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過,在殿前司食堂裡用過飯,按往常林沖的習性,今天早晨就已經沒有團練,那必然是該午練了。
一衆教頭都正準備聽他號令,卻見林沖擺擺手說道:“左右無事,今日便早散了吧。”
衆教頭一愣,對望了幾眼,有人試探着問道:“林大人,今日不團練?”
林沖裹了裹身上的披風:“今日天冷,就不折騰大家了,你們去各營宣告一下,就說這幾日好好給大家放個假,只一條,不許出去惹是生非,否則罪加一等、必嚴懲不貸。”
衆教頭聞之大喜,雖不知這總團練使怎的突然轉了性,但畢竟這大冷天的,誰也不想練武,放假休息正合衆人之意。
“總團練使放心,保證讓他們一個個都老老實實的!”
“哈哈,林大人厚意啊,那幫小雜碎怕是要高興死了。”
笑着應下了衆人的馬屁,出了殿前司大門。
一次性通關任務需要某些大事件才能觸發,而在那之前,來殿前司上班團練之類是肯定沒興趣的,特別是這十日虛弱期,苟住,安全恢復纔是王道。
減少外出活動自然能讓自己變得更加安全,但整整十天總也得利用起來,真要無所事事的呆在家裡那也無聊不是。
從殿前司到回家的浚儀橋這一路十分繁華,各種各樣的商鋪應有盡有,早晨過來時就已經在留意了,此時正好採買些東西。
先是去鐵匠鋪裡打了一口爐子,丹爐;藥材鋪子裡買了許多中草藥,最後再到市場上買了各種小豆類,以及硃砂等物。
雖然已經有灌入腦子裡的煉丹知識,但不實際操作一下是不可能憑空學會的,而這仙界的初級陣法,硃砂、小豆這些東西最是通靈,用來佈置法陣再好不過了。
丹爐要過兩日才能打造好,但其他東西則是回家便可用。
回到家時天色尚早,林娘子和錦兒見他早歸,自是歡喜,卻又見了他買了許多豆子,老丈人在旁邊打趣道:“林教頭這是不當官,打算改磨豆腐了?”
林書航笑着說:“您老見過用綠豆紅豆磨豆腐的?”
“誒!你還真別說,”老丈人年輕時也是個有趣的靈魂,聽林沖和他打趣,頓時來了精神:“這有白豆腐黑豆腐,怎麼就不能有紅豆腐和綠豆腐呢?完全可以試試!”
可等聽得林書航說是要用豆子變戲法,一家子全都聽呆了。
錦兒噗嗤一笑:“姑爺看來是真打算改行了,往常這時候都在校場訓練呢,今天倒要變戲法。”
林娘子笑道:“相公不會是要表演豆子變豆漿吧?”
錦兒噘着嘴連連點頭:“一準兒是了!”
林書航笑着輕輕一個暴慄敲在錦兒頭上:“就你話多,一會兒等姑爺我變好了,就拿你先當小白鼠。”
“呀,我纔不要當老鼠!”
“什麼是小白鼠啊相公?”
“嘖!好你個臭小子,不尊老愛幼了嗎?凡事應該老人當先嘛!管你要變什麼,我先來!”
一大家子嘰嘰喳喳,其樂融融,然後就被林書航使喚起來。
豆子要挑過,每一顆都要求‘天庭飽滿’,不能有一點瑕疵,且每一顆的大小都要求儘量一致,不能有的大有的小。
此外,豆子上但凡有一點點破皮的都不能要,黃豆要三百六十顆、綠豆八十九顆、黑豆二百二十顆,紅豆三百三十顆,共計999顆之數。
等挑好豆子,放在備好的口袋裡,然後興致勃勃的看他變戲法。
只見林書航拿着袋子走到外面的院子裡,這個時代的院子可沒什麼石地板之類,都是泥土,倒正適合栽種。
豆子不用埋得太深,只是每埋一顆時,都要念動通靈口訣。
自身雖然沒有靈元,天地靈元也很稀薄,但終歸併非完全消失,當口訣念動時,林書航還是能清晰的感覺到有微薄的天地靈氣灌入了豆子裡,然後與此前就已經施過法的通靈豆子產生感應,用一絲微弱的靈氣將其相互連接了起來,形成了一片暗佈於地下的‘靈氣網絡’。
當然,也有念動口訣後沒有通靈的,又或是無法與其他豆子產生連接的,那要麼是豆子本身不夠‘合格’,有破皮或內部焉兒壞,又或是大了或是小了,再不然便是天地靈氣太過稀薄,有時候一次兩次口訣還真是無法勾動,但多念上幾次、或是換顆豆子,總是能成功。
這些豆子間的靈氣聯繫相當微弱,微弱到即便是強如林書航這樣的感知,都必須十分仔細才能感覺到一絲的地步。
坦白說,這樣的靈氣力量,即便全部加在一起,恐怕都未必能撼動一張普通的板凳,但陣法這東西各有專精,有些並非破壞形的法陣,對靈元力量的要求就並不高,重要的是能勾動規則即可……
一邊佈置,一邊也是在實踐過程中學習到了不少東西。
別看林書航用的材料簡單,做的事好像也很簡單,不過就是念個口訣埋個豆子而已,但實際上這天階的‘陣’術,起步便已是凡人極限,其難度在於算法。
陣法的原理是一個法則公式,你要佈置三五顆容易,根據當前環境和使用的東西以及靈元強弱等數據,再隨便套用一下公式就能算出來彼此間距、方位之類,但若是六顆七顆,其運算量則就開始幾何倍增,像林書航現在要佈置999顆,那計算量簡直堪稱突破天際,普通凡人恐怕就算窮其一生都根本算不出結果來,也只有林書航這種已達通真達靈之境、堪比超級及計算機的大腦,才能在閒庭信步間,將每一顆豆子的落點都算得清清楚楚。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凡人意義的聰明,其實大多是指情商,指待人接物、指算計人心,而像林書航他們這樣的仙人,擁有着超強的大腦,卻並不意味着他們就一定能做到普通人概念中的聰明,就像許多天才總是孤僻的、甚至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更比如說超級計算機、人工智能,它的運算速度遠超人類,但真就能做到人類意義上的聰明、懂得人情世故了?
那是兩碼事……
所謂陣法,是一種宇宙規則的演示,宇宙萬物相生相剋並非是什麼所謂的血脈壓制,而是由其本質所決定的。
比如水與火,一邊是緩慢的分子活動,一邊則是劇烈的分子活動,倘若相互交融,自然拉低分子活躍的平均值,火勢必然減弱,這就是所謂法則與剋制的一種了。
而這世間一切萬物,其實都有法則規則蘊含其中,而只要你通曉這些規則法則,便可以用陣法將之演示表達出來,而那些豆子,便是演示這種規則的道具。
此外,強大的陣法固然需要充裕的天地靈元支撐,但稍弱小些、又或是輔助功能的陣法,即便是北宋這靈氣稀薄的大環境下,也是可以使用無礙的……
但見此時他提着裝豆子的袋子,在院子裡左右逛蕩,左一顆、右一顆,東量量、西丈丈,忙活了好半晌,等最後一顆豆子都已經埋完時,大廳裡的三人都已經快要睡着了。
老丈人翹着二郎腿打着哈欠,錦兒將頭枕在桌子上,小嘴微張,不知夢到了什麼,口水都快流出來,唯有林娘子依舊是滿眼柔情的看着丈夫。
聽他說弄完了,林娘子一邊推醒旁邊的錦兒和老爹,一邊笑着說道:“相公的戲法弄好了,還不快來看看。”
“豆芽?!”錦兒揉着眼睛醒過來。
“埋得那麼散,發芽都找不到了!”老丈人打了個哈欠,無語的說道:“還有啊,咱豆芽它也不是埋地裡長出來的呀,那得用水泡,我說女婿,你這戲法變得可太失敗了。”
林書航哈哈一笑,走過去牽起老丈人的手。
“幹嘛?”老丈人一臉警惕,以前他還在殿前司當教頭的時候,這女婿就愛找他切磋,而每次切磋,就是熱情洋溢過來牽手的動作:“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可沒力氣跟你比武!”
“不比武不比武。”林書航笑着將他牽到院子中,然後問道:“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
林書航笑了笑,也不回答,直接將手一鬆開,整個人退後了兩步。
只見剛纔還滿臉疑惑的老丈人突然間在原地愣住,小心翼翼的伸手朝四周摸了摸,喊道:“林沖?林沖?你搞什麼東西?人呢?”
大廳裡的林娘子和錦兒都看呆了,在她們的視線裡,林沖明明就站在張教頭身邊不足兩米處,可張教頭居然愣是看不見他。
“走啊!”錦兒瞪大眼睛,在大廳裡喊道:“老爺你往前走!”
張教頭似乎是聽到了,說道:“錦兒?你在哪裡呢?前面,前面怎麼走?沒路啊這!”
他是在大聲喊,但傳出來的聲音卻很輕,林娘子和錦兒就在數米遠處,也都得仔細聽才能聽到。
眼看他臉色都快白了,畢竟是老丈人,林書航無意多捉弄,笑着走過去牽起他的手。
張教頭頓時恢復了對院子裡的感知,再一看林沖,頓時一臉驚駭,背心已經全部溼透,他滿頭大汗的問道:“這是怎麼弄的?剛纔我明明看到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了,下面萬丈深淵不說,還有許多毒蛇猛獸,我的天吶……”
林書航將陣法的原理稍稍解釋了一下,沒有說得太複雜,也沒提及運算的難度,卻已將衆人驚得目瞪口呆,再看林沖時,更是一臉的震撼了。
張教頭忍不住說道:“早前便聽說你林家祖上曾有仙人,救駕過聖元孝皇帝,我以前還道是虛妄之言,卻不想……女婿,這當真是好手段啊!”
兩個女孩哪見過這等手段,都是聽得嘖嘖稱奇,錦兒吵着要親自試試,林書航將她牽進陣中,小丫頭片子頓時嚇得驚叫連連,倒是林娘子入內時,聽林書航說過沒危險,只是障眼法,便閉着眼睛強行往前走去,結果懸崖是沒掉下去,但卻始終是在原地踏步,半步也前進不了。
這是一個障眼法加縮土成寸的陣法,雖大部分主體結構只是佈置在前院中,只在這裡生效,但這年頭,不管有人強闖還是暗入,都必是先走前院進來,用來迷惑敵人、給這家裡上一道保險,那倒已經是足夠了。
這一則是實驗實驗所學,二則也是留點後手,自己畢竟不可能隨時都在家,如此也是省了高衙內那樣人渣的一些煩人小手段。
在感覺到金兵的強勢變化之後,林書航就明白自己這次的任務或許是與抗金有關了,而絕非是去水泊梁山上小打小鬧。
但要想驗證這一點,恐怕還是需要先觸動一次性通關任務,大相國寺的魯智深應該是一個劇情觸發點,高衙內和高俅也是一個,前者安全係數高,能觸動任務最好,但若是逼不得已選擇後者的話,自己倒是沒問題,就恐家人遭殃,得提前保護一二。
畢竟如果想要抗金,那對高俅這等朝中重臣直接喊打喊殺、和朝廷撕破臉面並非明智選擇。
在北宋這靈氣稀薄的時代,單憑自己一個人的武力,是難以獨自殺退傾巢而出的金兵的,畢竟體力、靈元恢復速度有限,大規模的殺招法術恐怕也很難釋放,再加上本身場景的10倍難度,那必然將還有別的變故,甚或是出現與自己一樣強的地仙。
反倒是藉助北宋朝廷之力,方纔是明智之舉……
當然,對這一家子倒不會直接明言,只說是最近在殿前司聽到風聲,說是遼金之戰,遼國似乎派有高手來開封行刺,又或製造混亂之類,家裡女眷多,自然得小心一二。
如今的遼金話題是開封府最熱門的,張教頭也聽得不少,加上宋人對遼人一向的畏懼,此時連連點頭道:“小心點總是沒錯的,也虧得你有這樣的手段。”
一大家子玩得不亦樂乎,林娘子才突然想到:“相公……這東西在院子裡,那以後咱們自己進出可一樣不方便呢。”
林書航笑着將兜裡剩下的豆子抓出一把,念動咒決通過靈,再用三個小袋子裝了,分給每人一個。
“將這袋子帶在身上,這院子裡的法陣對我們自可不受其影響。”
衆人接過帶在了身上,再走入院子中時果然便不再被迷惑。
“有了這個,咱們家可不怕小偷了!”錦兒興奮的說。
林娘子颳了刮她小鼻子:“平時有相公在,我們家也沒遭過賊啊。”
“那是!”錦兒笑着說道:“八十萬禁軍總教頭呢,現在連仙法都會了,誰敢來招惹啊。”
“說到仙法。”林書航笑着說道:“過兩天我給你們煉點仙丹,吃了不說長生不老,沒病沒痛應該是沒問題,老丈人說不定也可以重振一下雄風,和我比劃兩招呢。”
“還要煉丹?”張教頭聽得一愣一愣的,感覺今兒這畫風是越變越稀奇了:“感覺你這是越來越玄奇了……你家有這些東西,以前幹嘛不用?還老說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呢……這是突然開竅了嗎?”
林書航只是笑了笑,沒多解釋,整整十天吶,他打算就憋家裡了,總要找點消遣,而等這十日一過,那纔是自己真正大展拳腳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