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星空,浩瀚無際。單傑與柳飛絮並肩坐在葡萄架下,任涼爽的秋風吹過他們的衣衫。這個依山而建的小小村莊裡,還亮着星星點點的油燈,微弱的光芒與天上的羣星呼應,別有一番靜謐。
“將來諸事得遂,我們便也找一個這般山清水秀的村子,一起住了下來。每天晚上這樣一起看星星,好不好?”微醺的醉意讓柳飛絮沒有了平日裡的矜持,將臻首靠在了單傑的肩膀上,醉意裡輕輕的呢喃,說出了比星空還要美好的願望。
“好啊!”單傑輕輕握起那幾絲拂過自己臉龐的秀髮,全心感受着懷中柳飛絮那全無保留的依賴。低低說道:“到時,我們也搭上這樣一個葡萄架,我用竹子編制一把竹椅,我可是專門學過竹編之道的。到時候,我每日裡編制竹藝換錢,你就在家裡調羹弄飯……”
單傑夢幻般的語音帶給柳飛絮無限的憧憬。醉意酡紅的面龐上,晨星一般的眼眸望向了單傑,寫滿了脈脈深情。
“打擾了。”羅纖纖盈盈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有些羞怯的說道。
柳飛絮面上一紅,急忙坐起了身子,心內暗暗自責自己怎會如此的失聰,連一個平凡女子的腳步聲都聽不到。
“對不起,少俠,柳姐姐,我的一位鄰居姬阿姨身染重病,我知道,柳姐姐的醫術極好,我想……”羅纖纖手捏衣角,神情扭捏。
“好吧,我們去看看!”柳飛絮從羅家的遭遇可以看出,那些生活在人間最底層的人們,總是默默的承受生活給與的重壓,依然頑強樂觀的生活着。自己的一些微薄幫助,便可以讓他們改變整個的生活,所以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謝謝柳姐姐!”羅纖纖如染了胭脂的臉上,綻出一抹開心的笑容,輕盈着腳步在前面引路,一邊說道:“姬阿姨是一個很好的人,爹爹病重的時候,她經常過來陪伴我,若不是她,只怕我絕對撐不過那段日子。”
“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柳飛絮微笑着安慰了羅纖纖。她可以想象羅纖纖一個弱女子,在那段日子是如何的彷徨無助,那位姓姬的大嬸,給與她的幫助,確實是極爲重要的。
“嗯!柳姐姐也是好人!”羅纖纖心中開心,原本俏麗的小臉笑靨如花,說出了誠摯的祝福。
步過了一道小巷,三五垂柳。羅纖纖帶着他們來到了一個破舊的茅草屋。
油燈昏暗如豆,昏黃的燈火照着一個面容枯黃的中年女子,獨自面對着枯燈愣愣出神。枯槁的病容卻不能掩蓋她眉梢眼角流露的風韻,她依然明亮的眼波輕輕一轉,見到了羅纖纖帶進了兩個生面孔,急忙站起身形,對着三人含笑道:“纖纖,你爹爹的病好些了嗎?這兩位是你的朋友嘛?”
羅纖纖急忙走過去,攙着中年女子坐下,開心的道:“姬姨,我爹爹的病已經被柳姐姐治好了。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是單少俠,這位就是治好我爹的柳姐姐,她醫術高超,又爲人善良,聽到你有病在身,就和我一起過來爲你診治呢!”
姬姨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
爹爹病好了?那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你看我,人一老腦子就不好使了,只顧着和你說話,兩位,快些坐下,我去爲你們沏茶!”
“我來吧!”羅纖纖熟門熟路的取出茶具,到竈下去了。
“兩位快坐!”姬姨招呼兩人坐下。依她的閱歷,自然能看出單傑與柳飛絮兩人風姿不凡,絕非凡俗之人。也就少了那些虛僞的客套,開門見山的到:“兩位,纖纖不在,我想請問一下,你們是如何治好羅輝的離魂之症的?他那失散的魂魄真的回來了嗎?”
“哦?”單傑與柳飛絮對視了一眼,面上都露出驚容。未料到這病懨懨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的見識。若是一般鄉間女子,一定不會對這種怪力亂神的病症如此淡定從容。
柳飛絮問道:“請問,你既然能看出羅老丈的離魂之症,爲何不對纖纖明言呢?”
姬姨見兩人神情,知曉他們對自己起了疑心,苦澀一笑道:“知道又有什麼用?我也奈何不了那施法之人。之所以瞞住纖纖。只是因爲知道真相卻無計可施,實在要比矇在鼓裡更痛苦,倒不如讓纖纖懷着一線希望,不是嗎?”
說話間,羅纖纖端着茶水回來。竹筒做成的茶杯雖然簡陋,卻透着一股質樸的風味,幾片曬乾的桂花瓣漂浮其上,加上紅彤彤的棗子沉浮其間,看來極是誘人。
“請用吧!”姬姨擡手肅客,“鄉間簡陋,實在是對不住兩位了。”
柳飛絮急忙站起身形,“不忙飲茶,我先爲姬姨你診治一下病情吧!”
姬姨深深的看了一眼柳飛絮,目中大有深意,坦然伸出自己的皓腕,道:“那就麻煩柳姑娘了。”
柳飛絮伸指搭上了姬姨的皓腕,閉目凝神,去感受她那細微的脈搏,旋即,她張開鳳目,注視着姬姨,目中寫滿了疑惑。
姬姨卻好像早就預料到柳飛絮的反應,淡淡一笑:“我與纖纖家,乃是‘世交’,我對她就好像自己的女兒一樣。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人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時脾氣太過執拗。”
“姬姨!”羅纖纖撲到了她的懷裡,伸手要掩住了她的嘴巴,“我不許你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語,柳姐姐醫術通神,一定可以幫你治好的!”
“傻孩子!”姬姨愛憐的摸了摸羅纖纖的如雲青絲,淡淡笑道:“一生中,沒有什麼會永遠不會失去的,你要學會看淡一些,珍惜眼前人,纔是最重要的!”
“姬姨!”羅纖纖何等靈慧,聽她話中的意思,就像她馬上就要訣別人世,扭頭看看柳飛絮,對方卻垂下了眼瞼。一種無法抑制的悲痛自她心底泛出,化爲了一串串的珠淚,點點的滴落到了地上。
姬姨將羅纖纖攬在懷裡,目中是滿溢的寵溺,伸手輕輕拍打她抽泣的後背,不一會。羅纖纖的哭聲越來越小,直至無聲,她竟然睡了過去。
姬姨輕輕的將柳飛絮放到了牀上,爲她掖好被子,動作極爲輕柔,好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安排好一切,她轉過頭來,柳飛絮的話
語猶如石破天驚:“你是她的親生母親?”
默默點了點頭,姬姨展顏一笑:“好聰慧的女孩子,我家纖纖比起你來,實在是……”
“相見即是有緣,兩位若是有暇的話,聽我爲你們講個故事吧!”姬姨將油燈稍微撥亮了一些,爲兩人講述起來。
她本是山中一隻雉雞,修煉成形之後,在山中自在玩耍。與一個夏日傍晚,在清澗山的溪水中沐浴,卻邂逅了進山伐竹的羅輝。
本來隱起身形的姬姨,卻未料到這個青年乃是萬中無一的陰陽眼。自己以爲藏得穩穩妥妥,卻不料在對方眼中自己那赤裸的身形早已無所遁形。
“姑娘,快些穿上衣衫,莫要受了風……”如雪的月光下,憨厚的鄉下少年與情竇初開的妖精少女,最終演繹了一段人妖情緣。
對於這一段,姬姨語焉不詳。只是從她那病容上突然嫣紅的臉頰,眼中追憶似水年華的盈盈波光,兩人也可以猜想出她是如何的眷戀那段時光。
“再後來,纖纖出世了!”姬姨看了一眼沉睡的羅纖纖,聲音中滿溢着慈愛。
女兒出世,丈夫對她疼愛有加,由於這裡地處荒蕪,姬姨出身低微,也沒有那麼多仙凡戒律約束,本來這一段姻緣原本極爲美滿。
可是,姬姨在山中修煉之時,結拜了幾個很好的姐妹。而其中一個杜鵑修煉而成的姐妹,被最近清澗山唯我獨尊的野豬王看上,一定要強娶她。
原本她們姐妹只是法力低微的小妖,自知無法與那強大的野豬王抗衡。除了在這裡已經有了牽掛的姬姨,其他姐妹決定遠走避禍。
前去相送姐妹的姬姨,歸途中卻遭遇了天雷之劫。她自問一聲未曾傷害過一個生靈,卻不知爲何那無理的天雷要降落到她的頭上。而那肆意妄爲的野豬王,卻依舊在山中逍遙。常聞天道報應不爽,卻也不知她爲何有此之劫。
肉身被毀的姬姨只好在夜晚潛回家。與羅輝夫妻抱頭痛哭。因爲害怕自己的魂體所攜帶的陰氣,浸擾了愛女纖纖,姬姨便在自家隔壁,搭建了小小的茅草屋,晝伏夜出,努力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而羅輝此次生魂被拘,姬姨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前去找那野豬王理論。可是野豬王的攝魂鈴對她這個靈體的傷害極爲巨大。此刻,她已經接近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大約只是因爲對丈夫女兒的牽掛太深,她才強撐着,不肯轉入輪迴。
“那廝,原來如此可惡!”單傑怒道。心中暗悔自己輕易地放過了野豬王。
“姬姨,你說你們姐妹結拜,可是一共五個?”柳飛絮雖然也是義憤填膺,但是女兒家心思較細,她忽然想起了桂樹妖所言。
“是呀。你是如何得知?”姬姨極爲驚訝。
“那其中可有一個卵二姐?”柳飛絮眼神一亮,期盼的望着姬姨。
“嗯!”姬姨重重的一點頭。“你見過她?”
“難道,姬姨不知曉她的去向嗎?”柳飛絮有些失望,看對方的意思,好像也與卵二姐斷了聯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