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把江玉琴的遺體護送進科學公墓後，羅婭便回家找到父親，單獨質問：“爸爸，江總教官是怎麼死的？”
“不是公佈死因了嗎？”
“有人懷疑她死的地點和公佈的不一致。”
羅婭已經二十七歲，她曾經跟着江玉琴爲養父的政變出過力。平時經常接觸最高層官員，政治上早就很成熟。她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但是，感情這關她一時還過不去。
蘇吉拉納沉默片刻，反問道：“這種猜測你是從哪裡聽到的？”
“爸爸，您不要問，反正我聽到了。我是想知道，這事和您有關嗎？”
“那你相信這種猜測嗎？”
羅婭沉默了好一陣，才又開了口。“爸爸，共和國現在有六萬名女戰士，江玉琴是她們心中的女戰神，我希望您能瞭解這些。”
蘇吉拉納站起來，背過身去，好久才又轉過來。“孩子，你們的女戰神犧牲在馬塔隆人手裡，我們一起追憶她的事蹟不好嗎？”
作爲戰爭英雄，江玉琴死後被追封爲元帥，獲得近衛軍歷史上最高的榮譽。志願戰爭還激起一股熱潮，近衛軍裡面各民族戰士紛紛請纓，要向江玉琴學習，掃蕩本民族的反智餘孽。一匹匹烈馬咆哮着準備狂奔，蘇吉拉納不得不拼命牽牢繮繩，讓他們把這份狂熱投入學習、訓練和工作。
旋風也不再給對手機會，他凍結了一切民俗申請，派出稽察隊和治安軍鎮壓各大教區類似漢俗復興運動的組織，強調教義教規的唯一合法性。
解決完這些善後問題，科學大會正式向全球發佈公告，拒絕與任何民族主義派系合作。“以血親部族爲理由互相征伐，割據一方，傷人害命，實爲野蠻原始之習俗，與豺狼虎豹無異。今後任何人膽敢祭此旗幟，大軍必致，主謀必株，協從必問！”
就在這時，久懸在科學大會頭頂上的一把劍落了下來。科學紀元15年11月22日，兄弟羣島發生里氏7.5級地震。上萬處民居倒塌，還包括一些科學樓。即使用了鋼筋水泥技術，也達不到抵抗強震的要求。
地震終於爆發，蘇吉拉納反而長出了一口氣。如果再早五年，科學大會還呆在那幾個島上，就有可能前功盡棄。當地人因爲接受過好幾年地震宣傳教育，早有心理準備，一旦發生地震知道如何處理。震後，他們就象規劃好的避難點集中，大會把救濟糧運送到那裡，建起了災民營地。
地震發生後當天，兩島預備學校師生就成爲臨時救援隊，換上軍服投入救援工作。由於電訊斷絕，沙欣無法與曙光城聯繫，便自作主張，打開島上所有軍用倉庫，將糧食和日用品用船發放出來，救濟災民。一旬後，羅斯托夫帶領第一批援助船來到兄弟兩島，一萬噸糧食和一千名醫療人員上岸，還重裝了震毀的海底電纜。
共和國全境都在掛念這處科學中興之地。接下來，每天都有兩三艘大船將救援物資送到島上。
兩旬後，兄弟羣島大地震的後果完成了初步統計。因災死亡16209人，45%的工業設施遭遇破壞。然而島上沒有產生謠言，災民們都按照事先佈置予以集中，救援及時到位。在他們眼裡，這場地震不僅不是科學力量破壞生態平衡的惡果，反而正是科學能夠預防災難的明證。
地震也轉移了全境對志願軍事件的關注。災難死亡人數超過啓蒙戰爭打響後近衛軍所有陣亡者的總數，看來，大自然仍舊是科學大會的頭號敵人。
與此同時，哈立德帶着敢死隊員前突到長江口戰場。志願軍轟擊過的地方達到幾十平方公里。其間彈坑累累，一片荒蕪，田地無人敢耕種，荒草從生。志願軍沒空打掃戰場，皇漢天國的基層官員早就如鳥獸散去，屍體任由獸鳥分食，一片末日景色。
田野裡到處散落着士兵的鎧甲。由於產能低下，即使中央禁軍，也只有三分之一士兵能配備鎧甲。依靠共和國強大的工業力量，義和天軍卻能夠人人一副。但是這東西擋不住子彈，逃跑時穿着它又過於沉重，就被扔了一地。它們都用好鋼製造，但是周圍農民擔心沾染魔氣，很少有人敢於撿拾回去再加工。
哈立德命令畫師繪出殘骸遍野的恐怖景色，還特意畫了那些彈坑。舊世界的人們沒見過如此恐怖的戰場遺蹟，他要讓他們見識見識，於是特意讓部下找來幾十只斷臂，都只剩了骨頭。他讓人把它們排在一起，讓畫師進行素描。還有幾個文官隨行，在現場用文字描寫着恐怖場景。
他們要把這些都帶回去，向蓋婭城那般足不出戶的教士製造恐怖心理，讓他們知道談判纔是保教護本的最好選擇。
哈立德自己並不害怕魔鬼武器，他進入戰場的另一個目地，就是收集魔鬼武器的殘骸。彈片、子彈殼、引信失效的炮彈和手雷，幾件炸膛的速射槍，空中墜下的熱氣球殘骸。所有這些找到後都密封裝箱，拉回魔鬼之艙細細研究。
這不僅是他的任務，更是他的興趣！哈立德從不壓制好奇之心。
得到蘇吉拉納承諾，旋風放下心來，命令王志衝攻入崇聖大教區。爲緩和民族矛盾，旋風把嫡系中的漢人軍官集中起來，配屬給這個漢人統帥。由於被四面封鎖，李永賢無處可逃，帶着親信在大教區內部狼奔豕突，最後在西北角被王志衝包圍並全殲，李永賢自殺身亡。
能讓叛亂大教區迴歸真理教統治，這是新教主的無上戰功。旋風頒佈諭令，將崇聖大教區劃分爲江南、江北兩大教區，以長江爲界，削其實力。漢俗復興運動判爲非法，徹底整肅。打不過魔媒，護教軍至少可以拿李永賢出氣。他們從軍隊裡清洗掉不可靠的漢族官兵，又在當地抓捕大批漢俗復興中堅分子，這個延續幾代的復古運動徹底破滅。
大軍一直推進到沿海地區，只留下魔都廢墟和珠江口兩小塊地方，在那裡，近衛軍各自佔領一處鐵墳。護教軍在周圍築起長達幾十公里的半月形圍牆，後面還挖了十米寬的防護溝，引入河水。這道防線擋不住魔媒，一頓排炮就可以把它轟開，但是可以擋住當地想溜進去的人。
從此，雙方就在這裡對持下去。
兩個準備和談的政治領袖還必須各自使出手段，隱瞞戰場上的真實情況，收拾江玉琴製造的困局。蘇吉拉納以休整爲名，把江玉琴私自招募的志願隊員轉移到偏僻的天堂島。這些人在那裡整訓一段時間後，蘇吉拉納給他們佈置了新任務，掃蕩東大洋！
佔地球海洋麪積一半的東大洋裡面有不少海島，不屬於任何教區，統稱中央直屬地。以前，蓋婭城直接派教士上島管理，嚴防魔媒和異端以這些島嶼爲秘密基地。海魔強盛時，經常佔領其中幾個島作爲補給地，護教海軍也對這些島嶼進行過反爭奪。所以在這些地方，官員、軍人與平民的比例高於其它地區。
即使沒有秘密約定，護教海軍也早就放棄東大洋。於是，科學海軍各艦隊相繼佔領塔希提、薩摩亞等島嶼，最後佔領夏威夷。東大洋上的無數海島，總共五十萬散居人口歸於共和國統治之下。在這些軍事行動中，江玉琴舊部一直作爲主力隨艦出征。掃蕩東大洋時並沒發生大規模戰事，但會在遠航中消耗時間。蘇吉拉納期望兩三年後任務完成，孩子們會慢慢淡忘江玉琴的死。
對於打了勝仗的哈立德，旋風也沒作任何嘉獎，甚至不許官媒報導，這一仗似乎完全不存在。哈立德留駐終南大教區，俘獲的女兵和繳獲的武器都秘密藏在長江峽口內的魔鬼之艙舊址。那個巨大的軍工洞成爲一座天然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