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胡太后讓元詡下了一道賜婚聖旨。
賜婚對象是商蔓和胡家長房嫡孫公子——胡延訇。
婚期訂的日子極近,就在下月十六。
商蔓在賜婚聖旨下達時,她便已是氣的渾身發抖,要不是她母親緊攥她的手臂,她早一怒之下起身拒接聖旨了。
商海若無奈的接下聖旨,送走了一臉陰險的劉騰,回來後,便把商蔓叫去了書房。
商蔓站在書房裡,望着書案後的兄長,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嘴角微勾道:“二哥,三姐當年害你之事……我那日恰巧聽見祖母和母親說了。”
商海若聞言便是臉色一變,眸光冰冷的看向商蔓。這個妹妹,可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商蔓一對上商海若那雙毫無溫度的眸子,心裡便是一冷,寬袖下的雙手緊攥着羅帕,扛着這份另她陌生的威壓,她顫抖着脣瓣,結結巴巴道:“你如果不幫我……幫我擺脫賜婚,我就把當年……當年的事說……說……”
商海若眼底一片冰冷,沒有失望,也沒有心痛,只有一片冰冷,好像是在看一具屍體。
商蔓潔白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薄汗,緊攥羅帕的雙手骨節泛白,渾身止不住的發抖,可她還是強撐着,直視着商海若,磕磕巴巴道:“你……你沒得選……選擇!如果你不幫我……我就把當年的事給……給宣告……告……”
商海若已起身走出書案,步子極緩的走向商蔓,周身散發出冰冷的殺意,毫無溫度的眸子,冰冷的鎖定她這個愚蠢的妹妹。
商蔓害怕的往後退着,她退一步,商海若便進一步,等她背後抵住緊閉的房門,退無可退後,她才驚恐無比的張嘴就要喊,可是……一隻五指細長的手,卻緊掐住她的脖子,掐斷住了她所有的聲音。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商海若一手掐住商蔓纖細的脖頸,與她距離近在呼吸之間,眸光冰冷的壓低聲音道:“用這件事來威脅我,你就不怕傅華歆扒了你的皮嗎?”
傅華歆這個名字,對於商蔓而言,那就是一個噩夢。
商海若見她還知道怕,便鬆開手放了她,望着背靠門嚇得臉色蒼白的商蔓,她眸光冰冷道:“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爲了你的小命,你也該學會多看少說了。”
商蔓驚魂未定的手捂着脖子,一聽到商海若這些話,她忙慌連連點頭,好像很怕慢點一會兒頭,對方就會要了她的命一般。
商海若眸光冰冷的看了商蔓一眼,便揮手讓她離開了。
商蔓一得到商海若這個走人的手勢,便立刻轉身拉開房門,腳步踉蹌的跑出了這座防守嚴密的芳華院。
不過,她也不會輕易放過商海若的,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她若不能好過,那這容王府裡的每一個人,都休想好過得了!
商海若望着商蔓離去的背影,她眉頭緊皺,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心裡下定一個決心,一個她猶豫了將近十年的決心。
而在東平郡公府的胡家,也在發生一些事。
一處幽靜的小院,粉白的牆頭上爬滿了不知名的藤蔓。
第一進院子裡,沒有什麼房屋建築之類的東西。而是種着一大片花朵大而豔麗的虞美人花,只在中間留了一條鵝卵石鋪就的花徑。
一名衣着華貴姿態端莊的貴婦人,帶領着一衆手捧托盤的妙齡丫環,走在鵝卵石鋪就的花徑上,向着第二進院子的月亮洞門走去。
這座院子名長生園,居住在此地的人,便是胡家長房嫡孫三公子——胡延訇。
二進院子裡倒是沒有了什麼花卉,而是靠牆種植了兩排湘妃竹,湘妃竹下砌着兩個水槽形式的池子,裡面養着紅色的錦鯉,每一條都豔麗的好似血玉雕琢而成的,在清澈的水中不知憂愁的擺尾遊曳。
貴婦人帶人進了那一片門窗雕花極爲精美的屋子,粉牆黛瓦,廊檐前左右四根柱子,設有欄杆條椅,可供此地主人悠閒時曬曬太陽,賞花花逗個鳥兒。
廊檐下掛着幾個金鑲玉的鳥籠,裡面養的不是什麼畫眉百舌之類的漂亮觀賞鳥。
而是養着一隻只黑如烏鴉的血瞳鳥,在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此鳥名噪鵑,爲留守之鳥,生於何地,便長於何地,老於何地,死於何地。
然自古以來,此鳥行蹤皆極爲神秘,從來都是隻聞其聲而不見影。
可此地主人卻圈養了如此多的噪鵑,品味獨特,可不似個朱門酒肉臭的貴族子弟,倒像個看破紅塵的世外隱者。
沉悶的房門聲響起,兩扇雕花門被推開,一束束光亮照進了昏暗的房間裡,也驚動了房間裡的主人。
“母親,孩兒心意已決,您無需再勸孩兒了。”對方聲音輕若飄絮,淡如雲水,平靜的無一絲波瀾。
貴婦人進了房間,望着西間那一面灰色紗簾後的身影,眸光微冷道:“母親再和你說最後一遍,斷了出家修行的念頭,做你身爲胡家長房嫡孫該做事情,忘了那個亂你心神的賤婢。”
“母親,雪鵑不是妖女,她只是一個知孩兒心的小女子罷了。”胡延訇一襲灰色夏衫,面朝佛案跪着,一頭長髮垂在背後,僅用一根木簪挽起少許,他蒼白的臉龐清瘦俊逸,一雙幽沉的眸子裡卻承載着無盡的悲哀。
貴婦人乃是胡太后的侄媳婦,胡元吉的長房大兒媳,也是胡延訇的生母。對於兒子爲一個婢女之死而意志消沉的事,她一直都是很爲失望生氣的。
可如今兒子更過分了,居然要出家修行,當什麼和尚。
哼!都是那些該死的西域和尚妖言惑衆,不然兒子再怎麼傷心難過,也不會動了出家修行的念頭。
一個賤婢罷了,死了便死了,今兒個她就給他送來十個美婢,姿容個個都賽過雪鵑那個狐媚賤人。
在胡大夫人的示意下,那十名妙齡美婢捧着托盤走了進去。
第一個托盤上放着金鑲紅寶石的小冠,小冠後頭垂着紅絲帶,配着一根玉簪花頭的金簪。
第二個托盤裡放着一套紅色金線刺繡的喜袍,寬袖大擺,精美的刺繡錦帶上鑲嵌着一個圓形的翠玉,玉質通透而光潤無瑕。
第三個托盤裡放着一雙翹頭履,紅色的綢緞鞋面,鞋頭以金線繡着吉祥如意的花紋,白色千層底,棉布鋪墊而成,潔白而柔軟。
這是胡大夫人早爲她兒子準備好的喜袍,本該在一年前用了的,可她兒子不爭氣,好好的門閥貴族小姐不要,非迷上一個卑賤大婢女。
如今,太后已讓皇上下旨賜婚,雖說商蔓那女子她也不怎麼滿意,可好歹出身不錯,王府嫡出小姐,兄長又是三大異性王之一,怎麼都算沒辱沒了他們東平郡公府。
胡延訇依舊雙手合十,緊閉雙眼跪在蒲團之上,任由那幾名婢女扒光了他的衣服,他卻依然心如止水,巍然不動。
胡大夫人在輕紗簾外看的眉頭緊皺,雙手緊攥紫色羅帕,臉色一沉,眯眸冷聲道:“他既然不想當這個少爺,你們也不用再把他當少爺敬着了。今兒個,你們便讓他的佛看看,他是怎樣在佛前行魚水之歡的。”
那十名婢女雖然是胡大夫人要送給胡延訇的,可她們始終是出身清白的姑娘家,那怕之前被訓教了一番過,可是……青天白日下,在神佛前行男女之事,還是讓她們心裡覺得很是羞恥。
胡大夫人見她們一個個的遲遲不肯動手,她臉色變更爲沉冷的咬牙道:“給你們一天時間,天黑之前,誰的身子完璧無瑕,本夫人便把她送去洛陽最低賤的青樓接客。”
話音一落,不等那羣婢女反應過來求饒,胡大夫人便怒拂袖離去了。
門外兩名守衛在恭送胡大夫人滿身怒火離開後,他們便忙伸手去關閉上了房門。雖說他們心裡很是同情三少爺,可他們只是下人,也不敢去做救少爺,而得罪大夫人的事啊!
昏暗的房間裡,那十名婢女先是眸中含淚對胡延訇叩了三個頭,而後才面帶羞紅的去寬衣解帶,不知羞恥的湊過去勾引一個一心向佛的男人。
胡延訇也聽見了他母親的話,心知他無法反抗,否則便是推這幾位姑娘去死。
可他的心裡……罷了!雪鵑都沒了,他的心也死了,還在乎這身臭皮囊做什麼。
……
肅王府
傅華歆下朝後,回府便一頭扎進了書房裡,忙到快吃午飯,纔算是忙完了那些堆積的政務。
一名暗衛驟然閃身進門,單膝跪地低頭稟道:“賜婚聖旨抵達容王府後,胡大夫人便也帶人去了胡三公子的居所長生園,賜了十名妙齡美婢給胡三公子……侍寢。”
“大白天侍寢?還十個妙齡美婢?”傅華歆擡頭看向他的這個屬下,能讓他們這些暗衛臉紅的畫面,那得多兇猛香豔啊?
“是。”暗衛大哥回答完,耳朵和脖頸便紅了。
京墨一聽胡大夫人如此往死裡玩自己的兒子,他便眼睛一瞪脫口道:“這胡大夫人怕不是瘋了吧?她那兒子身子骨可不好,一日御十女,這是想讓她兒子精盡人亡而死吧?”
胡延訇就因爲天生體弱多病,胡元吉纔給他的住處取了“長生”二字爲名。
如今好不容易把人養大了,胡大夫人卻昏了頭的要弄得她兒子精盡人亡,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傅華歆揮手讓暗衛下去繼續監視東平郡公府,至於胡延訇?他和對方又不熟,對方就算被自己母親害死,那也是對方命該如此。
京墨對此有許多的不解道:“王爺,這位胡大夫人到底是想做什麼?難道只是想逼他兒子走出房間,放棄出家修行的念頭嗎?”
“她是真想讓胡延訇死,因爲胡延訇根本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傅華歆擱下筆,背靠紅漆描金憑几,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望着一臉震驚之色的京墨,他嘴角勾笑道:“胡大爺年輕的時候可是很風流的,胡大夫人身邊的婢女,凡是有點姿色的,可都沒能逃脫他的魔掌。會有一兩個意外有孕的,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
“可是,可是胡大夫人她……”京墨皺眉回憶下那位胡大夫人的樣子,怎麼瞧,都不像個會幫別人養孩子的女人啊?
“胡大夫人也是無奈之舉,只因胡大爺太貪花好色,且喜新厭舊換人極快,在他們成親後月餘,她便不得寵幸了。”傅華歆心情似乎不錯,很有耐心的爲京墨解疑道:“既無寵幸,又何以求子?在那樣的情況下,爲保住她大夫人的地位,她也只能委屈自己收養別的女人的孩子了。”
京墨眉頭緊皺道:“如果是這樣,她既然養了胡延訇,那就是想老來有依靠,如今……她到底爲什麼忽然要毀了胡延訇呢?”
“因爲胡延訇和他父親一樣,看中了一個丫鬟,更因此毀了他與太原王氏……嫡出大小姐的婚事。”傅華歆在察覺胡太后堅持要讓胡家與商家結親時,他便派人詳查了胡家的一些人與事。
結果,便查到了胡家許多不爲人知的往事。
京墨轉身走了出去,因爲王爺瞪眼了,他纔想起來他忘記去容王府送補湯了。
傅華歆瞪走了話多的京墨後,便也整理下衣服,起身出了書房,悄無聲息的出了肅王府。
……
威王府
蕭南屏聽了麒麟的回稟,她也是吃驚的嘆了聲:“這一定不是親孃啊!”
有那個當母親的能這麼坑兒子啊?十個女人,擱一個身強體魄的大漢身上,這美人恩也是難以消受的啊。
“胡延訇是受一個西域番僧點化,纔會在尋死當日幡然醒悟,想以佛法來超度雪鵑的亡靈,希望她九泉之下能得以安息,早日投胎轉世,忘卻前塵苦痛。”麒麟說到此處,也不由心中所感紅了眼眶,既覺得胡延訇很傻,又爲他這份癡情無果而悲傷。
“西域番僧?難道是……”蕭南屏眉頭一皺,腦海中浮現一個人,此人應在南國帝都纔對啊!
可她又覺得,既然曲蓮已來了北國洛陽,那菩提多羅若此時出現,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了。
“你是想說,點化胡延訇的西域番僧,是你的朋友菩提多羅,對嗎?”北冥傾絕是僅少幾個知道蕭南屏認識那位西域高僧的人之一,如果真是此人到了洛陽,那胡家想與商家聯姻……
“如果是他在點化人,胡家強行與商家聯姻之事,便註定不可能會成了。”蕭南屏勾脣淺笑,端起面前冷掉的一杯茶,小抿了口潤潤脣,然後又問麒麟道:“你離開的時候,胡三公子被幾個美婢給強了?”
麒麟聞言便是劇烈咳嗽幾聲,臉頰微紅嗔道:“主子你說什麼呢?我能做那種事嗎?那可是青天白日的,羞都羞死人了。”
蕭南屏面無表情的盯着羞答答的麒麟看,嘴角抽搐一下,真心覺得麒麟長大了。
藍水自外頭疾步走了進來,恭敬行一禮道:“王爺,老王爺接到一張喜帖,說讓您去處理下。”
“喜帖?”蕭南屏轉頭看向藍水,藍水手中正拿着一張紅皮描金的喜帖。
北冥傾絕起身走過去,伸手接過喜帖,打開看了一眼,便合上喜帖對藍水說:“你去回稟祖父,我稍後便會讓人備賀禮送去秀容郡公府。”
“是,奴婢告退。”藍水恭敬行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在藍水走後,蕭南屏才笑着問了句:“是顧鸞影和誰的喜酒啊?”
“顧鸞影嫁給了爾朱度律。”北冥傾絕拿着那張請帖,轉身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喜帖遞給了她,便轉身出門去了。
蕭南屏接了喜帖,沒有去看,只是勾脣笑了笑:“顧溪這一招用得可真好!等將來爾朱榮意外見到顧鸞影的畫像後,他們兄弟二人也就該反目成仇了。”
“二哥?”玄武本在一旁無聊的發呆,忽見門口閃現一道身影,他驚喜的跳起來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風塵僕僕歸來的青龍,蹭人撒嬌道:“二哥,我都想你了。”
青龍擡手摸摸玄武的頭頂,覺得這孩子又長高了。
蕭南屏看向手裡還拎着包袱,一身風塵僕僕的青龍,她眉頭一皺問:“你怎麼回來了?太子哥哥那邊是不是出事了?”
“太子無事,一切安好。”青龍實在推不開玄武這個粘人的孩子,只能無奈的站在那裡任這孩子抱着不撒手。
蕭南屏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青龍,如果太子哥哥那邊無事,那青龍爲何會被譴回來?
麒麟走過去拉開了玄武,狠瞪他一眼道:“真是不懂事,沒看到二哥和主子有要事相商嗎?”
玄武擡手撓頭傻笑了笑,他也是一時高興的忘形了。
麒麟拽着傻乎乎的玄武出了花廳,向着水榭西邊的涼亭走去。
玄武很好奇的小聲問:“二哥忽然回來,你猜沒猜到是因爲什麼事啊?”
“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天機子。”麒麟拉着玄武的手進了涼亭,隨便找了一旁的美人靠坐下來,望着眉頭緊皺的玄武,翻白眼嘆了聲:“唉!真算是我怕了你了。實話和你說吧!唯一能讓太子譴二哥回來的事,只有一件,或者該說是一個人。”
“一個人?蕭衍嗎?”玄武很不喜歡蕭衍,背地裡總是這樣不敬的直呼其名。
“對,就是他。”麒麟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背靠着欄杆,一手支頭道:“主子久久不歸國,咱們的皇帝陛下可是急了。”
玄武坐在一旁,依舊很不解的皺着眉頭。他很不明白,蕭衍爲何一定要揪住他們主子不放呢?
麒麟眯眸勾脣看着玄武困惑小臉,心中不由一嘆啊!這樣的小傻子,要不是幸運的遇上主子,恐怕早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了吧?
呵呵,他們都是幸運的,不然,鬼知道他們會不會全成了街邊那樣飢一頓飽一頓的乞兒。
……
花廳裡,蕭南屏看完青龍帶來的書信,美麗的臉龐上一片冰冷,她拳頭緊握碾碎那封書信,微眯起暗藏殺氣的眸子,紅脣輕啓,聲寒如冰道:“吩咐下去,截殺來使,一個不留。”
蕭衍敢妄圖逼她做選擇,她就讓蕭衍知道威脅她的後果是什麼。
“是!”青龍抱劍微低頭,領了命,便轉身向門口走去了。
麒麟和玄武見青龍出來了,剛想起身上前打聽一下,便看到青龍一臉嚴肅的向九曲橋走去了。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心裡皆是咯噔一下。青龍回來就要出手殺人,那蕭衍要做的事,便必然是觸及到主子的逆鱗了。
而主子如今最不能觸碰的逆鱗,便只有這座威王府的主人了。
“麒麟,傳令朱雀,讓她集結人馬暗中入城,隨時待命。”蕭南屏的聲音,冰冷無情的從花廳裡清晰無比傳出來。
麒麟眼中的神色驟然大變,張嘴想勸一句,最終,卻還是選擇了閉嘴領命去辦事。
主子已經夠煩躁的了,她再多說一句廢話,估計會被主子罰去挖山吧?
“玄武,去找曲蓮求一卦,算算廉渤的下落。”蕭南屏的聲音依舊很冰冷,話音一落,一卷畫軸飛了出去。
玄武一個跳起空翻,伸手抓住那捲畫軸,腳尖輕點廊柱身,飛箭一般向湖對面對面飛去。
湖邊楊柳青青,紫燕穿飛,被他路過一驚,柳條舞動燕飛去。
碧湖之下錦鯉曳尾,波動水面漣漪盪漾層層圈圈。
清風起,水榭邊沿上的一盆孔雀草花朵微顫,抖落一片淡紫色花瓣飄飛向湖面,落水無聲,激盪起一圈漣漪,隨水飄搖而去。
蕭南屏靜坐在花廳裡,望着門外的景色,良久才呼出一口氣,一拍桌子站起來,舉步向着門外走去。
鬼王殿最近太安靜了,憑鬼煞的脾氣,在看到他父親被人分屍後,不會這樣沉靜的半點沒來找他們麻煩。
還有就是廉渤,他可是個一旦收錢,便會鍥而不捨完成任務之人。
可如今,他卻也沉匿下來了。
自那夜試探之後,廉渤,再也不曾在容王府番外之內出現過。
這一切都詭異的很不對勁,就像是暗中有一雙手,在控制着這幾股隨時會失控的力量。
然後,等待一個時機,將這幾股力量擰成一股繩。
之後,便是要絞殺對方看中的獵物了吧?
而她,就算不在獵物之列,對方也會強行邀請她當一個觀看者。
可這場好戲,她卻一點都不想觀看。
北冥傾絕去找了嚴管家,吩咐嚴管家爲顧鸞影準備一份新婚賀禮,之後又去了他祖父哪裡一趟,告訴了他祖父商海若和傅華歆的決定。
然後,他便想着回無憂水榭和蕭南屏說點事。
再然後,他就半道遇上了蕭南屏,被她強行拽出了威王府。
蕭南屏拽着北冥傾絕,出了威王府,一路提高速度,七拐八繞,先是進翰音樓轉了一圈,之後又香樓轉了一圈,再後來……
總之,她轉了很多圈,直到跟蹤她的人都受不了了,一下子竄出來擋了他們的去路。
蕭南屏只看了這氣鼓鼓的清秀少年一眼,便鬆開北冥傾絕的手,出手揮鞭向對方,招式狠辣無比,與對方一追一躲中,她總共抽中了少年三鞭子。
夢君疼的小臉慘白,捂着受傷的手臂,退後靠在了一堵牆上,齜牙咧嘴的怒瞪向那個沒人性的女人。
蕭南屏持鞭望着這名還算是有骨氣的少年,一貫含笑盈盈的桃花眼眸中,此時無比的冰冷,看着少年人的眼神,也越發猶如在看一具屍體。
夢君被對方這樣陰冷的眼神嚇到了,他不敢再留下去,而是一手捂着流血的手臂,轉身腳尖一點,便飛走了。
蕭南屏也沒想殺對方,只是不喜歡有人跟着她罷了。
“放走了他,你的藏身處便也曝露了。”北冥傾絕望着她背影,緊握手中重溟劍,那一刻,如果不是她先斂去了殺氣,他手中的劍,早已出鞘奪了那名少年的性命了。
“他是爾朱兆的人,爾朱兆也一直知道我身處威王府內,卻從不曾將此事稟告胡太后知曉。”蕭南屏挽起長鞭,轉身看向他笑說:“也是因此,我纔想與他合作,以保我在北國的清靜日子。”
“你要去找爾朱兆?”北冥傾絕雙眸微斂,對她要與爾朱兆合作的事,他搖頭反對,一點都不贊成。
蕭南屏走過去,望着他一笑:“威王殿下,這可不是吃乾醋的時候。畢竟,如今這個洛陽城裡,爾朱兆是唯一一個能與我合作的人了。”
北冥傾絕並不是在吃乾醋,而是覺得她選擇爾朱兆合作,這無異於是在與虎謀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