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峰頂,炫光狂動,七星陣成,困虎鬥龍。】
太虛七星劍陣一出,將血靈老鬼困在陣中,血靈老鬼倍感壓力,上空又有劍仙相阻,老魔連出法寶,狼牙棒、血滴子、黑陶罐、磨刀石、搗蒜臼、銅尿壺一一祭出,吃力地抵禦着太虛七星劍陣,眼見還是不敵。
太虛七星劍陣乃虛靈道長親傳,威能哪同尋常。
血靈老鬼大急,心中暗道:“道經已然得手,卻又要被奪回麼?看這架勢,自身都要難保,儘管準備充分,畢竟孤身潛入,真是凶多吉少了。”
老魔正思量着,忽然瞧見角落裡羽旦、雁冰扶着師父玄一,正服用着趕來的玉瓶娘娘手裡的靈藥,又有邪計涌上心頭。
血靈老鬼大聲呼喝道:“此子神體,資質不凡,入仙境界便使出如此功法,老夫留他不得!”隨即黑陶罐冒着濃烈黑氣,朝雁冰陡然祭出。
事發突然,玄真七人不由分身,劍仙於上空相救不急,那黑陶罐冒着黑氣,十分邪異,見其勢頭是任憑誰也攔不住了。雁冰更是早已嚇得傻了,這等人物使出的法寶,他一個初入修道界的毛頭小子如何應付得了?
灰光閃耀,應急而出,玄一道長愛徒如子,怎能叫如此悲劇發生?此刻只有他離雁冰最近,拼着痛楚,帶着重傷,凜然不懼,舉劍相迎。
哐!大石劍脫手,直插入地,劇烈抖動,顫聲陣陣。黑陶罐被大石劍打翻,灑落大片綠液,液帶白沫,一見就有劇毒。
那劇毒綠液灑滿玄一整幅灰色身影,原本重傷的玄一道長更加黯淡無神,蒼老許多。
那罐身勢猛,卻繼續向前衝去,直奔雁冰,全場衆人,無不驚呼。
黑陶罐在離雁冰僅一步近處,嘎然止住,衆人定睛一看,卻是玄一道長以血肉之軀單手將黑陶罐生生抓住了。
只在瞬間,那隻手臂便被毒得黢黑,盡是嘔人血水,玄一終於不支,應聲倒地。
“師弟!”
“師父!”
兄弟情深,玄真等人怎能不分心?只這一瞬間失神工夫,血靈老鬼抓住時機,尋一缺口衝出,一揮手,將那擎煞也攬了去。
覺罡見了,大吼一聲,飛身相迎,不單爲自己徒弟,也爲太虛門。今日之變,借他事起,已然心中大愧。
狼牙棒出,覺罡被轟開,他頭頂金剛罩嗡嗡作響,卻攔不住那血靈老鬼。
烏雲卷着巨大的蜥蜴腦袋,呼嘯而馳,不做任何耽擱,飛往天空遠處。
玄真掌門擡頭望向上空,呼道:“劍仙前輩!”
長劍在手,一道銀影向老魔逃遁方向追去。
“師父!師父!”羽旦、雁冰見玄一道長傷勢嚴重,面目全非,周身焦黑血水混合一起,簡直快沒有人樣了,更別說往昔一直給人的超脫氣質。
玄真等人紛紛上前,玉瓶娘娘慌亂摸索,連掏帶拽,搗動出瓶瓶罐罐,滿臉帶淚,照着玄一口中,一頓狂倒。
整個太虛門亂做一團,人人心慌,舉目關注,但無人敢出一聲,氣氛十分壓抑。
片刻後,玄真探遍玄一各脈,不忍沉聲道:“沒救了……”
“不!”雁冰等人如何接受得了?
玄蕭道長上前,吼道:“玄一師弟百年修爲,如今直逼化仙中期,怎能不堪今日一擊?想我當年連遭數人圍攻重創,也得保全,怎麼可能今日……?”
玄真掌門極不情願地搖頭道:“先遭重創,又有劇毒攻心攻識,筋脈盡斷,五臟具損,血軀不存,神識無息,如此重創,乃捨命所致,此外,玄一師弟早年舊傷一直未愈,哎……玄一師弟,已然離開我們了……”
衆師兄掩面拭淚,玄甫雙眸緊閉,玄蕭仰天長嘯。
羽旦、雁冰連哭帶嚎,萬分悲慟。
玄一身死,沒留下任何語言。只有手中緊緊攥住的黑陶罐和一身毒得發黑的血軀。
雁冰緊緊抱着玄一的胳膊,連連哭號道:“師父!師父……徒兒沒叫您失望,沒給咱太虛門丟人,徒兒練成啓靈劍法了,徒兒能施展乾清掌了!師父你起來看看我啊,起來看看我啊,師父你不再訓斥徒兒了麼?師父徒兒我再不調皮了,師父……徒兒不爭氣,還沒孝敬您老人家呢……”
玉瓶娘娘不忍,直接將身子背轉過去,泣不成聲。
羽旦默默地跪在玄一道長身前,磕頭不起,悲痛得身子顫抖不已。
雁冰直哭得脫力,暈厥過去,躺在地上。
“不對!”玄弈大驚。
只見雁冰表情痛苦,周身金絲急閃,越來越快。
那黑陶罐雖被玄一道長抓住,但罐中毒液還是藉着慣性些許灑在雁冰身上,方纔雁冰又緊抱着玄一胳膊不放,胳膊上毒液與雁冰身上毒液融合,玄一道長手臂上毒液雖已經發作完畢,但雁冰又怎比玄真等人修爲,此時正是殘毒攻心,已然發作了。
“大事不妙,救雁冰!”玄甫道長大喝道。
“玄蕭、玄弈、玄宇,你三人速去請回劍仙前輩,小心爲上!”玄真掌門急忙吩咐道。
如今雁冰也中此毒,指望着從血靈老鬼那裡得到解藥怎麼可能?如今情況緊急,只能叫見多識廣的劍仙前輩瞧瞧,興許有解救辦法。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密室中,雁冰被放置在一副冰牀上,仍是眼緊閉,嘴緊合,表情痛苦,縷縷金絲卻沒再顯現。身旁平放的是其師玄一。
劍仙、玄真、玄甫、玄宮、玄東、玄蕭、玄弈、玄宇皆立在這密室中,身旁還有玉瓶娘娘、羽晨、羽旦。簡夢霓被攔在了密室外面,任其如何哭喊央求,也是無用。
衆人情緒十分低落,靜靜地看着冰牀上躺着的兩人。
劍仙打破沉寂,道:“玄一身逝,實在不幸,事已至此,諸位還請節哀。那黑陶罐中所帶綠毒,名曰炙毒散,乃當今劇毒,毒發快速,致人死地,中毒者似火中炭燒一般,全身發黑,此毒難解,唯獨有寒冰相剋,可些許緩之。至於雁冰,中毒雖輕,但以他修爲,也十分兇險,能否逢凶化吉,剩餘半柱香內,看其自身造化了。”
密室中一片沉寂,室內冰冷,靜靜躺着玄一屍體及雁冰,倒像墓室一般。
沒人言語,衆人直盯着那柱漸燃殆盡的香柱以及雁冰的一絲一毫變化,衆人心裡明白,此時此刻,正如劍仙所言,只得靠雁冰自己了。
吧嗒!其實無聲,倒似重響,最後一點香根燃盡,化作一抹菸灰,落入銅爐內,而雁冰仍無任何動靜。
玄真等眉頭緊縮,憨憨的羽旦不敢相信,只一日間,與自己至親的師父和師弟就都去了麼?玉瓶娘娘再難控制情緒,直接撲在雁冰身前,滿臉掛淚,身形不住顫抖。
慌促行動間,玉瓶娘娘無法顧及身上的瓶瓶罐罐,在冰牀邊磕碎了幾瓶,各色粉末汁液灑在冰面上,其中一碎瓶中飄出淡淡酒香,是那熟悉的“酒糧”。
“酒糧”醇香,似有靈性,陣陣飄出。
忽地,雁冰久久閉合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雁冰醒了!”玉瓶娘娘忙回頭招呼身後一衆人。
衆人齊刷刷上前,見雁冰小嘴勉強張開一條小縫,虛弱地呼喚道:“師父……師父……”
玄真掌門激動地道:“此子遭此重創,大難不死,蒼天總算有眼。”
劍仙提醒道:“上古神體果然不凡,不過這冰室雖然對炙毒散有效,但冰薄力淺,效果微乎其微,還應另尋他處,逐漸化去炙毒,最好早做決斷。”
玄弈略一思索,道:“不如送去冰凝谷吧。”
玄真掌門卻道:“冰凝谷千年冰封,乃極寒之地,對雁冰化毒確有極大好處,應是當前首選之地,只不過……”
玄弈道長接道:“只不過那冰凝谷谷主冰凝夫人或許不允,尤其……尤其此時玄一師弟不幸離世,怕她更難接受。”
“冰凝谷必去之,不然雁冰命危矣!玄一師弟以命相搏,換來雁冰生機,我等切不可辜負了玄一師弟,就讓我親自帶雁冰去往冰凝谷,若不成功,常駐不回,否則,無顏以對玄一師弟。”玄甫道長開口說道,去意堅決。
經玄甫道長一說,其他人也表示同意,玄真掌門見了,道:“也好,玄甫師弟與那冰凝夫人也算舊識,加與玄一師弟情意深重,最適合不過。既然如此,收拾一番,待雁冰醒來,便起身去往冰凝谷。”
羽旦情緒低落,但也憨憨地請求道:“掌門師伯,按說師父仙逝,弟子應伴靈守孝以盡忠義,但雁冰師弟情況不妙,此行不光路途遙遠,更要去冰凝谷獨自生活,雁冰年幼,弟子放心不下,請掌門師伯許我一同前往,師父仙逝,留下我兄弟二人,我需傾盡薄力,陪伴師弟左右,使師弟毒傷快愈,不枉師父今日之舉。”
“好,準你也一同前往,如果事成,且留在冰凝谷與雁冰同住,老夫也可放心了。”玄真掌門道。
第二日,雁冰醒來了,虛弱憔悴,他根本不顧自身安危,堅持跪在玄一冰牀旁,一動不動。衆人誰也相勸不得。
雁冰直跪了一天一夜,終於不支,栽倒了下去。
玄真掌門不再拖延,命玄甫道長攜羽景、羽晟、羽旦護送雁冰去往冰凝谷,並寫了一封親筆書信,叫玄甫道長交予冰凝夫人。
玄真、玄宮、玄東、玄蕭、玄弈、玄宇、玉瓶夫人、羽晨等直送玄甫一行人至搖光峰山門處。臨別時,玄真掌門叫來羽旦,將玄一道長生前所用的大石劍提了過來,交予羽旦,並道:“玄一師弟臨別時未留下任何遺願,此劍乃當年虛靈道長所賜,你師父一生十分珍愛重視,你已有了吞雲劍,就將此劍傳與雁冰,叫他好生守護使用,你師父唯有你與雁冰兩個徒弟,料你師父所願,也當如此,以你爲人,老夫也知不會心中不平。”
羽旦恭敬地以雙手接下大石劍,背在身後。
初晨紅日下,玄甫當先,羽景隨後,羽晟、羽旦擡着昏迷的雁冰,一行五人,離去了。
劍仙見此事已了,飛身離去。而金剛寺覺罡等人早於昨夜就下山去了,臨行前,拜過玄一遺體,並對玄真掌門立誓道:“在下慚愧,累及太虛門,將來之日,太虛門但有需要,金剛寺皆聽調遣,所承事宜,以命相報!”
這一行,金剛寺來時目的,從比試到交際,可謂輸的徹底,世事弄人,揹負被逐出師門恥辱的覺罡方丈,本想在修道界昂起的頭,再度低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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