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漫步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說是家,不過是臨時租的一間房子。不過他很難得這麼準時就下班,本來因爲工作進展不順,覺得有些壓抑,可是和煦的晚風輕柔的一吹,他不由得精神一振。再看到路上各色各樣的行人,聽到街邊商鋪裡傳出來的美妙歌曲,所以他暫時忘記了工作上的煩惱,倒也心情舒暢起來。路邊的街心花園裡,有年輕媽媽們推着嬰兒車在散步,身旁跟着的是初爲人父的爸爸們;還有一對對早早吃過飯的老年人,互相陪伴着攙扶着進行飯後的散步健身;也有不少象楊子這樣才下班的人,行色匆匆着急的大步走着,也許是要與家人分享一頓豐盛的晚飯,也許是要與戀人共度一個美妙的夜晚。看到這一切,楊子突然領略到生命的美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所以他怡然自得地走着,享受着這好久不遇的寧靜黃昏。
可就在這時,他兜裡揣着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打斷了他的遐想。他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提示呼入的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不過對楊子來說,凡是陌生來電,都可能意味着又有事件發生,幾乎就在掏出手機的一瞬間,楊子已經按下了應答鍵:“你好,我是楊子。”
“你是楊子?久仰大名了。請聽好,我想和你做個遊戲。”電話裡傳來一個經過變聲處理的很象機器發出的冰冷聲音。楊子聽到這樣古怪的聲音,愣了一秒,但很快職業給他造就的敏感讓他全身神經馬上就繃緊起來,潛意識裡意識到,又有狀況發生了。
電話裡傳來一陣靜默,在說完剛纔那句話後,電話那端的人似乎在等他說話。不過楊子只是微微皺起了眉拿着手機耐心的聽着,並沒有急着開口。這是一種典型的心理戰術,在他看來,對方既然敢打電話來向他挑釁,說明事先肯定已經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制定了周密的計劃。在這種時候,與其冒然說話讓對方察覺到自己被挑釁的不耐煩和火氣,不如靜觀其變,讓對方準備好的重拳如同擊打在棉花上,令對方如同古時兩軍交戰,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這也是一種較量,看誰先在氣勢上敗下陣來。果然,看他不動聲色只聽不說,對方僵持了一會就沉不住氣了:“果然不愧是神探,真能沉得住氣,佩服佩服。”第二次開口之後,對方彷彿知道在氣勢上楊子已經略勝了一籌,再裝沉默不過是班門弄斧,所以也就不再玩弄計謀,而是單刀直入地一口氣說道:“那好,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S市新亞集團總裁的女兒倪曉美被我綁架了,我不爲錢不爲利沒有向她家人要求贖金,就只想試試你這位大神探的偵破能力。現在是七點整,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你不能通知任何人,只能單槍匹馬來解救她。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而且我也相信憑你的名氣,肯定會按照我的要求做的。當然,如果你通知了你們單位的人,那以後你也不配當什麼神探了。至於她被綁架的地點,現在給你五分鐘的時間,我不說話,讓你聽聽我周圍的聲音,這就是我給你的線索。你仔細聽吧,計時開始。”
聽完了對方的話,楊子倒覺得有點意外,這個綁匪有意思,綁架了富家千金竟然不是爲了勒索高額贖金,就只爲跟自己這個窮警察叫板?不過此時他已經來不及去思考這個電話打來的真實目的,對方已經限定了時間,而線索又只能從電話裡傳來的模糊背景聲音裡分析,想要解開這個電話的謎底,他只能全神貫注地聆聽着裡面傳來的每一絲一點的動靜。既然對方這麼有膽量敢找上門來叫囂,楊子這個血性男兒本能的反應就是,這是一種挑釁,是一種對楊子從事刑警這幾年威攝和尊嚴的挑釁,是對楊子頭頂上閃亮國徽的挑釁,所以無論如何他也只能贏不能輸。更重要的是,這不僅僅只是挑釁,對方是以綁架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來作爲挑釁的砝碼,關乎着一條鮮活的人命,如果因爲自己的原因造成這條生命的消失,那楊子從事刑警這個職業還有什麼意義?他的職業雖然都是與屍體打交道,可最終的目的是從種種線索找出真相,將兇手繩之以法,懲兇揚善,尊重生命保護生命。所以他不敢去想象如果自己失敗了會有什麼後果,也沒有時間去想象,更不允許自己失敗!於是,楊子定下心來閉上了眼睛,在潛意識裡關閉了其他的感觀,然後把所有的神經都集中到聽覺上,調節着狀態,一邊聽一邊在腦海裡把S市所有的地點和聽到的聲音一一對照。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空氣彷彿都凝固了,楊子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完全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去感知電話裡的一切。
“好了,五分鐘時間到了。八點零五分,看不到你人來,就準備替她收屍吧。”電話裡再次響起了那個冰冷機械的聲音,隨着話語的結束,電話也被掛斷了。“嘟……嘟……”一陣盲音打斷了楊子的入定。
楊子咬緊了牙關,攥緊了手中的電話:“媽的~!”他暗暗罵了一句。情況緊急,他站在原地,又一次閉上眼睛,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把剛纔聽到的所有聲音仔細回想。突然,他睜開眼睛,雙眼炯炯有神,象是鎖定了什麼目標一樣,大步向前奔跑起來。是了是了,一定是那裡!他的大腦象有自動倒帶的錄音機一樣,把電話裡所有的聲音無限次放大重播。在途經一個書報亭時,楊子停下了腳步,購買了一張最新的S市地圖,然後打開地圖,手指在上面比劃着,幾秒鐘後只見他在地圖某個地方重重一點,隨即便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車如離弦之箭,飛一般劃破暮色,帶着這位優秀的刑偵隊長,向着他圈定的方向駛去。
城南,江邊輪渡碼頭邊上,有一個小小的水上樂園,此時,夜色的降臨帶走了白天喧囂熱鬧的人流,疏疏落落的遊人也正三三兩兩地準備離去。在一艘已經被遊船管理人員用纜繩和鐵索鎖在岸邊,外形是一隻展翅欲飛的天鵝的遊艇上,兩個女子正坐在船艙裡嘻嘻哈哈地說笑着。只見其中一個年齡較小的對另外一個說道:“姐,要是他在規定時間裡找到這裡,我就服了他,而且從此以後,有他出現的地方,我都饒着道走。”被她稱爲姐的那個女子年紀約三十左右,一頭濃密烏黑的長髮毫無修飾直直地垂在腦後,整個人皓齒明眸舉止嫺雅,聽了她妹妹說的話後,粉妝玉琢的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抿嘴笑道:“他有這麼厲害麼?只不過,珍珠,我確實對他很好奇,所以纔想見識下,看看他是不是有傳說中的那般神通。”
叫珍珠的女孩嘻嘻的笑了幾聲,接着又說:“姐,你不是對他動心了吧?這麼積極想認識他,這可不象你一貫的表現。”
“呵呵,我不告訴你。不過,我是想多接觸接觸他,多瞭解一下他這個人,特別是他的工作。”珍珠的姐姐意味深長地這樣說道。
“嘻嘻,那好吧,反正當年我的命是你救的,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姐,這是我給你的承諾,雖然我對你想要認識他的這件事,總覺得不妥,可是,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當然會不遺餘力地幫你。只是,希望這一切就象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就好了,他不會聯想到更多的事,不然……。”說到這裡,珍珠停住了話題,臉色也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聽到妹妹這樣說,姐姐的面色也凝重起來,伸手攬住了珍珠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傻妹妹,放心吧。姐做什麼事情之前都會考慮清楚再行動的,你要相信,我想要認識他,肯定有我自己的目的。要記住,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在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裡竟然閃過一絲與她這副模樣不協調的精湛目光。
一時之間,兩個女子之間的氣氛沉重起來,不知道她們想起了什麼,都沒有再繼續剛纔的話題。這時,叫珍珠的那個女子看了看腕上精緻的手錶,有些擔憂地說:“姐,時間快到了呢。他怎麼還沒來?”
另一個女子也擡起手看了看錶,帶着有點遲疑的口氣說:“是呀,快到八點了。難道,我高估他了?”她從船艙裡伸出頭向四周看了看,又縮回身子對珍珠說:“是不是我們選的地方不容易識別?”
“不會吧,這裡應該很容易就能發現的吧?”珍珠也有些不敢肯定地說。正在這時,珍珠捏在手裡的手機鈴聲大聲的響了起來,她一個激靈看了看來電顯示,然後壓低了聲音輕輕地對那個女子說:“噓!姐,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