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兩天、三天、四天,眼看一天接一天過去,除了忙於跑民政局打印資料,就是每天等成愷的電話。心凌還照成愷的囑咐,特意跑了幾趟**找律師,待結婚的資料都準備好,最後還得等排期。她暫不打算將註冊的事告訴父母,兜兜轉轉好幾回,他們也操了不少心,不如這次等大局已定再給他們驚喜罷。
明明週三就完成了這次真人秀的賽段,從日本回港的,怎料劇組那邊檔期緊,心凌確認的登記日期也在一個月之後,成愷無奈直接搭飛機先到上海完成拍攝。心凌早已習慣於突如其來的變故,他不在身邊,她便安分於自己的事。既然選擇他這樣的男人,便要學會波瀾不驚。
不知不覺三週過去,圓圓也漸漸沒有來辦公室,產期臨近,活躍的她不得不爲孩子着想,大多數時間只能乖乖呆在家裡。心凌想去看她,奈何看見宇林或許會尷尬,也只能偶爾拜託阿靜去看她的時候幫她捎點東西過去。
這天恰好在辦公室見到阿靜,心凌又託她幫她帶補品過去,阿靜看着她,欲言又止,終是嘆了口氣,“這回你跟我一起去!自宇林醒來,你倆都沒見過面吧?以後孩子出生,還有滿月酒,免不了往來的日子多的是,難道你都躲着不見圓圓?老避着不見面才讓人感覺真有那麼一回事,早點下班,今天咱倆一塊去啊?”她幫她拿定主意了。
“這樣子會不會不好,畢竟圓圓還大着肚子。”心凌一如既往地遲疑。
“你這樣躲開才煞有介事!說好了,一會兒我負責跟圓圓聊,你找準機會跟宇林說話,說什麼隨便你,聊着聊着慢慢就啥事都沒有了!”
有阿靜在身邊畢竟她能自在點,再想想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好好好,都聽你的。阿靜,有你在真好!”心凌故意撒嬌往她身上挨。
“這有什麼好謝,我也是爲自己着想,老看你們扭扭捏捏的多彆扭!這筆賬算是算清了,那麼另外一筆呢?你跟成愷怎麼樣?北京的首映我上網看了,你們互動不錯嘛,有下文嗎?”阿靜越說越雀躍,比當事人都要激動,“哎我記起來了,上星期電影上的時候他不是來深圳參加點映會嗎?怎麼樣?有來找你嗎?”
“北京那會兒,我們壓根兒沒說幾句話,你想象力太好啦!”心凌故意戲弄她。
“你怎麼能這樣!這麼浪漫的場景都無動於衷,試問如果不是成愷,誰能有這個耐心?人家爲了你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啊?”
“他付出了很多嗎?”心凌調皮試探道。
“他一早知道宇林醒了,當時我問他爲什麼不去找你,他居然說要給你空間,感情空白期就該爲你打拼事業!還有,最近那個真人秀有看嗎?上去的明星幾乎大大小小地都受了點傷,你以爲成愷就能倖免?那樣的遊戲強度,要不是有妹妹爲他頂着,他腰上的舊患免不了要再犯!”
“我只知道宇林沒事他知道,不知道他會這麼傻。”心凌語塞了。
“這麼說來,你跟他有過交流咯?”阿靜欣喜。
“不瞞你,我們複合了,而且,決定結婚。”幸福的感覺涌上心頭,嘴角也忍不住泛起笑意。
“好啊你,我們還是好姐妹嗎?我不逼你就不打算跟我說了啊?不行,我心靈受創,你要賠我!”阿靜氣心凌什麼都把她瞞住,害她空擔心一場之餘,不得不說還是喜出望外的。
“也不過是最近的事,你知道他是什麼身份,還沒有成事之前我們不想太張揚,我連家裡都沒說,原本打算之後再一起說的。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要幫我保守秘密哦,揚青也不能說!”耐心解釋的同時心凌一再叮囑。
“這麼說來,登記的時間已經確定了?”阿靜對這樣迅猛的進度也有些難以置信。
“嗯!”心凌點點頭,“一定不能跟任何人說哦!”不厭其煩叮嚀道。
“好,我原諒你,就這一次,下不爲例,以後再有些什麼事都不許瞞我!不不不,呸呸呸,以後再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事了,我真是烏鴉嘴!”尷尬笑着,心中嘆一口氣,默默爲他倆終成眷屬而寬慰。
儘管宇林置有另一處公寓作爲新房,爲在孕產期得到最好照顧,圓圓一直住在孃家。後來宇林爲照顧她,也特意搬到她家,舊房子就作爲父親與母親複合後的新家。
圓圓家附近就有菜市場,阿靜每趟過來都習慣先到那兒買點水果再過去,心凌當然沒有異議。於是心凌負責將補品提好,阿靜負責挑水果,各自分工有條不紊。
但是秩序,是天生會有人打亂的東西。
“心凌,好久不見!”這把聲音怎麼會在這裡出現?不,在這裡出現這把聲音再合理不過了。它曾讓她溫柔如水百般傾心,也曾讓她如泣如訴呼天搶地,後來則黯然神傷追悔莫及。至於結局,她還未知。
心凌轉過身,見宇林赫然站於她身後,手裡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眉宇間失了往日銳氣逼人的鋒芒,多了幾分敦厚持家的樸實。“宇林,好久不見!我跟阿靜一起來,正打算上去看圓圓跟你。”
有時候讓人失落的,是風雨過後的平靜。失去狂風驟雨的印記,是對努力過程的無視。但這不適用於感情,大家都奮力揪着平靜這件外衣,不讓曾經的過往露出一點蛛絲馬跡。
“我也是恰逢早下班,來買些菜再回去。今天難得有機會,乾脆一起吃了飯再走。”他再側身向正在挑蘋果的阿靜打招呼,畢竟有第三個人在,能說的都是些客套的話語。
阿靜也已看見了宇林,正慶幸上天掉下個絕佳的機會,又自知自己的存在會礙事,便識相道,“沒問題,我們就留下來吃飯好了,絕不會客氣!心凌,這蘋果我買好了,你先拿着,我再到那邊看看葡萄去。還要走好幾家鋪子,拿這麼多東西你就別跟我過去了,在這裡等着啊!”特意留他倆被迫單獨相處。
他跟她都曉得阿靜的心思,對看一眼,默契笑了。
曾經,她是他花季裡的倩影,他是她雨季裡的傾心,如今盡付笑談,各有情衷。曾經,她以爲她的名字會加上他的姓氏,他以爲只有他可撫平她愛情的蒼夷,終究煙花落盡,風裡的一場夢而已。
心凌再細看面前這個人,俊恬的輪廓一度多麼熟悉,午夜夢迴幾度讓她模糊了眼睛,內心怎能不洶涌澎湃?卻很堅定地知道,世間的某些重遇,只爲了讓你更清晰地認識自己。
“你看上去精神不錯,那一次的事我一直很愧疚,但是不知道怎樣才能補償過去。雖然一直沒機會跟你親口說對不起,但又覺得這句對不起說出來很無恥。宇林,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但我對圓圓,還有對你和小寶貝的祝福都是真心的。對不起!”終於能夠面對面道歉,話一說完,心凌是如釋重負的。
“那一次完全是我咎由自取!”依稀還能從宇林的笑中看出無奈的心語,“我知道你有來醫院,雖然那時還沒醒,但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那一段時間,你也承受了不少壓力吧?聽說你跟成愷還因爲這點誤會而分開,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本應已是恬淡風輕,但再一次的相見,不可避免地總撩撥起一些漣漪。可這必須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機會讓他們相互適應現在的位置,最後一次相對可允許有曖昧的言辭。
“不,我知道你爲我做了很多,但一再的誤會我錯怪了你,你的心情,我後來才能理解....”心凌不能再說下去了,他們不再是需要冰釋前嫌的情侶,再說下去也無補於事,再次勾勒起昔日的愛恨糾纏,又有誰能夠承擔得起?“總而言之,所有的錯都歸咎在我這裡,也知道有些錯需要的不是道歉的誠意。看見你跟圓圓現在這麼幸福,由衷替你們開心。至於我跟成愷,我們現在很好,那不是你的錯,可能只是我們之間必然的考驗而已。”
“真的嗎?只要他能真心待你,我也就放心了。”話一出口,周圍一下子充斥了凝重的空氣,“我的意思是,我們同學多年,你又是圓圓的好姊妹,我已視你爲自己的妹妹,當然會對你的終身大事操心。”宇林看着心凌,彷彿隔了一個世紀的時空,已經是遙不可及。
“他有說過什麼時候娶你嗎?”宇林補充道。
“他很快就會拍完這部戲,我們已經排好期,他一回來就登記。”微微翹起的嘴角是幸福滿溢的暗示。
“這樣嗎?恭喜你們!”他能看出她的幸福已經完全不因他而起,儘管還是對成愷生出些妒意,但他接下來的問題,純粹出於對心凌的關心。“我這麼說你不要介意,他的職業對於愛情或婚姻的維持,似乎並沒有一個安全的邊際。我認識的你是應該是一個看重安全感的人,其實有點好奇,爲什麼當初你會選擇他,而今,也答應跟他共度你的下半輩子?”
“人生不正是一場隨時會幻滅的冒險嗎?如果最危險的一天終會到來,而安全只是一種暫時的錯覺,那麼危險一點又何妨?他就是那一個讓我這樣想的人,很幸運的,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我懂了,衷心祝福你們。”原來愛情還有許許多多不一樣的驚天動地,可以蓋過絲絲點點以爲再也無法取替的心動的痕跡,時間讓我們告別年輕和稚氣,也給了更寬大的智慧和度身訂造的驚喜。
每一個人的心裡,想必都藏有一個人,或一些人,某種特定的感覺只因他們而勾起。往往風雨如磐有致命的誘惑力,而陪在你身邊的幸福,有時平實得接近無趣。他跟心凌走到盡頭了,已經一點遐想也不允許,而圓圓纔是他更該珍惜的無趣。今天的對話是終結,也是開始。
接着阿靜回來,他們三個一起上樓去。圓圓見到他們仨一起回家,開始是驚愕,後來也理解這不過平常的相遇。即使當中夾雜着一點不平常又如何,只要表面看到的一如既往,這便是婚姻該包容的過去。
看心凌跟宇林你一言我一語,混跡在平常的閒談中沒有一點芥蒂,圓圓終於放下一顆懸着的心。一切的一切在最後終歸淪爲尋常,最幸福的幸福往往不着痕跡,這當中說的除了愛情,還有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