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新年於心凌而言格外彌足珍貴,這可能是她最後一年以女兒的身份陪伴父母走訪親戚。以後嫁了,銀髮蒼蒼的兩位老人就得獨自住在現在的這間房子,房子少了女兒愛玩的嬉鬧聲,會清冷許多。這都是人到老年必須面對的吧。想到這裡,心凌總是藉故從背後抱住她的母親,看電視的時候故意挨着父親,兩老雖也感覺到他們女兒無聲的依戀,但她的終身大事始終是他們不得不完成的事業。即便他們對宇林的求婚還一無所知,心凌母親仍隔不到三天便嘮叨帶宇林回家吃飯見面,在心凌一再的保證下依然囑咐個沒完。心凌則硬把溜到嘴邊的話忍了下來,閒餘時間專心修改劇本以趕上劇組拍攝檔期。
另一邊廂宇林一家也是其樂融融。明芊得知自己跟宇林爸爸的複合全賴圓圓背後作爲推手後,對圓圓尤爲憐惜,特別提出全家必須得再請圓圓吃一次飯,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七的人日。宇林建議心凌也可以一起來時,明芊則說道:“以後你跟她還有很多日子,一件事歸一件事。吃這頓飯是專門謝圓圓的,你就是不懂女人心,我希望圓圓吃這頓飯能自在一點,見你跟她的事晚點我自有安排!”婉轉地拒絕了。
再次接到宇林電話的圓圓雖興奮,不免也帶點神傷。雖然還未成事實,她清清楚楚讀到宇林對心凌的用心。至於吃飯,圓圓倒是樂意赴約,即便推辭原定初七早上的大學同學聚會也堅持參加。面對宇林和心凌這一對苦命鴛鴦,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全身而退,這一口氣她賭不下去了。宇林的心裡沒有她可以棲息的縫隙,繼續下去爲難的是自己。這一次的吃飯聚會,會是她跟宇林最後一次單獨身份的見面吧!
圓圓推掉同學聚會的一刻,不明所以的心凌在電話的另一頭仍苦苦央求。
“怎麼突然去不了呢?這次不僅廣州的同學,連東莞、中山,湛江等分佈在廣東各地的同學都會抽空來。還記得胖虎麼?他生了個兒子!還有蓮慧,她生了女兒後又生了個兒子,除了她老公,她們一家三口都來!咱們一排的房間都訂好了,沒了你多可惜!”
“你到時候儘量多拍點照片留我看看就好,這次這邊也是要緊的事,我不好推辭。”
“他們中午來過後下午就要趕回去了,改下午也不行。我能知道是什麼要緊事嗎?初七假還沒有放完,你不去真的很可惜耶!”心凌繼續哀求。
“好吧,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是,我那個男朋友的家人要跟我吃飯,他們也是恰好那時候有空,所以這次真的是沒法去了。下次吧,下次我負責操辦聚會!”即使是謊話,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圓圓終於鬆了口氣。
“人日來進行家庭聚會,關係很不錯哦。哪個男朋友?那個男朋友?懂了,早說嘛,當然不能妨礙你。到時候我們會錄視頻,讓你看看新出來的這些小娃們!下一年,說不定就輪到你了,努力!”心凌頓時笑合不攏嘴,她真心替圓圓感到欣慰。
“哪那麼快生娃!反正你們玩開心點,替我跟他們說聲抱歉就好。”掛上電話的圓圓心裡,只剩一聲嘆息了。
今年的大年初一來得特別晚,到了初七,已經是2月的24日,眼看週末就要進入新曆三月。而電影在3月2日,即這個週日就要進行開機儀式,心凌只好利用晚上時間趕快將劇本改完,並提前把最終版本發給周國鋒和劉藝做最後審閱。因此這天來到同學聚會的她,可以說無事一身輕,終於可以全身心放鬆一下了。當見到蓮慧的大女兒聰聰和她萌到一定境界的年幼兒子陽陽,心凌剎那間心花怒放,不愧爲大小孩的她圍着這些孩子玩足可以逗上半天!
“心凌,你這麼喜歡小孩,趕緊找個對象結婚吧!”蓮慧是心凌和圓圓大學時候的室友,這次專門從廣州帶着幾個孩子過來同學聚會。
“有啦,就是這事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順其自然吧!”在老同學面前,她倒是非常願意分享自己的戀愛心情。
“真的嗎?哎喲這太好了,這幾年看見你跟圓圓都還不緊不慢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早該這樣做了你!哪裡的人?今天怎麼不帶來讓好姐妹過目過目!”關於心凌的舊情,蓮慧雖不及圓圓清楚,從圓圓口中也是略知一二。這次看見好友終於放下過去包袱重新開始,心裡高興之餘也不禁惋惜於逝去的數年光陰。
“他是本地人,是我的中學同學。緣分的東西就是這麼奇妙,沒有早一秒,也沒有晚一刻,我們在合適的時間重遇了對方,應該算初戀吧!”心凌含羞地低下了頭,繼續逗她萌兒子陽陽玩。
“初戀?啊,我知道了!那時候我們徹夜聊秘密,就是那個你天天在單車棚渴望見到的那個人!好樣的,怎麼樣?現在看見他還依然臉又紅心又跳的嗎?既然都好上了,就該帶出來給好姐妹看看,不夠意思啊你!”蓮慧越想越替心凌高興,這哪是一般的守得雲開,對心凌來說簡直媲美中樂透了!“聽說他理科很厲害哦,現在幹什麼工作啦?科學家還是教授?”蓮慧逗着問。
“就一般的工程師啦,做通訊技術的。以後機會多的是,就怕你不來!”
“你結婚那天我一定到!心凌,不容易啊,我真的替你高興!小柏,這個姐姐終於跟初戀在一起了,知道什麼是初戀嗎?就像爸爸跟媽媽一樣!”蓮慧高興得一併逗起自己的兒子來。
“你也不容易,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現在有再出去店裡幫忙嗎?”蓮慧的丈夫跟她也是青梅竹馬的中學同學,他老公自己經營布匹批發生意,生小兒子以前她還在店裡幫忙,但自生下小兒子後就一心留在家裡了。這次心凌見她的小兒子也該到上幼兒園的年紀,便問問看她的近況。
“快了,就等這個傢伙上幼兒園!圓圓今天怎麼沒來?我問她她只說有事,有啥事了?今天這事不是也很重要嗎?又是一個沒義氣的。”
“她的事可重要了,今天她跟她男朋友家人那邊有飯局,走這麼近,好事也該近了吧!咱們得給她最大的諒解和鼓勵!”蓮慧不是外人,心凌便實話實說了。
“這個丫頭終於也肯定下來啦?她跟你不一樣,老是理論跟實踐相結合,左挑右選的,這次到底是誰家公子?不簡單啊!”蓮慧驚訝萬分之餘心裡也是充滿着祝福,“你倆果然好姐妹,戀愛一起談,將來說不定婚也一起結!我這個當**已經過了七年之癢的,已經差不多忘記戀愛的感覺了,還真有點羨慕你們!”
“你就裝吧,你這麼幸福的一家人,兒女雙全的,我們還望塵莫及中呢!”
心凌跟蓮慧你一言我一語,中間不斷有新到的同學加入進來,久違的熟悉感讓心凌沉醉在歡樂的氣氛中。過去的自己太較勁兒,人生能與知己相聚,與摯友分享,與家人相伴,早已花去大部分時間,剩下情人的部分,僅佔很少一個份額而已,自己卻因此浪費了佔去人生十幾分之一的光陰去奉陪,真真傻到家了。
“胖虎,終於到了!這個是你兒子?果然深得真傳,名不虛傳啊,哈哈!”蓮慧見胖虎帶着一個胖小男孩走過來,興奮得揶揄着。胖虎便是他們班的班長,長得黑胖黑胖但身材不高,成績也算不上一流,就是協調組織能力特遊刃有餘,四年大學生涯中足足連任兩年班長,大家也就習慣叫他班長,有的人也會逗着叫他的綽號——胖虎,像心凌他們宿舍就從來沒有在這方面放過他。
過去剛入學的時候他曾經追過蓮慧,因此她們宿舍的人幾乎都受過胖虎恩惠,費了了好大的勁蓮慧最終還是跟自己的初戀雷打不動,胖虎也就漸漸淪爲她們的閨蜜級藍顏知己了。時過境遷,當年青澀的情愫變爲今天老朋友的親切,心凌不禁豔羨着這兩個人。
“他還沒我小時候聽話呢!剛纔看見隔壁新開的兒童天地就賴在那裡不肯走,怎麼也得玩一圈才肯離開!今天來晚了實在抱歉,大家就多加一個菜,入我的賬!”胖虎無奈地看着自己兒子,卻也帶着得意。
“爲表誠意,服務員,來個最貴的!”衆人聽了紛紛起鬨。
“我還要把這個白胖兒子拉扯大呢,你們怎麼還下得了手!”胖虎作苦惱樣。
“這棟樓哪裡有兒童樂園,你是不是跑隔壁那棟樓去了啦?”有點良心的才繼續細究胖虎遲到的原因。
“這個綜合商城東南西北都有樓,我又不是本地人,這可不能怪我!而且我不是最後一個吧,圓圓呢?她必定還沒來,剛纔我還看見她跟一家子人在吃飯,是不是不來了?”
“你看見她了?哪裡呀?”心凌聽到卻是莫名的興奮。
“就在隔壁那棟樓,兒童天地的下面一層,餐館名字忘了,是家火鍋店,她就坐窗邊的位置。憑我這普通發福中年男人的模樣,她當然看不見我,可我卻清清楚楚認得她,這丫頭還沒嫁吧,水靈靈保養得跟上大學時一模一樣!”
“對的,今天她跟家人聚餐呢!”心凌不好把真正原因告訴大家,一旦談開了,局面便不是心凌能控制的了,她可不想壞了圓圓的好事。
“難怪!心凌,你也還是那麼年輕貌美!看來我們這一幫人中男的全都成中年大叔,女的反倒越活越年輕!”胖虎東拉拉西扯扯就又繞到別的話題上去了。
蓮慧則跟心凌會心一笑:“一會兒吃完午飯,我也帶孩子過去那邊的兒童天地玩玩!”
“說不定已經走了,我可不跟你瞎鬧!”這個讓圓圓愛得癡狂的男子到底長什麼樣?心凌的心癮也在抓狂,硬是嘴皮上逞強。
“話說,你應該清楚圓圓的事,這個人你見過了嗎?”蓮慧再次開啓八卦模式。
“雖然我沒見過,但我們這樣做圓圓知道了會生氣的!”
“嘖嘖,原來你也沒見過!行,就算上你,別清高了。咱是帶孩子去玩,你呢,幫我忙照看孩子,路過借個洗手間。咱什麼也不知道,這個得搞清楚!”
見蓮慧連理由都準備好,心凌也不好推託,嘴上又一遍重複着各種不應該,卻又歡喜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