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

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年了。

“小姐,最近街上可熱鬧了,我們要不要也出去逛逛,順便採辦些年貨。小姐的衣服都舊了,正好買幾身新的。”

“這一晃,一年又要過去了。”江傾感嘆。

江傾不想出門,但又架不住碧雲的嘮叨,只好收拾了一下帶着她上街。

“小姐,你看這個——”

“小姐,我們要不要買些春聯貼門上——”

“再買些燈籠掛上,這纔有過年的氣氛——”

“對對對,還有糕點蜜餞什麼的——”

這個丫頭看起來比她興奮多了。

不多會兒,碧雲手裡就已經提滿了大包小包。

“小姐,這不是上回你和沈小姐一起逛的洋裝店嗎,好像又有新款式了,我們進去看看吧——”

江傾本來想回去了,拗不過她,只好進去瞧瞧。

“小姐,這衣服好漂亮啊,你穿一定好看。”碧雲指着一件洋裝感嘆道,又看到另外一件,“這件也好漂亮——這件也好看——”

江傾敷衍着碧雲,隨便在店裡瞧了瞧,無意中和一個人對上了眼神。

那人身邊的一個姑娘在試衣服,兩人看着,很是親密。

江傾不知道該不該去打聲招呼,心裡頭隱隱有些彆扭。

倒是顧維鈞看到她,喜出望外,也不知在那姑娘耳邊說了些什麼,那姑娘笑着看了她一眼,兩人主動走了過來。

她挽着他的手臂。

“江小姐,這麼巧,又遇到了。”

“到哪兒都能碰上三少,可不就是巧了。”江傾話裡帶刺。

“江小姐是吧,我常聽楠溪提起你,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那個女人大大方方朝她伸出了手。

年紀稍長一些,但是她,好漂亮,男女都會喜歡的那種漂亮。

江傾一見到她其實就挺喜歡她的。

江傾回握她的手應道:“你好。”又轉頭對顧維鈞問道:“三少,這位是?”

顧維鈞正要開口,那個女人搶先說道:“我是楠溪的女朋友,李夢。”

顧維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看起來親密又有默契。

江傾心道,“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李小姐這麼漂亮,和三少確實郎才女貌,我就不打擾你們約會了。”江傾說完就要走,顧維鈞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江小姐怎麼纔來就要走?不多逛一會兒。”“李夢”笑道。

江傾彆扭地掙開了顧維鈞的手。

“李夢”見狀,笑着拍了一下顧維鈞的手臂,又對江傾笑道:“逗你的,你這丫頭真是可愛,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顧夢,是楠溪的大姐。”

江傾詫異:“您是,三少的姐姐?”

“對呀,不像嗎,我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顧夢攬過顧維鈞的脖子。

顧夢前幾年就出嫁了,嫁給了北邊另一個軍閥李伯年的兒子李嵐山,逢年過節回來探親。

“不太像。”江傾心裡這麼想着嘴上卻笑道:“像的,都很好看。”

顧維鈞臉上有些發燙,顧曼忍不住誇道:“長得俊嘴還甜,難怪我弟弟...”

“快中午了,江小姐吃飯了沒有,要不要一起?”顧維鈞打斷了她,眼神中帶着責怪。

顧曼白了一眼沒出息的弟弟,“我一會兒還有事兒,就不和你們一起了。楠溪,你陪江小姐吃飯吧。江小姐,附近有家餛飩店很好吃,我弟弟也常去那兒,你可以去嚐嚐,我就先走了。還有那位小姐提着這麼東西,跟着你們也不方便,我送她回去吧。”說罷衝倆人揮了揮手,拽着碧雲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顧維鈞帶江傾去的那家餛飩店,江傾其實以前也常和沈家兄妹來這兒用餐。

這家餛飩店的裝修並不怎麼講究,江傾想不通顧維鈞這種身份的人爲什麼會來這兒。

“我以前也常來這兒,最喜歡吃他們家的芹菜豬肉餛飩。三少是怎麼知道這兒的?”

“是嗎,那真是巧了。”顧維鈞笑道,“我小時候有一次離家出走,什麼也沒帶,肚子餓得咕咕響,幸好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叔叔,帶我來吃了這家的餛飩。不過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叔叔,是個人販子。”

本來還以爲是個溫情的故事,結果這故事的走向,轉折得讓江傾猝不及防。

這顧家三少,可真會聊天。

“居然會有人膽大包天至此,敢拐顧帥的兒子!真是不惜命。”

“三少,我們先點餛飩吧!”江傾岔開這個越說越離奇的話題,“年叔,我要一份芹菜豬肉的餛飩!”

“好嘞!馬上就好!”

“我和這位小姐一樣。”

“好嘞!兩碗芹菜豬肉!”

江傾和顧維鈞落座,餛飩也端上來了。

“芹菜豬肉——”

“謝謝年叔!”江傾笑道,

“阿傾好久沒來了吧!”

“嗯,最近事情太多沒有時間。”江傾聞了一下餛飩笑道:“果然還是年叔包的餛飩香,我口水都快下來了!”

“喜歡就多吃點,我還給你們多加了幾個。”年徵笑道。

“老闆——”

“欸——”

“我要一份薺菜豬肉的。”

“好嘞——來啦——”

“你們慢用,我先去忙了啊。”年徵跑去招呼客人了。

“江小姐,你和這兒的老闆很熟?”

“當然,我從小就吃他們家的餛飩。”

顧維鈞看了一眼老闆的腿,說道:“老闆的腿腳好像有些不便。”

“嗯,”江傾的眼神突然暗了下來,放下了湯勺說道,“我小時候,年家餛飩並不是只有年叔一個人。”

“年叔原有一個女兒叫年年,當時年姐姐也在店裡幫忙。不過後來,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年姐姐給領頭那人端餛飩時,不小心把湯灑到了他的衣服上,那人不依不饒,非要年姐姐陪他們四個人吃。當時年叔叔出去採購,不在店裡,顧客裡竟也無人敢上前來勸阻。年姐姐不肯,就被四個人拖到房裡,綁住手腳輪番羞辱。這幾個畜生離開後,年姐姐羞憤難當上吊自盡了。”

“年叔向警察廳報了案,想把那四人繩之於法,可領頭那人是軍務幫辦裴國榮之子裴少謙的親信,裴少謙把他護了下來,只處理了其他三個嘍囉,事情就算了了。”

“軍中竟有如此敗類,這人是誰?”

“三少不必激動,這人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他被人分屍後拋在了護城河裡,幾個漁夫分別撈到了他的殘肢,即便拼在一起,也沒法確認是誰,因爲他被扒了皮。後來根據死亡時間覈對了失蹤人口,才確定是他。聽說這人被扒皮分解,應該都是,”江傾不自覺吞嚥了一下,“在生前。手段雖然毒辣了些,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天理循壞報應不爽了。”

“天理循環嗎?”顧維鈞看向那位笑臉迎人的餛飩店老闆,霎時寒毛盡豎。

“老闆倒是想得開,還能把店接着開下去。”

“那能怎麼辦呢?只要被留下的人沒死,日子還是要往下過的。”江傾的語氣突然變了。

“是啊,被留下的人如果不好好活,只怕死去的親人也不能瞑目。”顧維鈞意有所指。

“讓惡人受到應有的懲罰,死去的親人才會瞑目。”江傾語氣變得生硬了起來。

“阿傾,你怎麼在這?”兩人正說着話呢,沈家兄妹迎面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