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心凌情緒稍稍平復,成愷才說:“今天欠你的這筆賬,我記着。以後要有什麼事你找我,我還你!”每一個字都咬得很穩。
“你怎麼還?這個對象不應該是你,卻已經是你了!”心凌雖然壓着聲音,卻也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喊的出來,她再冷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不是不知道你的苦衷,只是不能接受。我明明心裡只有他,就快要跟他在一起了,你卻讓我這樣,還不能讓他知道....我們怎麼能這樣....有那麼一分鐘,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愛....可是我很愛他,他也愛我,我們好不容易纔能在一起的!”心凌擡頭看着成愷,她無法讓他理解,卻也不能讓他理解。
“原來你有了喜歡的人了,恭喜你,快要....跟他在一起了。”
成愷知道自己不僅僅在演戲,他對心凌也不是完全掉了心眼的。從將心凌衣服弄溼的那天起,心凌吸引他的不僅僅是他們共有的認真和堅持,還有她的才氣,她的細膩,她的善良,還有她那一臉藏不住話的真誠,以及作爲女子的魅力。但是上一段感情結束的殘酷,讓他還沒有願意承認這一種吸引,只是總是忍不住要幫她,念想着要多找機會逗她,有那麼一點渴望她的身影能停留在自己的視野範圍內而已。
剛纔的一吻雖是迫不得已,他可以吻得再輕一點的,可是他差點就忘我了,一不留心甚至希望沙灘上的女孩不要太快的走遠。他不得不承認他對那一個吻是留戀的,他知道自己說的道歉有點違心了。看到心凌爲此掉下眼淚,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應當及時打住了。當聽到心凌已經有了心上的愛人,他不禁也在感情的醉與醒之間恍惚,慢慢找到自己原來的位置,才說出祝福的話。
“我們認識可久了,故事有點複雜,就是總算能夠在一起了!”心凌說話時眉目間不自主流露的那一種溫婉和雀躍,讓成愷知道她對那個他的,無疑是愛了,頓覺自己念想的是癡妄,是應當停止了。
“所以無論如何,剛纔的決定還是正確的。要是跟我傳出個緋聞,記者是非得把女主角八卦出姓名來的,而且他們最關心的是當事人的感情經歷,這對你的傷害更大,我不希望這樣!”成愷在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思索着再道:“也不希望這對你的感情造成任何影響。”
心凌這才考量到宇林的感受,他們雖然感情上稱得上青梅竹馬,可畢竟還是各自感情上的事情,心凌還真不敢斷言她跟成愷成爲現實後的愛情會有多麼堅韌,能夠抵擋世俗的風雨。原來無論自以爲多麼深刻的思戀,在成爲現實之前,一切都只是愛情的初級階段,還沒有驕傲的資格。
“那好,你發誓,絕對不將今晚我們吃飯的事情說出去,連吃飯的地點....不,我們今晚沒有見過面,根本沒有,請你一定記得!”心凌焦急着要成愷許下這個諾言。
“當然,這是當然的!”成愷的答應堅定而有力。
“我要回去了,我自己走就好,免得更多的人看見。”
“不,不是不讓第三個人知道嗎?我開車送你,你在前面的路口等我把車開過來。”
“可是又沒人認得我....”心凌正要拒絕的瞬間,成愷已轉過身走出幾米遠。心想不坐白不坐,分明是他欠我的,就沒再吭聲了。
經過剛纔的一幕,成愷和心凌一路無言,過了許久,成愷纔打破這種尷尬的沉默,問道:“可以介紹一下,你男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我很好奇,他怎麼能讓你....這麼愛他!”
“你問我,我就要說?我還沒有氣完呢!”
“不能說?那看來比不上我!”成愷故意氣心凌。
“你這人怎麼這樣!好,就讓你開開見識!他的工作是通訊工程師,我們自初中就認識,高中還在一個學校,到大學分開,到後來....各自繞了一個圈纔在不久前再次遇見,坦白對彼此的感情。反正他已經跟我表白,我正要打算接受!”
“既然已經表白,你又如此清晰地瞭解自己的感情,爲什麼是正要打算接受,而非當時就立即接受呢?”
“你以爲正式決定接受一段感情有那麼容易嗎?”心凌看着成愷,這個原應跟她隔着一個電視機屏幕的男人,這個看似血肉之軀卻始終在她心裡不太現實的男人,他們的距離似遠又近,忽然感覺跟他說話是安全的、舒服的,便繼續說道:“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前男友,是他的前同事,我們之間因爲他而認識,那時的他是有女朋友的。後來前男友劈腿,我不能自拔,他的女朋友也離開了他。那時候我生他的氣,氣他告訴我前男友的婚事,讓我死心,氣他不告訴我前男友的蹤跡,讓我痛心。當時都泥足深陷的兩個人,就是我跟他,也慢慢疏遠了。可是你做夢都沒有想到吧,他纔是我的初戀,我從中學便偷偷在暗戀的一個人。當舊傷痕慢慢癒合,我們又再次遇見了,才發現大家都是彼此最初愛的那個人。或許小孩子之間的情感不能算愛吧,那麼就是相互牽掛的喜歡,單純地因爲喜歡而喜歡。到了今天,過去無論喜歡與否,有過什麼愛恨糾葛,都不重要了。我,或許他也是,想相愛一次試試看。我猶豫的是,如此順理成章的事情,有時候不知道會是開始,還是結束。”
心凌說完纔看了看旁邊開車的成愷,問道:“怎麼樣?劇情比你演的戲還更荒謬嗎?如果你是編劇,會怎麼編下去啊!”心凌笑了。
“你不是才說你很愛他嗎?愛他,但又怕愛變成現實後轉眼成爲過眼雲煙,我感覺你的傷還沒好。或許說現在的他,還沒能讓你看見未來。”
成愷的話就像海浪,一遍一遍敲打着心凌的心。是的,她承認她跟宇林之間除去當初的思戀,或許就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了。她很想去形容這種青春期的思戀有多麼的不一般,是專心一致的,洶涌澎湃的,此志不渝的,到底還是輸給過她跟雲翔的愛情。
不,宇林始終是不可代替的,他佔據了她迄今爲止三分之一人生的記憶,她對他的感情仍然是激烈的、歡喜的、嬌羞的,唯一缺乏的不過是相互在一起的經歷。對,問題不過僅僅在於自己,因爲過去的失敗而否定可以期待的未來,否定觸手可及的幸福。
想到這裡,心凌清澈了眼神,對成愷說道:“不會的,我相信宇林會讓我看見未來,我們的愛,有一天會堅實起來。”
“那就好!”成愷能明確感受到心凌要比剛纔輕鬆許多,雖然眼神中流露出醋意,還是替心凌高興,“比起他,我更相信你,能有這個能力。”
成愷剛一說罷,心凌的手機鈴聲便響起來了,“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他記得上一次吃飯時還不是這個鈴聲。
“喂,圓圓嗎,怎麼啦?”心凌簡直認爲這個電話將她從一片尷尬中拯救了出來。
“心凌,你在哪裡?我好想你,我不開心,出來陪陪我行嗎?”電話另一頭圓圓在大聲地嚷着,明顯是酒後有點醉了。
“你怎麼啦?怎麼喝成那樣!我現在**,明天才回去。晚上打的回去,不要開車了啊!”
“去**逍遙也不叫上我,是跟初戀去了還是跟成愷去了啊?”圓圓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來還是蠻清晰的,旁邊的成愷聽着也笑了。
“你胡說什麼呀,沒這回事!”
“你呀,別光想着那初戀,成帥哥不是也不錯嘛!”
心凌也估摸着成愷把話都聽清楚了,趕緊用手捂着手機聲音出來的地方,壓低嗓音跟圓圓說道:“沒事別扯他身上行嗎?”
“怎麼突然這麼小聲,難道有人在旁邊?是帥哥嗎?不會是成愷吧!不管你見沒見着他,你下次 見他記得幫我拿幾張簽名照,我親戚裡面有幾個小姑娘愛他愛得不得了,偏偏我又說漏嘴,說自己見過他,是真的帥,這事就拜託你了啊!你向他要他肯定給!”圓圓在酒後模糊中思路還是清晰的,平常的生意場上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可以!”圓圓的嗓門是怎麼也壓不住了,成愷便在旁邊眉開眼笑地低聲應答了一句。
心凌望了成愷一眼,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硬着頭皮回答圓圓道:“好,這個沒問題。就是你,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回去就將你揪出來說清楚,今天就別太晚了啊!”心凌囉嗦了幾句便掛了電話,而旁邊的成愷還在合不攏嘴地笑着。
“你別誤會,上次吃飯她不是也在,她這個人就是愛誤會,不用當真!”
“你倒是說說看,我到底誤會什麼了?不就是簽名照嗎?明天就能籤給你,我讓小何給你寄過去就是。如果是別的,我連自己都不好意思去誤會的,難道你認爲我還能夠有誤會的餘地嗎?”
成愷說罷,車也停靠在了心凌入住酒店的馬路對面,直接扭過頭去看着旁邊副駕駛座的心凌,眼睛跟剛好轉過頭來的心凌直接對視,成愷就這樣一直盯着看心凌,完全沒有一點退縮的意思。
心凌不禁想起剛纔那一吻,心一亂便首先轉過頭來,道:“是啊,我想多了,郵寄的費用到付好了,畢竟我朋友要的東西該我負責。”心凌直視着車子正前方的玻璃窗戶說完這句,又輕吸了一口氣,再次扭頭轉向成愷接過他的眼神,說道:“很謝謝你!我真的希望你也能夠早日像我一樣,放下過去,找到合適的有信心在一起的人。那一天要是到來了,你會比我做得更好,我絕對相信!”心凌的語調是堅定的。
成愷還是一直看着心凌,嘴角淡淡地揚起一絲暖心的微笑,說:“是明天一早走嗎?聽劉導說劇本還在趕稿中,他讓我有時間先看看你先前作品的梗概,倒是有點像你剛纔講的故事。”
心凌心中不免一陣顫抖,立刻便連自己也覺好笑了。心想,我既然選擇了走出來,就準備好面對公衆的一天,何需還在意這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呢?
“我敬佩你是君子,我相信你也是君子。”思慮過後的心凌,決定不再輕易被那種痛徹心扉的悲傷情緒淹沒了,直望着成愷的她,竭力不讓自己的笑容讓他有所懷疑。
成愷偷笑,迴應道:“到時候別隻顧着拍拖,隨便應付劇本,那樣的話我就不是君子了,本來就不想當君子!”
“那你是別顧着拍戲,要想點拍拖!不想當君子的人,這個不難!”
“這個我一定,會的。怎麼?不捨得我,要再吻一遍再下車?”成愷雖然下逐客令,他的心裡是矛盾的,話雖然過分了一點,他知道他是故意的。
心凌頓時又不自主地臉紅起來,便立刻轉過身不讓成愷看見,再說了聲謝謝就下車離去了。
成愷看着心凌遠走的背影,想起今天一晚上,有震撼,有迷惘,還有心凌溫暖的脣。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有時候還挺複雜,自己的故事便就不那麼的重要了。隔着一襲車窗,成愷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