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雙並沒有親自出面,他向來都是遠程操控,其他的事情都是由自己手下的小弟去幹。
樑冒覺得王雙從來老孫頭那回來就變了,他變得沉默寡言,閒的沒事的時候不再找他聊天,而是自己一個人窩在角落裡抽悶煙。
“怎麼了?”見王雙這樣,樑冒下意識地皺眉。
他們兄弟這麼多年,樑冒從來沒有見過王雙這樣過:“你怎麼這麼頹?”
王雙狠狠地將煙抽了一口:“沒怎麼,只是覺得現在活得不快活?”
“還不快活?”樑冒笑了笑:“以前的時候我們連飯都吃不飽,現在吃得飽穿得暖了,手上還有閒錢,怎麼能不快活呢?”
王雙看着樑冒:“你覺得你是真的快活嗎?你覺得咱們真的比以前過得好嗎?”
樑冒從王雙那裡借了個火:“人總是得生活,光顧着快活怎麼能行?你看,就老孫頭,什麼都沒有,他快活嗎?”
王雙惡狠狠地把菸頭踩滅:“我不快活,幹完這一次我就不做了。”
“不做了?”樑冒下意識地皺眉:“不做這行,你幹什麼?”
王雙看着遠處的藍天:“不管我做什麼,只要餓不死就成。”王雙看着樑冒,似是警告又像是勸諫:“我們沒有什麼大背景,一旦招惹上了什麼我們惹不起的人,我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樑冒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是人在江湖人不由己,他代表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他的背後還有一羣兄弟,那麼多人要吃飯,只能鋌而走險。“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那麼長時間了,就算現在想要從裡邊退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王雙跟樑冒的時間長,他們的感情也十分親厚:“你不想留在這裡了,你就走,也算是給我留了條後路,以後如果我混不下去了,沒準還要往你那兒混口飯吃。”
王雙笑了笑:“好,不過希望我看不到那一天。”
王雙還是走了,在手下的弟兄帶着老孫頭一起實施計劃的同時。樑冒拿出了自己這麼多年來攢下的積蓄一併給了王雙。
樑冒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存得住錢的人,因而他的積蓄也不多。王雙說什麼都不肯收,錢不多也是樑冒攢下來的,他不能說拿走就拿走。
樑冒叼着煙:“我這是在給自己投資呢,你離開了,最好開個小店,以後我混不下去還能去腆着臉找你,你可別把我這最後的念想也給弄沒了。”
聽樑冒這麼說,王雙便不再說什麼,他收下了樑冒的錢,然後跟樑冒道別。
他們都是經歷了太多離別的人,這次的離別對兩個人來說卻是十分沉重,從此以後,屬於他們的就是不同的道路了,樑冒看着王雙離開的背影,咧開嘴笑了笑,終於有個人過上了他想過的生活,即便那個人不是他。
另一邊,樑冒派出的人也已經行動了。
周麟雖然已經進了公司開始實習,但是他畢竟年齡小,交給他的工作都是輕鬆的工作,再加上他人聰明,往往很快就能完成工作。
周麟的工作輕鬆,也就意味着他有足夠的時間來接安初。安初向來和周麟關係好,她也樂得讓周麟來接。
這天,周麟像往常一樣在幼兒園門口接了安初,他拉着安初的手走。安初今天剛剛學了新課文,正和周麟興奮地說些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突然傳出老人的叫喊:“有人搶錢了!那是我看病的錢!”
老人看上去年紀很大了,他的臉上滿是皺紋,一雙渾濁的眼睛裡是驚詫,也是憤恨,他剛剛邁出去步子就已經絆倒,他倒在地上,像是爬不起來了。
周麟皺了皺眉頭,老人成了這副樣子,圍觀的人很多,拍照發微博的也不少,但是唯獨沒有站出來爲老人追回那羣流氓的人。
容不得周麟多想,他讓安初留在原地等着他,人影一閃就追了出去。
周麟從來都熱心腸,小時候的流浪生活讓他對流浪的人羣帶有很多的同情,看到老人倒地的時候他便已經做好準備要給那羣小混混一個教訓。
老人看着周麟快速離開的身影嘆了口氣,他以爲周麟不會追出去的。這樣的計劃太過冒險,他需要利用的是周麟的同情心,如果周麟對他沒有同情心那今天的計劃就失敗了。
但是現在計劃成功,他卻沒有想象中得那般高興。
那應該是小姑娘的哥哥吧?他那麼費心費力地幫自己,結果自己呢?自己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把小姑娘帶走了。
但是再想想自己的兒子,他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同情別人的資格。他明明纔是從底層掙扎的那一個。
周麟去追那幫小混混了,周圍的人羣也覺得沒有看點漸漸散去。安初仍舊乖乖地在原地等着周麟,周麟說過會回來找她,那他一定會回來的。
老孫頭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爲了做到逼真的效果,那羣人真的沒有留一分力,他覺得自己的腿都要斷了。
“小姑娘。”老孫頭費力地挪到了安初的旁邊。
他的衣服已經很久都沒有洗過了,就算是和那羣小混混在一起他們也是皺着眉頭離得他遠遠的,但是這個小姑娘的臉上卻沒有明顯的嫌棄。
她只是看着他:“我哥哥去幫你追那羣人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你先等會兒,哥哥一會回來會送你去醫院的。”
小姑娘的一番話說得老孫頭有些心酸,說實話,他的兒子甚至都沒有用那樣的語氣同他說過話,被人指使慣了,他甚至連被人關心的感覺都忘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兒子的命就掌握在別人的手裡,老孫頭還是得硬起心腸:“我現在腿疼得厲害,你能不能先跟我去醫院看看?”
安初看了看老孫頭的腿,又看了看周麟離開的方向,她皺了皺眉頭:“等等哥哥吧,他很快就回來了。”
老孫頭見安初警惕心這麼強,也覺得有點兒難辦,他想了一會,便蹲在地上:“我可能忍不了了,我的腿太疼了。”
見老孫頭疼的厲害,安初焦急地看着周麟離開的方向,周麟哥哥怎麼還不來啊?這個爺爺就快不行了。
面對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路人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被訛上,只是安初一直在老人身邊守着寸步不離,生怕老人出了什麼差池。
時間過去了五分
鍾,周麟仍舊沒有回來。老孫頭看上去已經病得很嚴重了,他蜷縮在地上,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叫個車吧。”安初終於鬆了口:“我們先去醫院,哥哥肯定會找到我們的。”
老孫頭這纔開了口,他喘息得十分厲害,彷彿就快不行了。
“我先去給那邊賣東西的奶奶說一聲,不然哥哥就找不到我們了。”
老孫頭本來是想攔着,但是一想到小姑娘跟着自己一走就不會再有任何消息了也就沒有攔着。
賣東西的奶奶看着安初過來,戒備地把安初拉在一邊:“是不是那個人跟你說什麼了?”
“那個爺爺病得厲害,現在要去醫院看看,但是我哥哥離開這裡很久了,等他回來了您能不能幫我告訴他我們去醫院了?
“你聽奶奶的,不能跟着那個爺爺走,你讓那個爺爺再等等,等你哥哥回來了再一起過去。”
安初搖了搖頭:“那個爺爺看上去情況很不好了,拜託奶奶了。”
說完,安初又重新回到老孫頭的身邊準備打車。
但是帶着一個重病號,而且還是看上去沒什麼錢的重病號,並沒有出租車停下。他們都生怕老孫頭弄髒了他們的車,或者在他們的車上出什麼問題。
安初越來越着急,老孫頭看上去很不好,如果再打不上車,可能就要晚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停在了路邊,車窗搖了下來,露出了一張帶着狠意的臉:“你們兩個這是去哪兒啊?”
不知道爲什麼,安初第一眼看到那個司機的時候就有些發憷,她下意識地想要逃跑,但是再看看因爲病痛而呻吟的老孫頭,她只能硬着頭皮說:“我們要去醫院,爺爺病了,你能不能把我們送過去?”
車上的人點了點頭:“你先上車,我把老頭扶上去。”
安初點了點頭,然後似乎不放心地說:“爺爺他病得很重,你一定要小心一點。”
那人似乎是嘲諷地笑了笑,只是那表情稍縱即逝,很快便沒了影蹤,一切彷彿不過是安初眼前出現的幻影。
“好,你放心,先上去吧。”
安初上了車,狹窄的空間讓安初有些心慌。那人真的把老孫頭扶上來了,老孫頭還是在咿咿呀呀地含着疼,那個男人上了駕駛座,他從後視鏡裡偷偷地打量安初,自己被人賣了居然還幫別人數錢,這小姑娘也真有意思。
司機的笑讓安初心慌到不行,“叔叔,你先等會兒,我忘記帶錢了,等我哥回來一起再去吧,他身上有錢。”
那人笑吟吟地看着安初,那笑容讓安初覺得毛骨悚然:“車費值多少錢啊?你可比車費值錢多了。”
下一秒,安初就已經失去了意識,因爲老孫頭已經給她用上了那塊手帕,安初徹徹底底地昏了過去。
“造孽啊。”老孫頭顫顫巍巍地收回手。
“你也知道造孽?”司機發動車子:“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把這件事辦好了,大家都好看。”
老孫頭嘆了口氣,是啊,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他根本就沒有資格說這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