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國的暗處, 一直以來都有那麼一支軍隊,在暗中執行着各項見不得光的任務,悄然保護着帝國的安危, 其中的殘酷, 卻是常人都無法想象的。
帝后二人怎麼也沒有想到, 自家疼了那麼多年, 一直認爲活得無憂無慮的小兒子竟然會是地下城的首領!
王后一貫高貴的表情破裂成片, 嘴脣快速顫抖了好幾下,伸手就想要朝李宛撲過去,恨不得掐死這個一直忤逆她的大兒子, 喉嚨中發出尖利的嘶叫聲:“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怎麼可以讓你弟弟去幹那種事情?!”
地下城,無不是手染血腥、只能生活在陰暗中的人。
她簡直無法想象, 在他的小兒子愉快地跟她通話的時候, 對方是不是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殺?身上是不是佈滿了可怕的傷口?
李宛笑靨如花, 眼淚幾乎笑了出來,“對對對!我就要這樣收拾你們的心肝寶貝!心疼了吧?你們是不知道哦, 他好幾次受了重傷差點救不回來了呢!”他眼中暗黑的陰影幾乎逼出眼眶,笑得詭秘,“可惜他命大,不然我本來還打算等他一死,順勢頂替他的身份!”
“畜生……你這個畜生!你怎麼敢這樣做?!”國王陛下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咦?”李宛驚奇地睜大了眼, 好奇地問道:“你也覺得這樣是畜生的行爲嗎?”
帝后這才醒悟過來反被他將了一軍, 氣得渾身發抖。
李宛的表情變得漫不經心了起來, “你們兩個人, 一人一半, 合起來可真是個畜生!”
在宮殿裡聽到這句話的所有人,簡直無法相信這話是從他們溫文守禮到近乎強迫症的大皇子殿下口中說出來的。
帝后被他罵得臉都綠了。
李獵在一旁, 看着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哥哥,心態卻緩緩平靜了下來。
他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導致他的哥哥變成了這樣,也絕不相信哥哥會真的對他們心存歹意。
他只覺得不安。
父母的打小以來顯而易見的偏心、那件事發生後他們對哥哥的憎恨、哥哥的付出與被背叛欺壓,他都看在眼裡。捫心自問,如果換做他被這樣對待,絕對做不到像哥哥那樣還能繼續爲這個帝國、爲自己的父母付出那麼多。
縱使心中難免有怨恨,卻依舊能選擇心中大義。
他的哥哥,可是個大英雄啊……
那麼,是什麼促使他突然將自己心中積壓多年的怨念全都吐露出來了呢?
還有那句要將星河的王座交給自己的話……
這相當於要將他的身份擡到明面上,讓他從此光明正大活着的話,卻無法讓他感覺到任何喜悅。
可越到這種時候,他就越發清醒理智。
不能打斷,不能解釋。
哪怕他十分想對父母解釋,在他們兄弟相認之前他就已經在地下城混跡已久了,他是在鬼門關走過許多遭,可更多時候,卻是哥哥拼了命把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他只能沉默,等候兄長的號令。
唯有等兄長允許了,他纔會去解釋。
而這些看起來口不擇言的話,卻是李宛想要爲自己說的。
是現在的、內心堅硬刀槍不入的李宛,想要爲曾經那個外表冷硬內心柔軟溫和的李宛說的。
李獵畢竟不知曉他的兄長真正經歷了什麼,若是姜如淨在此處,一眼便能看出李宛此刻的精神狀態已經十分不正常了,他將自己的過去與現在完完全全劃分出了兩個人格,而非同一個人在兩個時間段的經歷。
他像是一個人,在訴說另一個人的內心,爲另一個人抱不平。
他甚至根本不覺得那個被他打抱不平的“另一個人”,其實就是他自己。
做了那麼多年的“李獵”,他已經不是純粹的李宛了。
更多時候他覺得,他就是李獵。
所以放肆,所以大逆不道,所以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
“你不就恨我當初沒有選擇用帝國版圖去交換你麼?”李宛偏着頭道,臉上掛着可愛的表情,“可是你的功績點連一百都沒有,也就是說你的社會貢獻值連一個推銷員都不如。”故作純真的眼中閃爍着惡作劇的光芒,“每天穿着華美的服飾在宮殿裡當一尊吉祥物,連夫人外交都沒有搞過,請問你值得我用哪怕一顆星球去交換你麼?”
“從小你們就給我灌輸一個理念,我的生命是要爲帝國付出的,帝國利益高於一切!我做到了啊!”他懷着滿滿的惡意開口,“可是你們呢?竟然想用那麼巨大的版圖、那麼多顆星球的子民去換自己一條命?”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帝國利益高於一切’?這就是你們身爲皇族的職責和擔當?”李宛氣勢凌人。帝后從來不知道這個沉默寡言的兒子竟然是這樣的能言善辯。
他不光能言善辯,他還用氣勢壓得自己的對手連開口說話的簡單動作都做不到。也就是說,你只能憋屈地單方面聽他開火。
二號糰子默默抱緊李宛的褲腿,內心豎起大拇指:社會你李哥,人狠話也多!
“你這樣輕易就怨恨於我,真是讓我覺得好笑!”李宛慢悠悠道:“我從不後悔當時沒有選擇你,真的!”他直視着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女人,氤氳一潭黑墨的眼底難得坦誠清澈,可惜對面的女人卻看不清。“你是我的母親,我是愛你的。只是,在我心裡,這個國家、這片星河,比你我生命都更爲重要!”
踏——踏——
他走到了王后面前,扶額輕笑。
“我也不後悔即使知道有些時候救了不如不救,也還是去救你了。”
“我只後悔,沒能早點救出你。”
我只後悔,沒能早點救出你,讓我深愛且尊敬的母親你,受了那麼多的苦。
這大概是當年那位心懷家國、冷肅嚴謹又柔腸百轉的皇子所能說出的最溫柔的話語了。
而他只是,替那位皇子把未盡之語說出來。
然後他依舊以恐怖實力壓制着對方,拒絕聽到對方的任何話。
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是當年那個李宛所能聽到的了。
腕間傳來震動,提示他某兩位重要的客人馬上就到了。他退後了幾步,輕笑了一聲。
感覺真的……輕鬆了許多。
果然,那位鈞天小暴龍雖然更多時候在亂搞、不按理出牌,但像他那樣直截了當地去表明自己的心情,實在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並且,意外地讓人覺得舒暢。
習慣掩飾內心的人突然很想真心實意地告訴那位鈞天小暴龍,他有一點點想他。
只是有一點點。
算了,直截了當一點,他非常想他。
不過現在,他不得不去面對一場戰爭了。
隨着宮殿大門被推開,天光傾瀉進來,李宛慨然而笑。
他可是……守衛這片星河的大將!
姜如淨心臟突然跳快了一拍,直覺地感受到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他沉眸想了想,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大的聯繫就是李宛,約莫是李宛那邊發生了什麼。
就這一晃神的功夫,深可見骨的傷痕出現在他肋下,還帶着一絲淺紅的水晶血汩汩流出。
阿比蘇撲了上來,帶着姜如淨直直撞進銀水晶中,兩個人在棱角尖銳的水晶上滾了好幾圈,阿比蘇表情兇悍,“不準想那些螻蟻!你是水晶人!”
“我去你媽!”姜如淨狠狠用額頭撞上對方額頭,淺紅和純透明的水晶血分別從兩人額頭流下,並粘在了對方的額上,配着兩雙一燦爛一暗淡的白晶眼,顯得兩人都兇惡異常。
銀晶礦的密度極高,輕易可以將鋼鐵分割開來,此刻卻也被兩人的戰鬥波及,整個佈滿銀水晶的溶洞邊緣被打得七零八落,無數碎晶散落地面。
唯有那架平平無奇卻又可怕至極的模型,不知何時被存入了溶洞中央那塊最大的銀色水晶中,還未遭到任何傷害。
阿比蘇使用了天賦血脈壓制,姜如淨展開了大乘道尊的劍意領域,加上兩人都打白了眼,一時間竟也顯得勢均力敵!
阿比蘇完全想不通眼前這個人,明明有更強大的血脈擺在他面前,他竟然甘願保持螻蟻的血脈?
騙子!
剛剛還說要和我一起回家!
“騙子!”他表情憤恨,宛如被情郎辜負了的女子,“你根本就不願意和我回家!”隨着這句話,他的手直接抓進了姜如淨的腹間,硬生生掏下了一大塊血肉!
姜如淨疼得齜牙咧嘴,口中的話卻和手上的攻擊一起毫不示弱地懟了回去,“老子他媽說的是不願意被你上!”
這該死的水晶人剛纔說要幫自己轉化爲純淨的水晶血脈,然後就一邊褪去鎧甲一邊要親上來,口中說着什麼結合。
姜如淨要是到這時還不知道這個“結合”是什麼鬼,那他這個大乘道尊也別當了!
他是挺想哄着這個水晶人,要麼將其送出這個世界,要麼將其斬殺的,但是不代表他願意爲此把自己也賠上。
當下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兩人便在溶洞中大動干戈。
阿比蘇眸中的白亮淒厲無比,神色瘋狂幾欲吞噬人心,“你不願跟我回家,你不願跟我回家,你不願跟我回家!”
“那我就把這裡,變成我們的家!”
“砰——!!!”巨大的銀色水晶爆裂開來,阿斯米拉西伽在空中迴旋着身影,發出由淺到重的震盪。
溶洞內的水晶忽然開始不斷膨脹、生長,向着更深層的地底蔓延吞噬而去,褐色土壤和土壤中的小生物在瞬間被同化爲銀白的水晶,堅硬、璀璨。
姜如淨感受到地底生物的消逝,真真正正變了臉色,厲喝一聲:“盤龍舞大嵐!”手中七方劍瞬時發出尖利的龍嘯,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