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磊拖着疲憊的身軀離開女子師範,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好在城市中心都立有路燈,不然夜道更難走。北平城作爲曾經的元大都,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這個城市大是大了,不過徒有空架子,再加上連年戰亂,城內建築多是破損不堪。
另外,北平城內很多主幹道還是泥土路面,晴天起塵雨天泥濘,路上還常有牛馬糞便。幹道兩側設置了排水明溝,由於是露天的,到了夏天就臭氣沖天,在萬磊看來,北平城的人居環境實在不怎麼地,以後“國”力充足了,肯定需要規劃重建。
另外,北平城呈長方形,周長近三十公里,面積約50平方公里,相當於唐長安城面積的五分之三,接近宋東京的面積。北平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道路規劃整齊、經緯分明。由於城市輪廓方整,街道砥直規則,使城市格局還略顯壯觀,這就給以後重建打下好的底子。
萬宅在鼓樓附近,依水而居,也算是黃金地帶,女子師範在原來的國子監,離萬宅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以前他總是在等妻子一起回家,不過今天妻子不來上課,他只得自己當獨行客了。
此時天時已晚,不過兩邊民居還是亮着燈,唧唧復嘰嘰的聲音響個不停,這些織戶們連夜開工,他們從紡紗廠內定購羊毛線,織成羊毛毯或者是毛布,少部分自用自售,大部分出售給貿易行換取工錢。
正是因爲有利可圖,他們才這麼努力工作,現在北平城內,十戶人家中最少有一戶有織布機,一些人家裡還不只一臺。紡織業的發展,不只是給織戶帶來了利益,還衍生了很多下游行業,比如說印染業,刺繡業,制襪業,從業人員很多,北平城自此成爲不夜城,也帶動了煤油消費,城外趙莊那口油井也是日夜開採。
此外,一些從南方高價聘請來的織工還帶來了錯紗配色,綜線挈花的技法,使織成的毛毯毛布上折枝、團鳳、棋局等字樣,徐徐如生。在這些巧匠的悉心傳授下,北平城內很多婦女學會了織工,燕布質地相對優良,花飾燦美,價格相對便宜,很快就暢銷山東山西。
當然,北平的紡織業剛剛起步,自然不能跟蘇鬆一帶相比。早在宋代,棉花栽培從嶺南逐漸傳到長江中下游地區,棉紡業就在江南紮根。元朝初年,松江府烏泥涇有位叫黃道婆的婦女,從海南島回到了故鄉,從海南島把先進的棉紡織技術帶回了家鄉。
經過一年來年的發展,松江府已然成爲明朝的棉紡織中心,日產棉布上萬匹之多,有衣被天下之稱,就連老牌的絲織城市蘇州杭州都比不上。不只是產量高,松江布也格外精美,甚至能織出龍鳳、鬥牛、麒麟等圖案,比畫上去的還有精美,堪稱神技,就連皇帝的龍袍都是松江府那些巧匠織出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萬磊還不相信人能織出龍鳳等圖案,以爲是繡上去的,不過在看過很多高官的蟒袍和官補子之後,不得不驚爲天人。當然,這種布是朝廷專用,一般人不能穿的。
北平城的紡織業以量產爲主,面對的是廣大的中上層消費者。當然,發展到一定規模之後,北平城就會進軍棉紡業,與江南的紡織業競爭。如果搞出蒸汽機帶動的織布機,那江南以手工生產爲主的棉紡業和麻坊業就會遭到致命打擊。而松江府又是明朝財稅主要來源地,明廷也會受到重創。
萬磊低頭沉思着走過兩條小巷,後面卻傳來“先生,等等”的喊聲,他不用回頭,也知是李媛,她住在鐵府,離萬宅不遠,所以是同道。這小妮子膽子也還真夠大的,大晚上的敢跟一個陌生的男子打招呼。
不過這也難怪,北平城的治安可以用良好來形容,這半年來沒有發生過一起命案,就連小偷小摸的現象也沒有,晚上不管男女,都可放心大膽地出門,真正的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這一切成績的取得,除了北平城各級官差的辛勤管制之外,也是因爲宣傳政策做的好,全城上下已經形成了勤勞致富光榮,作奸犯科可恥的共識。大夥都有工作有錢掙,也沒人願意挺而走險,畢竟順天府對待犯人的懲罰是嚴苛的,犯了罪的人是要被趕到礦區去挖煤的。
“先生,您,您怎麼一個人走,夫人不來接您嗎?”李媛小跑着追上來了。
“我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怎麼能讓夫人來接呢,自己走着回去就行了。”萬磊不鹹不談地說道。
“這怎麼行,先生您可是咱們北平城的智柱,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想對您不利呢,若是讓他們行刺了,咱們北平城就危險了。”
“不至於,北平城能有今天,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大夥齊心協力的結果,就算沒有我,北平城內的百姓也會安居樂業,軍隊也會盡忠衛民。”萬磊連連擺手。
“先生過謙了,要是沒有先生的指揮調度,咱們那有今天的安居樂業啊。不只是學生佩服,連爲官多年的舅父都時時自嘆不如啊。”
“術業有專攻而已,鐵大人精於治民理政,我也是佩服得緊啊。”
“唉,可惜學生只是女兒身,不然真想師隨先生,覺得治國安邦之術。”
“嗯,有理想是好的,不過要多讀幾年書,又身體力行上幾年,懂得什麼叫做經世濟用了,再談安邦定國也不遲。”
“先生教訓的是,學生受教了。”
兩人正交談間,遠遠就見一人踩着滑板如風一般奔來,萬磊不用看,也知來人是趙雪兒,而且是專程來接他的。
“啊,我來晚了,你怎麼自己走回來了,這太危險了。”趙雪兒跳下滑板,上下打量了萬磊一番,發現全身上下還是完整的,就靠到他身旁,道:“闈兒姐好像有些不舒服,我一直守着她,沒想到來晚了。”
“她怎麼了?”萬磊急了,步子也加快了幾分。
“不清楚,從鐵府出來她就悶悶不樂的,可能是因爲喝酒醉了。”趙雪兒說着,瞪了萬磊一眼,就埋怨道:“你現在知道心急了,以前整天忙裡忙外,又不肯花時間陪她,真的的。”
“唉,我這不是忙嗎。”萬磊有些臉紅,因爲自打成親以來,他還真沒好好陪過妻子,更別說渡蜜月了。
“先生憂國忘家,堪比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學生佩服。”跟在一旁的李媛又拍了一通馬屁。
不過她這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萬磊搖搖頭,二話不說就往家門的方向跑。趙雪兒也只是上下打量了李媛幾眼,發出一聲輕微的冷笑,踩着滑板追了上去,只留下李媛一人呆站在原地。
一通急跑回到家中,萬磊還沒來得及擦掉臉上的汗,就發現家裡的氣氛有點不對,靜悄悄的。平時最愛吹牛打屁的趙家兄弟耷拉着腦袋坐在庭院裡納涼,見萬磊回來了,忙過來低聲道:“老大,夫人在房間裡不出來,好像是病了。”
“病了?那還不快去請太夫。”萬磊三步並做兩步來到正房外,一推房門,發現是反鎖的。
“老大,不是一般的病,很可能是心病。”趙全忠在萬磊的耳邊低聲提醒道。
“好了,你們都回去睡吧,不用守着了。”萬磊擺擺手讓他們都趕緊歇着去,這才輕輕地敲了幾下門,沒人應,等等又敲了幾下,房內終於亮了燈,慢慢地過來應門,時不時還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聲,看起來是真的病了。
“吱呀”一聲,門終於開了,燈光下映照着傅闈那張有些慘白的臉,凌亂的頭髮下,衣衫不整,看起來很是頹廢。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萬磊忙衝進屋,一把將妻子扶住。
“沒事,可能累了,睡一覺就好。”傅闈嘴脣抖動着,不過眼淚又開始刷刷地往下掉。
“還說沒事?別哭別哭,說,是誰讓你受委...”萬磊把妻子扶到牀邊,還要細究,傅闈卻猛然抱住他的頭,一雙紅脣壓到了他的脣上。那暖暖的,柔柔的感覺,讓他頓覺胸口一緊,直接就被壓倒在牀上。
被愛妻壓在身下,萬磊腦子早已一片空白,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向保守含蓄的闈兒居然如此熱情主動。過了良久,傅闈終於鬆了手,不過擡起粉拳就對着丈夫的胸口一通“猛”捶,嘴裡還哭道:“怪你,怪你,都怪你。”
“對,對,對,都怪我,是我不好,沒有花時間陪我家闈兒。”萬磊任由她捶打着,讓她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滿都發泄出來,這就好了。
“就是你不好,你娶我,爲什麼不肯要我?”傅闈捶得更重了。
“別哭別哭,我怎麼會不要你呢?”萬磊有些詫異,心道:今天鐵夫人給我家闈兒吃了什麼藥了,怎麼醋味這麼濃?!
“你是嫌棄我,所以不肯要我!”傅闈終於停手了,不過眼淚更加氾濫。
“啊!”萬磊一聲低呼,他這才聽明白了,這個要不是那個要不要的意思,他看了哭得跟個花貓一般的妻子,又看了看她那略顯嬌小的身軀,一咬牙就猛然一轉身,將她壓到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