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什麼?
“打掉吧,留着,也是拖累。”
這是……今晚他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仟紀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出大堂的,她只知道,她的眼淚,一直在流,一刻不停的流。打掉吧。留着,也是拖累。
呵,多麼無情的話。這就是她暗戀的學長,這就是她的丈夫,無情到身上背了好幾條人命,冷血到連自己的孩子都能眼都不眨一下的讓她打掉。
席年,你會遭報應的。一定會的。
……前世債,今生償。寧心想,一定是上輩子她挖了別人家的祖墳了,這輩子,纔會活得這麼坎坷。被最親最愛的人算計,真是一件讓人心疼又可悲的事。自傍晚醒來後,她就一直坐在別墅樓頂,看着被圍成軍事重地般的家,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斯人已去,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纔是最痛苦的,他們不是木頭,他們有感覺,有痛感,這顆心……會跳。”
“他們不是木頭,會疼,會痛,自然,也會開心和快樂。”冷翼走了過來,將外套披在嬌小的她身上,提褲,挨着她坐了下來,“是你放大了痛苦,纔會覺得活着的人是最痛苦的,心兒,其實你奶奶還留了封信給你,她向你道歉,跟你說……對不起,其實……她也是愛你的。”
愛嗎?
如果愛是這種方式,那她……只能無言以對了。寧心緊了緊衣服,她矮身,靠在冷翼的肩頭,“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很早。”
“很早是多早?”……“四年前,你詐死後的那幾天,在我出車禍的前幾分鐘裡。”
“……”冷翼坦誠相告,寧心愕然,提氣,輕吸了口氣再次開口,“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顧義,你奶奶的日記本,就是他給我的。”
“顧義?”他怎麼會……有她奶奶的日記本?寧心不解,眉峰,跟着輕輕皺起,“那本日記現在在哪?我想看。”她直起身子,偏頭看他,冷翼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閃爍,“沒了,被我燒了,在你奶奶的墳前。”
“……如果席年不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這輩子都瞞着我?”
“嗯。”
“爲什麼?”她緊追不捨,冷翼嘆了口氣,擡手,撫着她隨風飛揚的青絲道,“人活着,還是糊塗點好,這本日記,帶給你的只有痛苦和怨忿,心兒,我希望你活的簡單點,開心點,這些骯髒醜陋,不該出現在你的生命裡。”他的考量,處處爲她着想。
寧心揚脣,哭笑了聲,“縱使痛苦,總比當一個傻瓜好,你們都知道,只有我……被瞞。”她輕嘲着,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冷翼執起她的手,薄脣,在她的手背處,輕啄了口,“你不是傻瓜,我們不說,只是單純的想保護好你。”他嗓音低柔,寧心沉默,低垂着頭不說話,冷翼凝着她,藉着月光,想去親她,卻被她……不動聲色的躲開,“我有點冷,回去了。”
“……”她在躲他。儘管她在極
力掩飾,他仍能感覺到她對他的排斥,準確點說,是她對冷家人的排斥。想必,寧家的遭遇,是她在意的點。畢竟,當時,冷老爺子並沒有任何的辯解。
更多的,像是在默認。默認他的惡行,他的過錯。晚風,習習。他的指,掠過她輕揚的髮絲,隨即,落了空。這個心結,終究……還是繫上了。
……穆彤彤舅舅的死成了一樁懸案,而嫌疑人,是冷巧兒。與此同時,冷家爲了撇清關係,趁着這個時機解除了和冷巧兒的認養關係,自此,冷家族譜上再也沒了冷巧兒的名字,此後,她的名字,成了最初的許巧兒。然而,正當所有人都認爲許巧兒會伏法時,她卻被人保釋了。
保她的人,是冷翼。黑色賓利車,穩穩的開着。
冷翼坐在後座,背部,輕輕的靠着,而許巧兒,坐在他的身側,衣着邋遢,很是狼狽,“爲什麼保我?”她開門見山,他也言簡意賅,“我想知道你舅舅死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他保她,是爲了這個。但是——
“我也很想知道我舅舅是怎麼死的。”許巧兒偏頭,眸中,也滿是困惑。那天,我收到席年的電話,去出租房裡找舅舅,我不知道什麼事,就跟平常一樣的去了,到了那裡,就發現舅舅死在家裡,死相極其可怖,我當時嚇壞了,正要離開時,警察來了,然後,事情就成了現在這樣。差一點,就成了替罪羔羊。
許巧兒挑眉,而後,有些嫌棄的擺弄着自己的衣服,“冷少,席年現在算是跟我撕破臉皮了,你們冷家也跟我斷了關係,既然你保了我,就送佛送到西將我送出國吧,這裡太不安全了。”
“……”許巧兒厚着臉皮要求着,冷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而後,薄脣勾了一下,對着她,冷冷的吐出了兩個字,“下車。”
“……”她微怔,適時,車停了下來,冷翼閉上眼睛休憩,許巧兒的臉白了白,下車後,忿忿的甩上車門,看着絕塵而去的車影時,她忽的綻開了笑,而後,悠閒的,向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透過後視鏡,霍枝看了眼遠去的許巧兒,忍不住跟冷翼搭了句話,“冷少,這個女人不簡單,她舅舅的死,是不是席年的苦肉計?”
“不、這趟水,已經攪渾了。”……“嗯?”
“別忘了,還有個顧義,席母的死跟他脫不了干係,那些照片多半是他找人放的,栽贓嫁禍,玩心計,他是個行家,席年也未必是他的對手,至於穆彤彤,誰知道她現在是哪邊的人。”
冷翼分析的透,這幾人,早已盤根錯節,誰也不是乾淨的。
若說穆彤彤是顧義的人,那麼,席母的死,她也有責任,席年做了她舅舅,恐怕是在給她一個警告,劫殺獵物,就要一步一步將她往死衚衕裡逼,最後讓她在絕望中死去,纔是最大的報復。他留着她,只是讓她心生恐懼。
在未來的每一天裡,都讓她戰戰兢兢的活着,這樣
的手段,纔是最折磨人的,將人的精神掏空,最後,因爲無盡的恐懼和害怕造成精神失常,他要的,無非是想讓她嚐嚐他母親所受的痛苦。讓她爲她的背叛付出慘痛的代價。這,太像席年的作風了。像他冷翼的作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且……多倍奉還!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腦回路上,多少有些相似。冷翼脣角輕勾,開口,截斷了霍枝的欲言又止,“去東大門迎頭街。”
“呃?迎頭街?”
“嗯,去買我老婆愛吃的糖炒栗子。”這恩愛秀的,簡直虐死他這隻單身狗!
……冷翼拎着糖炒栗子來到運營副總的辦公室時,寧心正埋頭處理着公務文件,見他進來,只擡了下頭便匆匆的說了句,“你坐會兒,給我十秒時間處理手上的事。”
“……”冷翼僵了僵臉,挨着沙發坐下,開始以秒計時,正數到十時,她果然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起身朝他走了過來,“我去煮咖啡,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加糖嗎?”
“別忙活了,過來坐。”
“是,冷總。”她客套有禮,那刻意保持的距離感,讓他很不舒服,冷翼好看的皺了皺眉,隨即又不動聲色的將糖炒栗子擺到她面前,“唔,你喜歡吃的小零食,我特意去買的。”
咬重了“特意”二字,冷翼難得這麼直白的跟她邀功,寧心抿嘴輕笑,很好吃,“你去迎頭街那一家買的?”
“不然呢?”
“……很好吃。”寧心剝了顆餵給他,“你也嚐嚐。”冷翼非常受用的張嘴吃了“中午陪我吃個飯吧。”
“不了,和同事約好了在食堂一起吃。”
“……”冷翼黑臉,寧心沒去看他,邊吃着糖炒栗子,便囫圇着聲音問他,“我們部門交的計劃書什麼時候能批下來?對了,策劃部提交的公司遊玩方案到你那了沒?經費超了麼?她們讓我探探你的意思,國外遊給麼?”她眨巴着眼睛,問題問的天真無辜極了。
冷翼抽了抽嘴角,懶懶的往沙發上一靠,而後,斜着眼睛看她,“我覺得這些問題你最好在牀上的時候問我,到時我一定會詳詳細細的告訴你,保證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聞言,寧心無語的白了他一眼,邊將糖炒栗子收了起來,邊走向辦公座椅,“下班後你去冷家把小知接回來吧,晚上我要加班,就不跟你去了。”
“……”寧心低頭翻看着文件,冷翼凝了她好幾秒,見她不怎麼想搭理他的樣子,只好起身朝她走了過去,“中午真的不陪我吃飯?”
“嗯,約好了,放她們鴿子不好。”
“那我陪你吃。”
“……”冷翼靠着桌沿,寧心擰眉,不得不擡頭看他,“別鬧了。”她以爲,他只是隨口說說,所以,並不怎麼放在心上。然而,當他捧着飯盒,出現在公司食堂裡,且……坐到她對面的時候,她終於明白,他說的話,從來都不是鬧鬧的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