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影非人,長着巨大的觸鬚,就像八爪章魚一樣,可卻長着一張人型的臉,高則足有二三十米,掀起驚天巨浪,且空中瞬間烏雲密佈、大雨瓢潑,整條渭水的水位都在以驚人的速度上升着。
“水魔獸!”獨孤劍聖與司徒鍾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怎麼可能!”林書航也完全沒想到,第一反應便是‘苗女青絲’背叛了自己,但迷魂大法確實是成功了,理應不會出錯纔對。
要麼就是石傑人發現了苗女的異常,卻故意裝作不知,利用苗女來給自己傳遞假的信息,讓仙道諸高手都爲明日備戰,卻忽略了眼前的警惕。
“這不可能!”山河圖中的趙靈兒驚呼道:“姥姥說孃親封印水魔獸時用的是五行鎮魂術,只有用女媧族人那旺盛的生命力來獻祭,纔有一絲復活的可能,可我明明還沒事……”
林書航傳音道:“是因爲已經提前取了你許多血液的原因嗎?”
趙靈兒搖頭道:“我有身孕,他們怕我受傷早死、又或是損了腹中胎兒的靈性,因此那幾日取的血並不算多。”
前幾日苗女在彙報時,便曾提到過因爲丟了趙靈兒,石傑人爲此大發雷霆,險些將她直接打死,由此足以看得出趙靈兒確實是復活水魔獸的關鍵。
但這就更奇怪了。
女媧族裔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和能量,是復活水魔獸的必需品,可趙靈兒和她腹中胎兒尚且都還好好的,石傑人又是如何復活水魔獸的?
此時劉府中,李逍遙、林月如等人全都已經被驚動,兩人還不會飛,跳到屋頂上墊着腳往那邊看。
而與此同時,但見長安城上空已有七八人同時騰空而起,身手矯健、姿態輕盈,正是仙道中人。
“一冥兄、仲笙兄……”獨孤劍聖一聲招呼,可話音剛落,卻見那幾條騰空而起的人影臉色驟變,身體突然一僵,竟直挺挺的往下方跌落下去。
衆人心裡隨之一沉,可還不等飛過去查看一下情況,林書航便覺全身的靈元竟在飛速的消散,隨即身影一晃,竟也從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司徒鍾飛速下降將他接住,獨孤劍聖則是抓過林書航的手腕把了下脈,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萬靈子母蠱!”
“那是什麼東西?”林書航也是驚詫,此時身體並無其他任何不適,唯獨靈元無法催動,甚至是連感受都感受不到,彷佛突然間將零維與自身完全切斷了,連一丁點縫隙都不留。
“黑苗族有一養蠱的傳說,據說用成千上萬的蠱蟲可獻祭出一條獨一無二的蠱王來,它可產下數以億計的子蠱,用這些子蠱去吸取無數人的精氣神,也即是靈元,以供蠱王所用。”獨孤劍聖說道:“它的子蠱細小如蚊蟲之卵,將之下與井中,尋常人喝下去後,由於自身並未煉氣,沒有靈元,因此並無任何影響,可若是修行者誤服,此蠱即可種之於身,任你如何厲害的驅蠱法門都奈何不了它,直到被它生生將你靈元吸空、成爲廢人爲止!”
“即便仙人也得喝水,下於長安城所有的井水中,這確是讓人無法提防。”林書航沉聲說道:“不過,這世上竟有如此數以億計的子蠱……養蠱不易,往往數年才能培養出一兩隻蠱蟲,這蠱王一成,立刻便得到數以億計的子蠱,也實是讓人難以想象。”
林書航頓時明白了。
雖然沒有了趙靈兒,但萬靈子母蠱的存在,不知吸取了這長安城中多少高手、能人異士的靈元,雖然這些能人異士和仙道中人,沒一個人能與趙靈兒的女媧族裔去比靈元和生命力的深厚,但你架不住量大啊……
茅山派的週一冥、龍虎山的張仲笙、玲瓏閣的七巧閣主、全真派的景空道長等等,這全都是地仙之境,再加上一大票先天或是築基的徒子徒孫,以及長安城中的無數煉氣士,即便質稍差,但這匯聚起來的量變足以引起質變,絕對是已經遠遠超過一個女媧族裔了,如此當然能讓水魔獸復活。
難怪這幾日明知丟了趙靈兒,他們依舊還是將水魔獸放養到了渭水之中,當時林書航還覺得奇怪,以爲石傑人是孤注一擲,當真如苗女彙報那樣,正在拼命的找趙靈兒呢。
想通此節,林書航心中暗暗懊惱。
自從邁入地仙之境,靠實力足以解決很多問題之後,自己做事已經越來越不嚴謹了,同時也有些過於相信法術和力量。
若不是因爲用了迷魂大法之後,對苗女青絲給出的所有信息都深信不疑,否則若是多方查探之下,反而有可能提前發現拜月的某些行跡。
拜月既已知道苗女受自己控制,那自然知道仙道中人已準備要對付他,誆騙李催弄什麼假延席,讓仙道中人誤以爲他暫時不會有別的動作,再突然提前下手,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周掌門他們多半也是中了此蠱。”獨孤劍聖說道:“如今偌大長安,除了那些尋常士卒之外,所有仙道高手恐怕都已經中了他的招,單靠我與師弟,怕是難以與石傑人與那水魔獸相抗衡,如今之計,當先拯救仙道中人以保全實力。”
“那水魔獸、那城中百姓怎麼辦?”司徒鍾焦急的問道。
獨孤劍聖的神色微微一暗,但語氣卻是無比堅定:“以卵擊石,唯死而已!若是救走了衆多仙道巨擎,石傑人投鼠忌器,或許還不敢立刻就與大唐撕破臉面,說不定到時候還會上演一處‘斬殺水魔獸’,拯救京城的戲碼,百姓反而獲救。”
“若是他當真屠城呢?”司徒鐘不死心的問。
“那便想辦法給這全城的人報仇!其他休要再言!”獨孤劍聖的臉色微微一沉,冷聲說道:“師弟,適才空中衆人跌落的方位你可還記得?”
司徒鍾心善,雖知獨孤劍聖說的是實情,但畢竟難受,此時勉強‘嗯’了一聲。
“好,城南那三個你去救,抓住人就逃,別管其他人了,只救幾位掌門即可,城北這邊我來,出城之後,先去將軍山匯合,若等半柱香時間還未等到對方,便直接去蜀山,絕不可在這附近久留!”
兩人才剛說定,還未動身,卻聽半空中一個澹澹的笑聲響起:“獨孤掌門、司徒老弟,好久不見,蜀山劍派自號俠義仙道,看到水魔獸禍亂京都,不是應該除魔衛道、拯救黎民百姓嗎?竟然只想着逃跑?如此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石傑人!”司徒鍾擡頭一看,頓時恨得咬牙切齒。
獨孤劍聖也是微微眯眼,與林書航一起擡頭看向半空。
只見一襲黑袍的拜月教主正懸停在半空中,笑吟吟的看着他們。
“留待有用之身,方能與你這魔頭周旋。”獨孤劍聖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靜,甚至還衝石傑人拱了拱手:“如今我便要去,你想要攔我?”
“不敢不敢。”石傑人大笑道:“蜀山劍聖與酒劍仙,兩位齊聚,只怕這天下間根本就無人可擋,兩位既未中蠱,那要去便去,石某絕不出手自找麻煩,不過……”
他笑着轉頭看向一旁的林書航、李逍遙等人:“你二位若是還想要帶走其他人,非要爲了救人而束縛住你們的手腳,那我可是舉雙手歡迎,也只好趁人之危,勉爲其難的收下兩位人頭。”
獨孤劍聖與酒劍仙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石傑人說的不錯。
劍仙之所以厲害,除了飛劍攻伐足夠強悍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因爲劍仙的速度。
仙人化身爲劍,與飛劍近乎合二爲一,無論是飛劍速度還是自身御劍飛行的速度,都是其他地仙可望而不可及的,即便打不過,想走便走,根本就沒人攔得住。
可如果是要讓他們帶上幾個人再去御劍……
這些仙人現在連靈元都無法接觸,肉身凡胎本就沉重,即便劍仙強行帶走飛行了,飛行速度也必然大打折扣,那在拜月這樣的高手眼中簡直就跟個活靶子沒區別。
且劍仙進攻時都是一往無前,從不防守,要是讓他們在與同等級的強者殺伐時還要分心照顧別人,那怕是連自身的戰鬥力都發揮不了七成出來。
見兩人一時愣住,拜月教主倒是不急,轉眼看向林天南,微笑着問道:“林堡主好手段,居然能潛入我的法陣之中而不被我發覺,還能蠱惑我手下叛變,真是讓我驚歎。我一向愛才,那女媧一族的小歐丫頭在哪裡?若是林堡主交出她來,且願拜入我門下,我倒可以饒你一命。”
說着,他看向林天南旁邊的李逍遙、林月如等人,笑着說道:“連同你女兒、女婿,還有你那個天天到處打聽我消息的兄弟劉尚書,都一併饒了,讓這劉府在今日滔天之禍中安然無恙,這買賣,你覺得的如何?”
“聽起來挺合算。”林書航說道:“不過,你是如何發現苗女叛變的?”
“都用不着我去發現。”石傑人澹澹的說:“那女人自來便有兩種人格,面對仇人時是猙獰可怖,面對我時卻又是婉約動人……哈哈哈,你迷惑的不過只是其中一種,當她恢復另一種形態時,自然就會將一切都告訴我了,然後再向你傳遞所有一切我想讓你知道的東西,託你的福,這些消息被你有意無意的傳入了仙道中,讓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獨孤掌門與司徒鍾來得太遲了,若是早一日到,也中了萬靈子母蠱,那倒是讓我更省事一些。”
“廢話連篇!想拖延時間等水魔獸過來麼?!”
林書航本是還想再問,這一趟,他已經是輸得褲衩都沒了。
獨孤宇雲和司徒鍾即便有能力將自己救出去,但也絕不可能還救得了林月如他們,任務已然是失敗狀態,還不如多從石傑人嘴裡套點有用的信息,然後再推倒重來。
可獨孤劍聖顯然並沒有什麼‘推到重來’的覺悟,只覺在這關鍵時刻了,林天南還在和敵人問這些有的沒的,真是不知所謂。
此時一聲大喝,抓起林天南扔給司徒鍾:“去救周掌門他們,找到人後就立刻走!石傑人這裡,我來攔住!”
果然,他並沒有打算要救林月如、李逍遙等其他人,只因需要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司徒鍾那飛劍,即便再加上他的酒壺,又能載得下幾個?
相比起骨血之親,幾位仙道巨擎在獨孤劍聖營救列表中的位置顯然更加靠前。
不爲別的,只爲這些仙道巨擎將來會是反抗石傑人的最強力量。
“想走?”空中的石傑人一擺手,但見衆人所在的院子中,地下竟有土地隆起。
緊跟着,十幾具棺材從地底中升了起來。
剛跑來後院的劉清風、柳靜雲等人都是嚇得呆了,不知自家後院幾時居然埋下了這麼多的棺槨。
下一秒,所有的棺材板勐然迸射開,十幾具渾身散發着幽冥死氣的魔屍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說是魔屍,只是身上散發的濃厚死氣比較相似,可事實上他們的容貌看起來可並不像是恐怖的魔屍,反而甚至更像是活生生的一個個人,唯獨雙眼空洞無神。
“娘、孃親!”
山河圖中的趙靈兒一聲驚呼,她在仙靈島時曾無數次看過的畫中女子,其容貌早已鐫刻在她腦海中,直到姥姥臨死前才告訴她,這是她的孃親,本以爲這輩子都沒有相見的機會,可沒想到……
“青兒!”獨孤劍聖也是臉色微微一沉。
只見在那一衆‘活死人’中,一個穿着華貴鳳袍、容貌端莊靚麗的少婦格外顯眼,她手持一柄蛇頭巫杖,渾身的死氣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竟化爲了滔天般的靈元。
蛇頭杖只輕輕一揮,一股巨大的風暴幾乎是在瞬間成型,狂暴的龍捲環繞着這院子旋轉起來,高得直衝天際。
女媧族裔,巫後的強大靈元,簡直強盛到足以毀天滅地,其破壞力即便是與獨孤劍聖相比,也已經是不遑多讓。
“飛雲長老、巫王、紅葉禪師……這、這怎麼可能!”司徒鍾則是臉色都變白了:“他們不是煉製的殭屍,他們竟然還保留着生前的修爲!”
話音落時,只見那十幾個棺材中的‘活死人’全都活動了起來。
有的御使飛劍,明顯是蜀山劍派的路數,有的是拿出毒物又或是古怪法寶。
一時間,但見半空中陰雲籠罩、萬法奔騰,無數強大的攻擊匯聚於一處,都朝着獨孤劍聖與司徒鍾而來。
只聽半空中石傑人的聲音澹澹的想起道:“給了你們機會走,可偏要逞強,既如此,那便一個都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