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鴻晨御劍急速飛馳,周邊的雲霧紛紛向身後跑去。迎面而來的風打亂了兩人的髮型,叫人睜不開眼,尤其是逸衡,只見他一手搭着鴻晨的肩,一手護着眼。
“爹,還要多久啊?”
“過了前面那片山,就進入崑崙境內了。衡兒,站穩了!”說罷,加速前行。
數時辰前……
崑崙山巔,流水潺潺,積雪皚皚。一陣寒風拂過,涼亭中,一男一女,女的亭亭玉立,眉眼如畫,男的玉樹臨風,劍眉鳳眼。一個彈琴,一個吹笛,合奏聲餘音嫋嫋,穿過了九重雲霄,迴盪在崑崙派的各個角落,引來了不少冰蝴蝶。
衆弟子紛紛停下練武,任冰蝴蝶繞在身旁,看向遠方。
崑崙派的聽風樓最高處,站着三位長老,眺望着遠方。這時,一隻冰蝴蝶飛了過來,一白髮長者伸出一隻手,任由它停落。
“又是浩軒跟詩涵吧。”白髮老者站在最前方,淡淡說道。
“這兩孩子,又不好好練功!”一性情暴躁的老者將手杖往地上一敲,驚飛了冰蝴蝶。
“誒,玄潼師弟此言差矣,要知道將心法融入生活,纔是學武的最高境界啊。”另一灰髮老者微微一笑。
“不錯,年紀輕輕就能將心法融會貫通,後生可畏啊。”白髮老者點點頭。
“這這……難道二位師兄任由這兩孩子在那風花雪月,這像樣嗎!”
“風花雪月?吼吼,這不正是我們當初所經歷的嗎?沒有拿起何來放下……”說着,白髮老者嘆了口氣。
涼亭邊,若詩涵的笛聲跌宕起伏,委婉動聽。沈浩軒聽得如癡如醉,撥弄着琴絃,應和着。只見,若詩涵將目光轉向他,望着他完美無瑕的側顏,百感交集,忽然,從寬大的衣袖中緩緩取出一飛鏢!
這時,“當”的一聲,浩軒琴絃忽斷,冰蝴蝶紛紛散去,詩涵一驚,反手將飛鏢收起。
“可惜了這天蠶絲做的琴絃……”浩軒看着古琴說道。
詩涵緩緩上前,繞到他身後,用手搭其肩上,情緒複雜:“浩軒師兄,要不我幫你去找吧……”
“沒事。”只見,浩軒拍了拍她的手背,並示意了一下對面的座位。
詩涵將長笛放在桌上,走向石座坐下。
“詩涵,我們認識多久了?”
“十年了吧。怎麼了?”
“還記得嗎?想當初你拜入師門那會兒還是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
“當然嘍,在我記憶中,浩軒師兄永遠是那個威風凜凜,一絲不苟的男孩。”
十年前……
少年浩軒在靜心閣門前練劍,他的劍法招式多變,力道十分迅猛,汗水不住的從臉頰上淌下。這時,一長者路經此地。
只見,浩軒將劍一旋,倒握在手中,上前行禮:“師父。”
“嗯,”長者點頭,笑着稱讚,“浩軒,今天就練到這兒吧。”
“是,師父。”
然而,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陣悲痛欲絕的哭聲,浩軒立即轉頭,長者注視遠方。
“浩軒,跟爲師去看一下發生了何事?”
“是。”
就這樣,浩軒同長者來到山腳下。只見,一嬌滴滴的小女孩綁着亂蓬蓬的兩個髮髻,手中抱着布娃娃,淚眼婆娑。
“孩子,何事在此哭泣啊?”長者問道。
“我……我爹孃……”小女孩啜泣着,“都被壞人殺死了……”話音未落,又低下了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哦,這樣啊……”長者很是同情,“這樣吧,孩子,如果實在無處可去就留下吧。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聽到這兒,小女孩擡起頭來,眼角還泛着淚。
只見,長者緩緩伸過手,爲她抹去了眼淚,並牽着她,同浩軒回了靜心閣。
從此,小女孩拜入崑崙派,在浩軒和長老們的帶領下,同衆師兄弟一起習武,成了崑崙派唯一的女弟子。
轉眼過了兩年,某日,庭院中,浩軒爲詩涵單獨指導劍法。瘦弱的詩涵,即使是最輕的木劍,對她而言都難以操控。
“不行,太慢了,力度還不夠!”年僅十四歲的浩軒卻十分嚴格。
爲了不讓他失望,詩涵持劍使出了渾身的勁兒,縱身一躍,卻不慎摔落,扭到腳踝!
“你怎麼了!”浩軒突然上前,欲將她扶起。
然而,詩涵情緒低落,兩滴淚落下:“浩軒師兄,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怎麼會呢?來,我先帶你回去。”說着,浩軒蹲下身,讓她勾着自己的肩膀,將她背起。
詩涵房間內,浩軒將她放在牀上,並蹲下身子,爲她脫去鞋,將她的一條腿弓起放在牀邊,仔細查看腳踝,輕輕按摩。
“啊!”詩涵突然弓起背,直冒冷汗。
“我弄疼你了嗎?”浩軒擡起頭,“要不我去找玄飛長老給你看看。”說着,站了起來。
“浩軒師兄!”詩涵突然拉住他。
浩軒回頭,詫異的看着她:“師妹……”
“能別叫師妹嗎,浩軒師兄?”只見,詩涵羞澀的低下了頭,“叫我詩涵吧……”
她的聲音很輕,然而,浩軒只是微微笑道:“好,詩涵。”
轉眼又過了幾年,詩涵站在崑崙山巔的涼亭內吹起長笛,笛聲委婉動聽,引來了不少雪山冰蝴蝶。於是,她停了下來,伸手讓一隻冰蝴蝶停落在上邊。
“這裡那麼冷,彆着涼了。”
一聲熟悉的呼喚,詩涵放飛冰蝴蝶,回過頭來,羞澀的笑了:“浩軒師兄。”
“想不到你還會吹笛啊?”只見,浩軒快步上前,爲她披上一件披風,順便將手搭在她雙肩上。
“是我娘教我的。”詩涵綁着披風,低下了頭。
聽到這兒,浩軒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詩涵,你會報仇嗎?”
“我不知道……”只見詩涵咬了咬嘴脣,沉默許久。
“詩涵,你怎麼了?”浩軒關懷道。
而詩涵只是搖頭:“沒什麼……”
“大清早的不練功,在這幹嘛!”玄潼長老突然站在他們身後。
浩軒一驚,立馬回頭:“玄潼長老……”
“師父……”詩涵也跟着回頭。
“詩涵,崑崙派上下屬你修爲最淺,還不努力嗎?!”玄潼長老橫眉怒目道。
“師父,我……”詩涵剛想上前,卻被浩軒攔下。
“不管詩涵的事,是我帶她來山上散心的。”誰料,浩軒突然跪下,懇求道:“玄潼長老要罰就罰我吧!”
“你!浩軒,你可是我派掌門首席弟子,最近是怎麼了,怎麼玩心那麼重!我對你很失望!”
“對誰很失望呢?”這時,掌門突然出現,“玄潼師弟,你這暴脾氣呀,什麼時候能改改?”
“我……”頓時,玄潼長老啞口無言。
只見,掌門不緊不慢地走來,接着說道:“修行的最高境界實則是修心啊。浩軒,你也起來吧。”
“謝師父。”浩軒起身。
掌門看向詩涵:“孩子,拜入師門五年有餘了吧。”見詩涵沉默不語,於是,他接着說道,“不論你的父母是如何去世的,爲師希望你永遠不要有仇恨,好嗎?”
“好……”詩涵微微點頭,眼眸中卻百感交集。
轉眼過了十年……
同樣在涼亭內,浩軒微微笑道:“詩涵,還記得掌門師父當初跟你說的話嗎?”
“記得,不要有仇恨,對嗎?”她看向浩軒,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瞬間讓浩軒臉上一陣火辣。
良久,浩軒回過神來:“師父說的固然沒錯,不過,詩涵,其實,你若真想報仇我也不會阻止你。”他推開琴,淡淡說道。
“浩軒師兄,一個人真的可以違背命運而活嗎?”詩涵眼神憂鬱。
“命運是自己掌控的,”說着,浩軒握住了詩涵的手,“換作是我,即使是命中註定,我也會奮力一搏。詩涵,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我……”詩涵收回手,“沒什麼,浩軒師兄,是我優柔寡斷,讓你費心了。”
“傻丫頭,在我面前客氣什麼。詩涵,你知道嗎?在我心中,你的地位早已超越了師妹……”
然而,話音未落,詩涵立馬起身,只覺臉上一陣滾燙:“浩軒師兄!我……我還是幫你去找天蠶絲吧……”說罷,立即轉身離去。
“詩涵……”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浩軒臉上一陣火辣,扶着前額搖了搖頭,“沈浩軒啊沈浩軒,你最近是怎麼了……”
不久,詩涵來到崑崙山間。然而,就在這時,一襲紅衣劃過天際,只見,一女子落在她的面前。那人身姿嫵媚動人,烏黑的頭髮上戴着彩色的羽毛髮飾。
詩涵一愣:“是你?!”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那人轉過身。
“我……請再給我一些時間!到時,我一定,一定會幫你殺了沈浩軒!”
誰料,那人突然瞬移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詩涵雙手護着脖子,面色痛苦。
“已經十年了,我給了你十年的時間你還沒得手!”說罷,那人又加大了手的力度。
“對不起……今晚……我一定……得手……”詩涵呼吸困難,艱難吐字。
“哼!”那人鬆開手,詩涵連連咳嗽。
“若詩涵,你不會是動了真心,喜歡上那小子了吧!”
聽到這兒,詩涵一驚。
“量你也沒這膽子!”只見,那人攤開手掌,變出一個圓盤。
“這是……”
“魔界的導向儀。現在,你給我看好了!”說着,那人伸手拂過詩涵眼前,只見金光一閃,詩涵動彈不得,只能瞪大眼睛,接着,立馬閃現出一道咒語,“這是口訣,給我記清楚了!以後,只要心中想着某個人,並念這個口訣,導向儀就能助你一臂之力,幫你找到他。”
話音剛落,詩涵立即閉上眼,抓緊時間記憶。
良久,終於停了下來,那人收回手掌。
“今晚你要找的人叫做李鴻晨,相傳是崑崙派先祖的故交。當然,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活到現在。總之,找到他,並嫁禍給他!今晚以我的鳥鳴聲爲信號,不論你用什麼方法,我要讓世人知道,是他李鴻晨偷襲了崑崙派!”
說着,那人一揮手,李鴻晨的畫像便呈現在詩涵眼前。詩涵一伸手,畫像緩緩落入她手中。
“別忘了,”那人背對着她,接着說道,“你父母還在我手上!今晚,不止沈浩軒,還有那幫老頭,以及崑崙派上下所有人,都得死!魔君還未出關,我的身份不易在沈浩軒面前暴露,你自己看着辦吧!”說着一拂袖,化作一道紅光,消失不見。
十年前……
紅衣女子牽着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來到崑崙山腳下。
小女孩突然停下,撲向紅衣女子,放聲大哭:“姐姐,求求你放了我爹爹和孃親吧!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嗚~”
只見,紅衣女子蹲了下來,一手搭在她肩上:“小妹妹,還記得答應姐姐的事嗎?一會兒要怎麼說啊?”
“要說……爹孃……都被壞人殺死了……”小女孩抹着眼淚,抽泣着。
“還有呢?”
“要和……崑崙派的沈浩軒成爲……很好……很好的朋友……”
“真乖。”紅衣女子捏了捏她的小臉。
回憶至此,詩涵一人站在原地,她低着頭,咬着脣,緊握拳頭,直至顫抖……
與此同時,浩軒回到靜心閣拜見掌門和兩位長老。
“浩軒拜見師父,拜見二位長老。”他上前行禮道。
“免禮。”掌門向他示意道。
“還知道回來!”玄潼長老將手杖狠狠一砸地面。
掌門卻伸手阻止,看向浩軒:“浩軒,這些天怎麼經常往涼亭趕啊?”
浩軒一驚,立馬請罪:“師父……我……是徒兒貪玩成性,還請師父責罰!”
“誒,”掌門卻笑道,“浩軒,爲師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詩涵呢?她怎麼沒一同來?”
“師父……”浩軒臉一紅,便不再說話。
“吼吼吼,”掌門笑着接過他的話,“是爲你去找天蠶絲了吧?”
“師父怎麼知道……”
“你的琴聲中斷,想必是琴絃斷了吧。”
浩軒一笑:“真是何事都瞞不過師父啊。”
“對了,浩軒啊,聽說你的飛龍在天已練到了第九重境界,何時突破第十重啊?”
只見浩軒一愣,擡起頭來看向掌門:“回師父,徒兒在練第十重時確實遇到了瓶頸,可能還需一些時間。”
“哦。”掌門欣慰地點了點頭。
夜晚,崑崙派上下都進入了夢鄉。這時,一崑崙弟子突然走出房門,卻被從天而降的一道身影捂住口鼻,一刀鎖喉!
只見,那人推開房門,跨進房間,手中的匕首露出寒光!她凌波微步,從那排牀前掠過,伴隨着一陣慘叫聲。
這時,牀位最靠裡的那位弟子驚醒,他害怕極了,退到角落裡邊,愣愣地看着她。
雖然那人身穿夜行衣,並且遮住了口鼻,但那雙溫婉的眉眼再好認不過!
“你是……詩涵師姐!!!”
話音剛落,那人收回匕首,落荒而逃!
與此同時,一紅衣女子手持長劍,闖入靜心閣。此時,掌門和二位長老正在打坐。
“老頭,認得我吧!”紅衣女子遠遠的開口道。
“四大神獸——朱雀,是吧?”掌門睜開眼。
“哼哼,不錯嘛~”紅衣女子冷笑道。
“老道有聽先祖提起過你,六百年前,以黃龍爲首,和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爲護天下蒼生,攜手我派進攻魔界。魔君帶兵奮力一搏,最終魔界慘敗,同時魔君也被白虎所傷,只得閉關養傷。誰料,朱雀叛變,將白虎殺害。”
“你可知沈浩軒就是當初的白虎!”
“當然,浩軒武藝精湛,小小年紀就可將飛龍在天練到登峰造極之境界,身世自然不一般。只是,我沒想到,數百年後的朱雀竟然淪落到這般地步。”
“老頭,你什麼意思!”誰料,紅衣女子竟憤憤地等着他,“我變成今天這樣都是你們崑崙派害的!”
“朱雀愛慕虛榮,貪圖榮華富貴這是衆所周知的,當初做魔界的眼線,如今你還不知悔改,還要繼續爲魔界辦事嗎!”玄潼長老突然開口道,隨即看向掌門,“玄柯師兄,跟這種無恥之徒還廢什麼話!”
說罷,玄潼長老從坐墊上一躍而起,向朱雀襲去!
而在另一邊,詩涵從房門出來時,撞見聞聲趕來的浩軒!
浩軒一愣,詩涵卻持刀襲來,浩軒側身避開,握住了她的手腕,匕首“哐當”落地!
詩涵怎麼都抽不開手,擡頭看向他,卻見浩軒的眼眸中充滿了震驚,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情感。
漸漸地,浩軒鬆了手。
詩涵突然掃堂腿劃過,卻被浩軒右腿跨出一步絆住,詩涵雙手一撐他的肩部,縱身一躍,便一個翻身從他頭頂掠過,得以脫身。一陣打鬥後,詩涵伸掌向浩軒襲來,然而,浩軒卻停了下來,明明浩軒武功比詩涵高出那麼多卻沒有抵擋!
這一掌重重打在浩軒胸口,頓時,一口鮮血從浩軒口中涌出!
詩涵一愣,轉過身去,縱身一躍,飛向屋頂。然而,浩軒並沒有追過去,望着她遠去的背影,他從身後拔出劍,狠狠向自己手臂劃去!
翌日,靜心閣內,掌門和二位長老正襟危坐,以浩軒爲首的崑崙派衆弟子跪拜在他們面前。浩軒手臂上纏着紗布,向掌門和二位長老請罪。
玄潼長老率先發言道:“昨夜我派闖入刺客,殺害衆弟子數十名,崑崙派損失慘重啊!浩軒,你身爲首席大弟子有何話說?”
“回玄潼長老,浩軒……並未認出刺客。”只見,浩軒低着頭,眼神閃爍不定。
“浩軒,你從不說謊。”掌門突然開口道。
面對掌門從未有過的嚴肅,浩軒不禁心頭一顫。
“詩涵呢?她怎麼沒來?”掌門接着問道。
“浩軒不知……”
“出了那麼大的事就她缺席嗎?”一向沉默寡言的玄飛長老也開口道。
“……”聽到這兒,浩軒不禁吞嚥了一下口水。
“浩軒啊,能把你給傷到的,想必這刺客功力不一般啊?”掌門看向浩軒手上的紗布,“你可知他用的哪一門派的武功啊?”
“回師父,浩軒不知……”
“你!”玄潼長老突然起身,指着浩軒,看向兩位師兄,“你們看看,首席大弟子啊,今日竟如此包庇一個刺客!”
“掌門,二位師父,門外一老一少兩個男子求見!”這時,一個崑崙弟子跑了進來,“年長的那個稱自己是李鴻晨,要見掌門您呢!”
“來的正好!”掌門表情嚴肅,“我正想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