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鐸聽見馬蹄聲,就叫馬車停下來。
不一會就見一個少年騎着純黑色的馬停在馬車前,姜鐸伸手將窗紗摘下,道:“我出去騎馬,你不要擔心,這是朋友。”
掌珠點點頭,她看着那身影倒像是太子,便道:“若是太子殿下的人,還請夫君帶我道謝。”
姜鐸頷首,便出去了。
掌珠微微掀開窗紗的一角,只能看見姜鐸坐在馬上的身影,腰背挺直,多了幾分張揚,只是看不見那個人。
掌珠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那人和太子有關。
這兩人關係這樣好,可是姜老爺又很是不滿,是做戲還是真如此?
誰真誰假?
掌珠一時不明白,沒有一會,那人便快馬加鞭先離開。
待到他們到蘇州城時已經是傍晚了,按照大魏的習俗,回門要白天去,因此她和姜鐸先住在蘇州的姜家別院,陳家那邊也知道她進城了,也派了婆子送些吃食過來,倒是熱熱鬧鬧的。
這個婆子就是太夫人身旁的趙善家的。
掌珠免不了又問一番這些日子太夫人的起居,直到戊時(晚上七點)才送走趙善家的。
姜鐸免不了笑道:“等明日見到太夫人再好好問一番豈不更好?”
掌珠搖搖頭,嘆口氣道:“太夫人對我向來冷淡,我問怕也是問不出來什麼的。”
姜鐸挑了下眉,道:“你我定親成親,都是太夫人親手操辦的,我看太夫人並非冷情之人。對你也是百般疼愛的。”
掌珠笑道:“這些我自是知道的,並不介意太夫人如此的。”頓了下,道:“太夫人,我是懂的。”
姜鐸一時沒有說話。
他知道掌珠的處境,他也知道太夫人爲何如此,他只是沒有想到掌珠如此清楚太夫人的意圖。
姜鐸不免想到自己,他不是姜夫人的親生子,但是卻是姜家的繼承人,若是對自己生母親妹太過體貼,在別人眼中會變成什麼樣?對姜夫人又是怎樣的傷害?姜夫人對他是真心疼愛,他沒有得到的母愛,姜夫人都給他了,他怎麼能傷害姜夫人?
因此他才淡着崔姨娘和姜荷娘,只是這兩人全然看不懂他的用心良苦。
其實也對,他沒有付出什麼,又怎麼期待別人給他什麼?
不知道掌珠是否也懂自己?
姜鐸看掌珠匆忙的身影,安排着明日要拿的禮物,又自己仔細的收拾着牀鋪,好似要住很長時間似的。
姜鐸笑了下,心裡有些溫暖,走到掌珠旁邊,掌珠一時沒有注意,不小心撞到姜鐸懷裡。
曉初等人見此都笑着退出房間。
掌珠哪裡想到姜鐸會如此,臉紅撲撲的,拍了下姜鐸的手,道:“你出去看會書去,一會就好了。”
姜鐸趁機摟住掌珠,親了下掌珠的耳垂,在掌珠耳邊道:“和我出去走走?”
掌珠一愣,驚訝的道:“出去?”說着掙脫姜鐸的懷抱,轉身看着姜鐸。
掌珠睜着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滿眼的驚訝。
姜鐸笑意更濃了,道:“出去。”
掌珠很是高興,大魏貴女雖然男女之大防比較嚴格,但是並不是不可以出門的,在侍女婆子的陪同下,也是可以的出門的。尤其在賞月夜、元宵節,更多。
只是之前她一直在守孝,寶珠等人又只喜歡參加宴會不喜歡出來,她竟是一次也沒有出來過。
姜鐸見掌珠高興的不知道怎麼辦,便道:“你換身粗衣,再帶兩個婆子,就好了。”
不一會,待掌珠換好衣服後,果真是一件簡單的粗布麻衣,上面並沒有多少花色,頭髮盤起,戴着一隻珍珠釵,如此簡單,更是襯得掌珠肌膚白皙,相貌清俊,一站出去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農婦。
姜鐸忍不住打趣道:“這是哪來的小娘子。”見掌珠好像有些不大適應,就問道:“穿的可是不舒服?”
掌珠嗔怪道:“我在薄情庵的時候也是這樣穿的,怎麼就會不舒服?”
姜鐸道:“你別緊張,又不會不讓你去,若是不舒服就乾脆換成平日穿的。”
掌珠搖頭道:“不必了,就如此吧,換來換去浪費時間。”
姜鐸知道掌珠是出去心切,這個時候纔像個小女孩,姜鐸想了想,拿起帷幔,給掌珠戴上,其實這樣一來就更不可能是普通農婦了,但是也好過摘下來後被別人盯着強,道:“那走吧。”
說着牽着掌珠的手。
掌珠臉一紅,好在她戴着帷幔,別人看不見,他們除了成親後第一日去請安時是牽着手,其他時候在外人面前並沒有這樣親暱過。
掌珠這時也才注意姜鐸也穿着普通的長袍,一身書生的打扮,掌珠這時才明白姜鐸打量自己時眼中的驚豔是怎麼來的。
這樣簡單的打扮只會讓姜鐸更優秀,就像夜中明珠,越黑明珠才越亮。
因此,他們在鬧市一走動,那些小商販自然看得出他們不是普通人,自是紛紛吆喝。
掌珠平時雖然看起來沉穩,其實不過還是個十六的小女孩,見到平時很少見到的小玩意,總是做工粗糙也忍不住感興趣,姜鐸也依着掌珠,只要喜歡便買下,沒一會跟來的小廝手上已經都是這些小吃和小玩意。
姜鐸笑道:“去茶館坐會吧。”
掌珠高興的點點頭,去茶館自然也是頭一回。
姜鐸看她樣子好玩,忍不住笑了下,兩人說笑間便進了這間清風茶館。
這茶館門面看着小,但是一進來就知道這裡不是等閒人能進來的,傢俱考究,擺件珍貴,掌珠輕聲道:“沒想到鬧市中有這樣一塊淨地。”
這個茶館的老闆好似認識姜鐸,直接請她們進了樓上的雅間。
掌珠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點點亮光,人來人往,心情頗好,抿了口茶,笑道:“在這還能喝上露水泡的茶,真是難得。”
老闆連忙道:“夫人好厲害,一口便能品出是露水。”
掌珠又抿了一口,道:“莫非是竹葉上的露水?”
老闆很是敬佩,直說要送掌珠一罐露水。
待到老闆下去,姜鐸才道:“我到是嚐出是露水,沒有嚐到是竹葉。夫人厲害。”
掌珠忍不住掩嘴笑。
姜鐸摘去掌珠的帷幔,狐疑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掌珠道:“我是看這後院種了竹林才這樣說的。”
姜鐸道:“真是機靈鬼,你就不怕猜錯了?”
掌珠反駁道:“開門做生意,他說幾句話好又有何難?這罐子水也不見得就是露水呢。”
姜鐸無奈的搖搖頭。
沒一會,老闆進來果然帶進來一小罐子水,然後對姜鐸道:“姜公子,有貴客請。”
姜鐸並不驚訝,對掌珠道:“我先出去一趟。”然後出去了。
掌珠摸着茶碗上的花樣,原來姜鐸今晚出來是要見這個位貴客,心中的暢快失了幾分,罷了,能出來也已經是不容易了。
掌珠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一晃眼看見一個白衣少年,面如潘安,這是阿路!
掌珠仔細看了看,才注意阿路旁還有一位帶着帷幔的嬌小女子,就是不知道這是何人了。
沒一會,這兩人便消失在人羣中。
掌珠恍然中居然有幾分寂寞,她終究只是個看客。
不免又想起她和姜鐸這幾日相處,姜鐸對她照顧有加,處處體貼,心思十分細膩,若不是她早就看明白兩人之間的關係,她一定以爲姜鐸心悅她。
她們成親之前的這三年,姜鐸每月必送來吃食或是小玩意,都是親自來,從來沒有拖延過一天,就從這份毅力來說,姜鐸就是個對自己狠的人。
可是姜鐸對自己狠,對別人卻沒有這樣的要求,對於姜鐸來說,崔姨娘和姜荷娘應該算是最近的人吧,偏偏對這兩人的容忍程度幾乎達到放縱。
掌珠只覺得姜鐸這人心思很沉,雖然看不透姜鐸,但是卻興慶她的丈夫是姜鐸,丈夫這角色並不是很容易扮演的。
她這個姜少夫人扮演的應該還算稱職吧。
掌珠坐了一會,覺得無趣,便想在茶館裡走走,結果一開門就見兩個小廝在門口,掌珠一愣,那兩個小廝連忙道:“還請少夫人先等等,少爺馬上就過來了。”
掌珠頓了下,聽到對面房間傳來說話的聲音,什麼聖上、孤、趕回京城……
兩個小廝臉色很不好。
掌珠也不爲難他們,點了下頭,便又回去了。
又等了片刻,姜鐸纔回來,笑道:“碰上老朋友了,可是等急了?咱們走吧。”說着想拿起那罐水。
掌珠攔住姜鐸,道:“還是我拿着吧。”
好在不大,姜鐸便依着掌珠。
到了門口掌珠將這罐水放在櫃檯上道:“掌櫃的怕是拿錯了,這桃花上的露珠並不適合沏茶,多謝了。”說着便先出去了。
姜鐸很是驚訝,看向掌櫃的。
掌櫃一臉錯愕,無奈的道:“是貴人要送的,沒想到少夫人還真品出來了。”
姜鐸想了下,拿過這罐子水,道:“東西收下了,代我道聲謝。”
姜鐸對掌珠也有了幾分不一樣的感覺,這個人也是他從來沒有看清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