的哭聲,睜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璃未。
璃未緩緩張口,問道。
“你要與我成親?”
辛杏顏滿臉欣喜地點頭。
璃未靜默片刻,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應,結果他竟然平然地只有一句。
“是麼。”
是麼,是麼算什麼意思?!
芷楓嵐與邱笙的臉色也是變了再變,滿是不解疑惑,在座的除了辛杏顏因爲這句幾乎相當於默認的是麼面前雨帶梨花外,沒有一個人能夠保持鎮定的。
璃佑的臉上的笑容竟然有一瞬間掛不住了,不過,他在其他人察覺之前馬上恢復了過來。
“四皇弟,你當真同意這門親事了?”說着,瞅了我一眼,“哦,對了,說起來望楓帝后昨日還來看過你,只是你昨日未醒而已,這心意可真是難得,不是嗎。”
說着,不着痕跡地將我往牀前輕輕一推。
璃未定定看了我一眼,只是點點頷首,表示感謝。
我失神地看着他,正在試圖理解現在眼前的情況,竟然忘記了現在的處境,開口叫出他的名字,他看向我,所有人都看向我,表親各有所異。
“而皇兄,麻煩你先帶杏顏出去。”
辛杏顏有些負氣地看着璃未,璃佑倒是接受的樂意,將杏顏帶了出去,還好好心地關好房門。
“惜夕,”璃未叫我名字了,剛纔一切的陌生恐懼感一下子好像不曾存在過,卻又在一瞬間崩塌解體,他說,“我不會再這麼叫你了。”
“……什,什麼?”
我輕輕反問。
芷楓嵐從身後扶住我的肩膀支撐着我,他皺眉,不悅地看向璃未。
“怎麼回事?”
璃未深深地看着我,曾經只映照着我樣子的黑瞳裡,現在裡面容納了我與緊挨在我身後的芷楓嵐的身影,他沉吟。
“我爲你經歷生死的時候,你只是遠遠地看我變得狼狽不堪,同情心也只有最初的幾天麼?”璃未冷笑,我心痛,想說不是這樣的,卻什麼話都哽咽在喉嚨裡,“呵,結果在不知我身死的時候,最後還是回了芷楓嵐身邊當你的皇后麼,我爲你做得一切根本還不夠留住你,至少讓你不要到其他男人身邊麼。望夕澈,這次是真的結束了……我因爲你已經死過一次了,對你的感情在那個時候也乾乾淨淨地整理掉了。知道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麼?”
我怔怔地看着他,竟然還傻傻地搖搖頭,明明知道不會是自己想聽的事情。
“就是認識你!然後,讓自己變得如此卑微!”
璃未說得激動,觸動了傷口,大口喘息着皺眉捂着傷口,我一擔心馬上衝上前去要幫他。
他一把甩開我的手!
“早點滾出璃舞!這裡是我的地方,而我,璃舞國的四皇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而你,呵呵,我不需要!”
邱笙已經不忍心看着我,他垂首站在璃未的身邊別過頭去。
芷楓嵐握緊了拳頭,一拳朝璃未打去,我一驚身體先一步動作起來,芷楓嵐來不及收拳,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我的背脊上,我悶哼一聲,練武的人就是不一樣……
我回過頭,還懷着一點希望
地看着璃未,希望可以從他冰冷的目光中看到一點起伏。
我不該看的。
芷楓嵐滿臉自責地心疼將我橫抱起來。
門外,突然傳出了小動靜,剛剛開始警戒,璃佑推門而入,一臉笑容,手上還端着冒着許許輕煙的熱粥,辛杏顏也還跟在他的身後。
“四皇弟剛醒,我命……怎麼回事?”
璃佑一臉不解地看着屋內的情況。
芷楓嵐冷着臉抱着我往門外走去。
“告辭。”
與那晚相同。
我來見他,他傷了我,而最後,我只能在其他男人的懷裡與他漸行漸遠……我卻仍然看着他,望着他。
只是這次,他連一個眼神,都不吝嗇給我……
一回到行館,呆若木雞的我,突然從芷楓嵐的懷裡掙扎着跳起來,動得太過劇烈,一下子讓背脊被芷楓嵐打到的地方疼痛難忍。
我齒牙咧嘴地叫芷楓嵐放我下來。
他心疼地輕輕放下我。
“夕兒。背脊上的傷讓我看看。”
“我要睡覺。”
他震愣了一下。
“夕兒,你……”
“我說我要睡覺。”
說完,拼了命地跑回房間,將芷楓嵐,所有人關在門外,埋頭往錦被裡一鑽,衝着外面大喊道。
“我要睡覺,誰都不要來吵我!讓我睡覺!”
寧靜了很久,我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背脊上涼涼的,我有些朦朧地睜開眼睛,剛睡醒,耳朵的聽覺似乎特別靈敏,我聽到了本應該只有我一人的房間裡,有另外一個人的呼吸聲。
我忽然倒抽一口冷氣。
“弄疼你了?”
我是趴着睡着的?吃力地扭過頭看看身後,背脊全部裸露在空氣中,芷楓嵐在我的背上塗着什麼。
將頭埋無力地埋進枕頭被褥裡,無力地懇求道。
“嵐,我好累,讓我睡吧。說不定一覺醒來,這裡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可以不在意地重新開始我本來應該有的生活。”
芷楓嵐靜靜道。
“至少讓我幫你上好藥。”
兩人均是沉默,我只感覺到芷楓嵐指尖的顫抖與溫度,還有他一呼一吸的不平穩。
良久,他突然出聲,好似隨意地輕聲問道。
“一切裡面也包括我,對麼?”
我警覺剛纔的失言了。
“不……”只是就在脫口而出的否定到嘴邊的時候我卻猶豫了,“……我不知道。”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芷楓嵐已經不在房間裡,我擡起手臂擋住光亮,再次疲憊地閉上眼睛……默默奢望下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可以見到那些讓我懷念安心的人事物。
閉上眼睛的瞬間,我突然發現,我總是在樂此不疲地逃跑。
在原來的世界累了,所以我選擇逃開來到了這個地方。一開始不能接受現實,我選擇逃跑,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每次遇見挫折了、面對我不擅長的事情,我總是不願意去面對,最後還是逃跑。而現在才決定不想要再逃了,結果如何了?我又在逃跑。繞了一圈,結果,還是回到了原點,一切都沒有改變,不管到哪裡,我只是在不斷地逃開那些讓我疲憊不堪、不知如何應對的事物。
只是,如果逃跑能讓一切變得輕鬆,我會很樂意地去迎合它。
我在房間裡醒了睡,睡了醒,三天三夜的時間,不管有多少的敲門聲,我都沒有去管,不管芷楓嵐擅自走進來幾次,逼我喝下一碗粥,或是強硬往閉着眼睛的我的嘴裡塞
糕點,我都不管,他們的事情結束了,我繼續睡。
其實我知道不會有結果,來到這裡最初的三天三夜,與現在的又一個三天三夜,我很明白,我不可能就這樣回得去。
第四天,我重新打開自己房門的時候,陽光刺眼,我差點以爲自己會瞎掉。
當適應起來,擡頭去看天際,原來闊別了這麼些天的天空很美麗。
“夕兒?”
芷楓嵐手上端着熱粥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到我自己起來在他眼裡或許是件奇怪的事情。
我笑着衝他直揮手,他一愣,我跑過去接過他手上的粥喝起來。
猛地“咕嚕咕嚕”就下了肚子。
滿足地抹抹嘴,不滿地抱怨。
“才這麼點就當早飯了,璃舞王有沒有這麼吝嗇的?”
芷楓嵐寵溺幫我抹去嘴角一粒米粥,不過我還沒因爲突然見光變成瞎子,他笑容裡掩進的擔心,一覽無遺。
芷楓嵐帶我到正廳,叫廚子上了一堆早點,餐桌上只有我啃呲啃呲聲,他只陪我喝了碗粥,之後就只會坐在那裡看着我。
我嘴裡還嚼着一塊小豆糕,鼓鼓地,隨便問道。
“哦,對了。四皇子的婚禮什麼時候?”
芷楓嵐不說話,我皺眉,不解似地看着他,嚼啊嚼啊的,將小豆糕慢慢嚥下去。
“怎麼了。那天太子不是說已經通知璃舞王,可以定下確定婚期了嗎?”
我舔乾淨手上殘留的小豆糕粉,又拿起一塊赤豆糕吃起來。
芷楓嵐手突然向我伸過來,還以爲他要幹嘛,結果竟然冷不防地將我手上的赤豆糕搶過去,放到他的盤子裡,也沒有吃的樣子。
“夕兒。看看餐桌上。”
我看過去,也沒什麼,就是十幾來個盤子現在已經空了而已。
“嗝!”
我一驚,捂住自己的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當心吃得多了一點點而已。”
說着,我眼睛盯着他盤子裡本來應該屬於我的赤豆糕,伸手了魔爪。
芷楓嵐眼明手快地打開我的手,我委屈不滿地看着他,他抓起我的手,阻止我攻向桌上剩餘的其他食物,一臉嚴肅。
“夕兒。不用勉強自己笑,也不要用其他事情來麻痹自己。我在這裡!我一直在這裡!”
看着芷楓嵐棕黑色的眼瞳,意識到那雙玄黑色的深瞳不會再這樣凝視我。
我傻傻笑笑,眼淚決堤。
芷楓嵐將我按到他的懷裡,任我在他衣服上抹眼淚擦鼻涕。
“我不知道到底要睡多久、睡多少次我才能回去……我回不去了……我只是在努力適應眼前的一切而已。”
芷楓嵐輕柔地撫着我的背脊,溫柔地抱着我,用脣一遍又一遍地吻着我的發,沒有了這些時間以來一直綰髮的水藍色髮釵的發。
他靜靜說。
“夕兒。我們回望楓吧。”
我在他懷裡靜靜搖搖頭。
“我要參加他的婚禮,我要好好看着他的身邊站着其他人,我要好好看看他那天究竟會笑得多開心,”我擡起頭來,朝芷楓嵐嫣然一笑,“然後,我們就走。從此我再也不認識璃未這個人。”
芷楓嵐緊緊抱着我。
我只能靜靜待在他的懷裡,繞到他身後的雙手終於回抱住他。
心裡卻在默默說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會和他一塊回望楓了……
如果我說謊的技術變得越來越好,甚至騙過了芷楓嵐,與身邊所有的人,是不是說明我開始適應起了這個充滿了心計陰謀的恐怖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