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4)
這時候,那個小男孩從樓梯走上來。
張巡問:“你幹什麼去?”
男孩說:“找402室的人。”
“不要找了。”
“這次是另一個人讓我來找的。”
“誰?”
“對不起,保密。”男孩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一張十元鈔票晃了晃,顯然是剛剛得到的小費,然後,他機靈地從張巡旁邊鑽了過去。
張巡快步走下樓來,看見有個人正站在花壇前等待。這個人大約五十多歲,精瘦,幹練,目光銳利,精力充沛,穿一身挺括的灰色西裝,皮鞋鋥亮,看上去是一個很講究的老頭。
“你找402室的人?”張巡友好地問了一句。
老頭的眼神裡立即有了一種敵意,他低低地說:“你幹什麼?”
張巡說:“啊,我跟你一樣,也來找402室的人。”
“我不是。”老頭說完,轉身就走。張巡看見他鑽進一輛半新的灰色富康車,很快就開出了小區,不見了。
這時候,那個男孩跑了出來。他四處看了看,自言自語地說:“人呢?”
4 原來如此
張巡是連夜坐火車回到長野市的。
走進熟悉的家中,他感到萬分疲憊,一頭栽到牀上就起不來了。
這時,天還沒亮。他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終於,他坐起來,打開臺燈,又給黃窕寫信了。
青白的燈光,青白的紙,還有青白的手。想了半天,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卻涌上了一陣委屈,一陣悲傷。
他對黃窕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就像一根根熾烈的火炬,紛紛投進水中,都被淹滅了。那水冰冷無邊、黑暗無邊、邪惡無邊……
他終於動筆了。講完了他在吉昌市的經歷,他問她:你到底存不存在?
寄出信之後,他打破了老規矩——每天郵遞員來送信時,他都等在一旁,變得急不可待。
第七天,他收到了黃窕的信。
黃窕說,她早就不在鬆源小區住了。那房子是她寡母的,一年前她死了之後,黃窕就搬到了北郊。她母親姓袁。
黃窕說,母親死了,妹妹走失,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因此,她在那份全省發行的報紙上刊登《尋人啓事》時,爲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騷擾和麻煩,她沒有留下電話,而且登的是她家的老地址。她有個高中同學在郵政局工作,男的,正好負責鬆源小區這一帶的郵件投遞,只要有黃窕的信,他就會給她打電話,讓她來取。
黃窕說,她母親很善良,死了也不可能鬧鬼嚇人,那吵架聲和鋼琴聲是5樓的。過去,她家就受盡了折磨。因爲那幢樓一點兒不隔音,所以,3樓一直誤以爲是她家。
黃窕說,那個瘦老頭也許是她父親。她五歲的時候,她父親就拋棄了她母親,跟一個唱二人轉的女人跑了,聽說去了同嶺市。後來他回來過兩次,想看看她和妹妹,每次都被母親拒之門外。他不知道她母親已經死了。
黃窕說,她收到他的信之後,專門跑到鬆源小區那個房子住了兩天,可是一直沒有把他等來……
從日期上看,她第三天才收到他的信。
張巡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所謂恐怖,就是一系列的巧合湊在了一起。
可是,張巡的心裡又有些不自在——爲什麼兩個人的關係到了這一步,黃窕還不告訴他電話號碼?難道她還防備他嗎?而且,他早就告訴了她自己的電話號碼,她卻不曾打過一次。
想了想,張巡又理解了她。
她從小父母就離異,一直跟隨母親生活,一定在心理上漸漸產生了對男人的敵意。另外,現在她家中只剩下了她和一個瘋妹妹,而她是瘋妹妹的保護者,必須時刻警惕着……
兩個人的通信又開始了。
漸漸的,張巡發覺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緩慢的交流方式,每當他在夜深人靜時,面對潔淨的紙筆,一下子就變得才思泉涌,感情豐盈,幸福如夢。
他竟然不想接到黃窕的電話了,甚至一想到通電話,他就感到緊張。
和從前一樣,他在信中更多的是傾訴他對她的愛,而黃窕在信中更多的是傾訴她對她妹妹的愛。她無時無刻不在牽掛和想念妹妹,心急如焚地盼望她回來,哪怕被她害死。爲此,她經常一夜一夜失眠……
黃窕是張巡心愛的人,他不忍心讓她這樣被煎熬,他要爲她分擔,他要幫她解決這個問題,不管這個女瘋子有多麼可怕。
5 小?旅?館
這天,張巡跟幾個朋友一起喝酒,很晚纔回家。
他剛剛進屋,電話就響了。他急忙跑過去,把電話接起來:“喂?”
“是張巡嗎?”電話裡響起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你是……”
“我是黃窕。”
“你好!聲音不像了。”張巡一下就慌亂起來。
“我剛剛接到一個人的信,他說,在長野市西郊如歸旅館,發現了一個瘋女子,穿白色連衣裙!我現在趕不過去,你幫幫我,立即到那家旅館盯住她,我明天就到!”
說到這裡,黃窕遲疑了一下:“……你敢嗎?”
張巡毫不猶豫地說:“沒問題。”
停了停他問:“你妹妹叫什麼?我到了那家旅館,我得先查查她在不在,還有她住在哪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