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上午接到了姜如淨的信息, 回了一句“稍等。”
等到黃昏的夕陽刺破了琉璃窗,他處理完一天的公事,纔想起來早上好像接到了姜如淨一條消息, 說是學校訓導主任主任請他過去一趟。
李宛瞬間睜圓了眼睛:???
眼見落日漸沉, 訓導主任的辦公室內靜悄悄的, 只聽得到光腦微小至極的運轉聲。
姜如淨無所謂地坐在長椅上, 無所事事地用光腦上着網, 摸索着神奇的網絡世界,訓導主任剛剛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起身扭了扭脖子, 正好看到牆角坐着個姜如淨,驚奇道:“咦?你怎麼還在這兒?”
不等姜如淨回答, 他又自顧自道:“哦!我想起來了, 你的家長還沒到!”
他“嗖”地一聲竄上前, 彎下腰,一張中年美大叔的臉湊近了姜如淨, “你不是說你家長在晟星麼?怎麼還沒來啊?晟星雖然大,但是半天也能繞一個來回了!”他露出了猜疑的表情,“該不會你家裡窮,是坐着皮皮車來的吧?”
姜如淨不耐煩理他,抱着光腦側了個方向, 口中答道:“他讓你稍等, 稍等懂嗎?就是稍微等一下。”
訓導主任西加臉上浮現出思索的神色, 然後堅定地道:“我確信, 十個小時之前你說過這句話!”然後他偷瞧了姜如淨的臉色, 揣測道:“是不是你家家長不要你了?”
同樣不等姜如淨回答,他就自顧自回答了, “也是,剛入學就破壞公物、毆打同學,這樣的小孩放我家我也不要!”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驀然一變,“那你家長不要你了,你還有錢交學費嗎?”
按照星際未成年人保護法規定,二十歲以下的小朋友是不能在脫離監護人監管的情況下去打工的。
姜如淨挑起眼皮來瞅了瞅他,沒說話。
西加想着想着,不知不覺臉都綠了,悲憤道:“你連學費都交不起了,那怎麼賠被你打壞的訓練館?!”
姜如淨默默看了看自己的光腦,上面正說道一種人,叫做“戲精”,便心想:這大概就是個戲精了……同時他看了看時間,果然離他沉迷進網絡的時候有十個小時了。
李宛大概不會來了吧……嘖,和他那個混賬弟弟一樣。
正想着,就聽辦公室門被有規律地敲了兩下,然後一個修長的人影推開門,迎着夕陽最後一縷餘光走進來。
無視西加變得驚悚的目光,他走到姜如淨面前,推開了西加,看都不看西加一眼,目光只着落在姜如淨柔軟的發頂。
那漆黑的髮絲猶如最極品的黑珍珠,有着瑩潤的微芒,絲滑而乾淨。
李宛不知怎的,腦子裡有劃過一幅自己的手穿過這黑髮的畫面……
這長髮一定如絲緞般冰涼而柔軟,光滑又撓人,若是自己能夠碰觸,一定緊緊握起來,哪怕把它們揉壞了也好……
打住!你是來辦正事的!
他凝了凝神,望着姜如淨擡頭迎着自己的眼神,皺了皺眉,問:“發生什麼了?”
姜如淨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然後他指了指一旁目瞪口呆的西加,說:“他讓我叫你來的。”
李宛目光如冰般刺向西加。
所以,大皇子就是這暴力小孩的家長?
頂着巨大的壓力,西加先是敬了一個軍禮,待李宛回禮後才委屈地開口:“幹壞事了當然要例行請家長啊!”對方是自己的學弟,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校長那樣的身份地位,都敢和大皇子叫板。
李宛皺眉,問姜如淨:“你幹什麼事了?”
姜如淨“啊?”了一聲,然後同樣疑惑的眼神飄向西加。
西加亞歷山大,點開自己的光腦,拉出了被姜如淨破壞的訓練館頂部的立體圖像,放大,“喏!破壞公物、毆打同學、不守課堂紀律……”
“說重點!”李宛冷着一張臉打斷道。
西加立馬話音一轉,直接道:“破壞公物,要賠償!”頓了頓,補充道:“就算你是大皇子也不能打折!”
李宛看了看訓練館頂端那兩個人形的洞,瞥了姜如淨一眼,回頭對西加道:“要賠償多少?”
西加痛痛快快比了個一的手勢,“一百萬星多!維修費!壞掉的那一大塊要一整塊的換!”
姜如淨冷笑:“我在這兒坐了一天,被你無視,承受着來自你的精神虐待,一整天的課都沒有去上,連中餐和晚餐都沒得吃!搞清楚,一個未來的國家棟梁可能就因爲你的關係夭折在這裡了!”
西加一噎,望向公正不阿的大皇子,靜待他說點公道話。
誰知李宛一聽姜如淨說餓了一天,臉色更冷了幾分,銳利的眼神直刺向西加,“你虐待他?”
西加大驚失色,“怎麼可能?我可是連續十年被學生評選爲浮熙軍校最有親和力的老師!”
“你不讓他吃飯!”李宛冷冷道。“不管他犯了什麼錯,二十多歲的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卻用這種方式來對待一個軍校生!”
“我……”西加想解釋,他也好委屈,他並非故意不讓姜如淨吃飯啊,他只是沉迷工作,忘了辦公室裡還有個學生而已……
“西加老師,一百萬我會照價賠償,但是你以不合理方式體罰學生,我也會以學生監護人的身份向學校提出投訴的!”李宛擡起一隻手打斷了他,示意他不必再說,隨後轉身望向姜如淨,同樣的語氣冰冷,“開學沒兩天就破壞公物,回去收拾你。先跟我走!”
姜如淨本以爲李宛懟完西加就完事了,沒想到人不但硬抗了那一百萬,回頭還兩邊都懟了,一時也是在心底目瞪口呆,心想這李宛到底是傻呢還是正直過頭呢。
李宛風一般走出去了,餘下姜如淨和西加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然後姜如淨也跟了上去。
走出行政大樓,李宛大步流星在前面走着,似乎不高興的模樣。
姜如淨想了想,自己身上鐵定是沒錢去賠償的,這賠錢的事似乎還得落在李宛身上,於是也覺得自己有幾分理虧,便默默地跟在後面,搖頭晃腦看看浮熙軍校的夜景。
“噠,噠……”
“噠,噠……”
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重合。
姜如淨正自出神,忽覺懷裡被塞了個東西,低頭一看,原是一盒營養餐,上面還貼着標籤“C號營養快餐,價值15星多”。
原來不知不覺間,一輛校園便利車路過,李宛順便買了一盒營養餐。
然後李宛一指旁邊的樓房,“回宿舍,把軍校校規看一遍,然後早點睡。”他指的方向,正是姜如淨的宿舍樓。
姜如淨一怔,點點頭。
李宛望着這張臉,氣漸漸地就消了,叮囑道:“可以打人,但是要公平競技。被欺負了要說,不用忍着。”
姜如淨吶吶地“哦”了一聲。
李宛繼續冷着一張臉道:“不要破壞公物,要賠錢,不打折的。”
姜如淨本想說賠就賠,又不是沒錢。話到嘴邊突然想起自己在這個世界還真是沒錢,唯一值錢一點的光腦還是李宛提供的。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姜如淨撇了撇嘴角,道:“我會幫你賺回來的。”
李宛只冷然道:“那我等着。”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當下兩人互相瞅了一眼就分別了。姜如淨回到宿舍,三個舍友尚未歸來,他本想去陽臺上打坐,也不知想了些什麼,又折回來,到了書桌前,細細地看了看桌上堆着的那些書,從中翻出了一本薄薄的《浮熙軍校校規(及漏洞大全)》。
括號中的“及漏洞大全”竟然是手寫體。
姜如淨翻開,在第一頁看到了同樣的字跡寫着兩個字——李宛。
他猛地合上了書,不可察覺地鬆了一口氣。
這字跡不是李獵的。
李獵的字好似狂草,龍飛鳳舞,張揚跳脫。
而李宛的字,卻似精雕細琢的劍刃,正氣凜然,工整威嚴。
合上手中厚重的《冷兵器戰爭》,李宛又想起今晚的事情以及那筆賠償費,頭痛了起來,最後還是聯繫了陸悲飢。
“殿下!”對面的人恭恭敬敬敬了個禮。
“……”
“殿下?”陸悲飢疑惑。
“是這樣的,悲飢……”李宛有些爲難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