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心念心,佳人佳意,秋風涼起,正行程時。】
中州,太虛門,天樞峰。
祥雲環繞,點綴蔚藍,秋風掠過,蒼松盡展腰身。
閨房窗前,是一隻黃鳥,兩隻彩蝶。一位俏麗的美人正俯身與它們訴說着心思。
黃鳥立香肩,彩蝶落玉掌,美人如仙子一般,超凡脫俗的靈氣自然流露。
“已經走了三個月了,雁冰哥哥答應過我的,如今三月之期已到,仍不見他回來,難道,他要食言不成?”
別人聽不懂,這黃鳥與彩蝶雖沒有通曉靈性,卻也能聽懂南宮川之言。
黃鳥張開短喙啼鳴,彩蝶雙翅翩翩而動,它們對南宮川極爲親近,毫不生疏,像是在安慰着什麼。
“怎麼?你們也要離我而去了麼?”南宮川不禁擡頭望了望秋高氣爽的蔚藍天空,道:“難怪,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秋天了。罷了,候鳥南遷,蝶尋歸宿,這是你們的命中所使,縱使我有能力介入,也不好違背天意,強作挽留,哎……”
一聲悠嘆之後,是黃鳥穿雲而去,彩蝶雙雙離開。
南宮川心中感慨,手捋青絲,不禁沉吟道:“今夕何夕,青草離離,天樞峰盼君千里,等待間,秋風起,蝶鳥去……”
“主人,又再想猛男那小子了麼?”搖搖晃晃,擺着屁股,正是小太極笨拙地走來。
它身後跟着的,是壯碩厚實的大白熊。小太極先入者爲主,再加上它那鬼機靈的心眼,玩得大白熊團團打轉,大白熊儼然成爲了它的跟班。
近些日子,小太極見到南宮川苦心思念,日漸憔悴,也是心中不忍,時而嘴上罵罵鍾雁冰沒良心,時而勸勸南宮川誤操心。
“可憐的人兒啊,若是思念心切,不如去找他吧。”小太極道。
小太極本是隨口一說,也是心生不忍出了此言,哪知南宮川卻出乎意料地答道:“你說的在理,我也正有此意。”
小太極聽了,頓時有些慌亂,連連道:“哦……不!不!不!別!別!別!我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罷了,再者說了,天下之大,到哪兒去找啊?你還是安心在此,靜等着他回來吧。”
南宮川望着曾經陪伴她的黃鳥和彩蝶離去的方向道:“候鳥南遷,路途何其遙遠?可它們爲了生存爲了家人,從不顧此艱辛;蝴蝶飛舞,逢冬凋落,此生雖短,可它們趕在晚秋之前,雙宿雙飛,翩翩花草之間,尋找恩愛的快樂。”南宮川將頭一轉,兩隻清澈的明眸看着小太極,道:“鳥蟲都能如此,我又爲何不能爲之?”
說罷,南宮川蓮足飄得,返身閨房,立刻復又走出,手裡面多了一把天羅寶傘,腰間更是排滿了大小儲物袋。
小太極驚愕道:“原來主人早有打算?!可是提議的話語是經我口中出的,日後冰凝夫人知道了,嗚嗚……我可是要倒黴了。”
南宮川微微一笑,道:“你這小滑頭,把我想成什麼樣子了?即使今日你不提,我也是要去的,我等的,只是這三個月期限的最後一日,而不是你這忽然冒出來的追尋提議。”
“可……可是我們走了,萬一猛男回來了,卻尋不見你,如何是好?”小太極擔心道。
“無妨,我留有機關在此,倘若雁冰哥哥回來,我第一時間便會感知返身,而我的去向,昨夜已經在桌子上留字說明。即便字條看不到,還有餘婆婆吶,她可是最疼我了,我已經將要走的事情都偷偷告訴她了。”
“可是……可是……”小太極還是擔心,嘴裡嘀咕不停。
南宮川站在房門口,使勁兒地大吸一口秋日之清爽,舒展腰身道:“秋高氣爽,正是出行之時,趁着師父與玉瓶娘娘外出採藥還未回來,咱們這便上路吧。怎麼?你不願跟我同去麼?別是怕了吧?”
“哪裡的話!我無敵冰霜太極鵝哪有怕的道理,主人去哪裡,我便跟隨到哪裡,鍾雁冰那小子捨得丟下你不管,我可是得當好貼身保鏢啊!”小太極一拍胸脯,也不問大白熊願意不願意同去,便直接騎了上去,在大白熊後背上一蹦,道:“走!大白熊,出發!喂!別傻愣着啦。”
大白熊無奈,一聲低吼,緊跟上前頭掛着幸福微笑的南宮川。
南宮川領着一鵝一熊悄然下山去了,在此之前,她也總帶着兩個傢伙下山打漁、採果,所以守山的弟子也都不以爲然,而一般的記名弟子,即便心中有疑惑,也不敢上前相問。
南宮川一路向西,且飛行且徒步,小太極沒有大白熊的能耐,只能是任聽安排。倒是從來累不着自己,因爲它不是爬上南宮川的肩頭,就是趴在大白熊的背上。
一路之上,南宮川不時看看手裡緊緊攥着的一塊水晶石,那水晶石晶瑩剔透,一瞧便不時凡品。南宮川見水晶石遲遲不發亮,腳下往西的步伐,便更緊了。
出了太虛門、路過秋深坡、繞過鞘靈谷、經過馬尿鎮、穿過克城……
這一路,南宮川好似一個出世遊者,一個追逐腳步的人。她每到一處,都會癡癡地想着鍾雁冰曾經到此地的種種。尤其到了馬尿鎮,南宮川還專門來到澤泉居,品嚐了一下鍾雁冰與衆兄弟常掛在嘴邊的馬尿酒。
小太極曾經喝過了,見南宮川時而輕鎖柳眉,安慰道:“哎呀,呸呸呸,什麼破酒,哪裡有咱家主人釀製的好喝。”
南宮川苦笑,多年前,正是在此處,歷經磨難後,二人重逢,那一刻心波盪漾,情愫暗涌,只是二人當時不明。
待南宮川離開此鎮時候,她嘴上再次浮現出美妙的微笑,心中道:“原來此鎮名爲馬嘯鎮,呵呵,這些傢伙呀,尤其邱老哥,起個馬尿鎮的名字,不過粗略聽起來,倒也相像。”
一個半月後,待風塵僕僕的南宮川來到西方雨林的一刻,她佇立良久,掩飾不住的,是內心的興奮與激動。
而叢林深處,懸浮半空的叢遜河之眼上,南宮川的身影一閃即逝,本閉目端坐的陰魂,不由左眼露出一條隙縫瞄了一眼,沒有過多的關注,只淡淡道了句:“好漂亮的妮子。”轉而又閉上雙目,繼續修煉了。
爲尋找鍾雁冰,南宮川來時在太虛門用心繪製了一副人像畫卷,本來那捲上只畫了鍾雁冰一人,可是南宮川品琢了幾番,又在其身旁填上了自己。身爲極品通造師的南宮川,心靈手巧,繪畫功夫乃是凡塵難及,自然畫得栩栩如生,妙筆生輝。
當這一副畫卷展開在一羣土人面前時,一位叫阿魯的中年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拍手跺腳,一雙眼睛眨都不捨得眨巴一下,只死盯着畫卷中細細筆觸來看,手中比劃不斷,有意依樣學着,卻有嘖嘖感嘆,難得其妙法。
當族中首領聞訊趕來,瞧見畫卷中那個丰神俊逸的高瘦青年,再看卷中他身旁柔情依偎的南宮川,與真人對照之後,登時嗚呼了好一陣子亂七八糟的話語,然後將南宮川請到了村子廣場當中。
看來南宮川以兒女私心將自己添上畫卷,無意中也證明了她和鍾雁冰的關係,倒有意外收穫。
村子廣場中,南宮川猛然擡頭,她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那鍾雁冰留下的巨大石缸,而是兩座高大的神靈雕像。
雕像以木材雕刻而成,瞧着那古樸穩重的木紋,以及微微泛光的木質,就知道是上等的好木頭。叫南宮川第一眼便注意到的它原因,不是別的,而是兩座雕像,分明是鍾雁冰與章堯二人。
南宮川極通語言天賦,片刻便知道了此中含義。沒有想到,鍾雁冰來到如此陌生之地,仍然伸俠義之手,助困苦土人,南宮川倍感欣慰。
只是看那兩座雕像,鍾雁冰手撫長劍,威風凜凜,而身後顯得矮小了許多的章堯,卻是極爲普通,明顯是“雨神”的小跟班樣子。
再見鍾雁冰,雖然只是粗陋的木頭雕像,南宮川也是倍感親切,十分動容,再想這些可愛的一族土人,不知花廢了多少精力和物力,用稍顯笨拙的雙手,以簡陋的工具雕刻而成。
數種情懷涌上心頭,南宮川心頭一酸,清淚在眼中打轉,爲了不教他人瞧見她的脆弱,南宮川輕咬紅脣,黛眉微鎖,顯出一絲憂色。
首領以爲南宮川嫌雕像不妥,連連解釋自己族人們手藝不精等等,南宮川寬慰,有意幫忙,卻覺得還是保持原來的樣子比較好。
南宮川受到了全村族人的盛情款待,被奉爲神靈的鐘雁冰的女人,哪個敢有怠慢?而南宮川那如細玉的皮膚,絕美的嬌容,脫俗的氣質,更是叫族中男女們讚賞不已,奉爲仙子。
一夜過後,南宮川按照他們的指引,繼續朝着雨林深處走去。而她卻不知道,在她走了以後,可憐的章堯雕像被砸得稀巴爛,換成了一個美麗脫俗的紅衣仙子。
雖然不比南宮川手中的畫卷,可是旁人瞧見,一望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