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門被破開,一陣乒乒乓乓的翻箱倒櫃的聲音之後,就是一道粗狂而又響亮的聲音,“楚王楚王妃在宮中意欲謀害國主,楚王府上一干人等即刻收押,大入天牢,楚王府查封……”
書房。
一身夜行衣的黑衣人,目光死死盯着書案上的一張地圖,“府中你一個人能應付的來嗎?還有,宮中……”
“放心吧,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你且只管去就是了。”另一黑衣人從站在門口探看着外院的情形,急急的道。
那黑衣人一咬牙,抓起桌上地圖往懷中一揣,憤然而不甘心的離開了書房,另一人也緊跟其後離開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偌大的楚王府便被那羣突然而至的禁軍洗劫一遍,正在熟睡的家僕也都統統被帶走,剩下一個凌亂不堪而又空蕩蕩的宅院。
歷城,天牢。
“怎麼樣,這牢中滋味還不錯吧!”吳天瀾撤退了牢中的獄卒,獨自來到關押洛亦楚的地方,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傲然姿態看着已然成了階下囚的人。
在外人眼中,洛亦楚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故而此時的洛亦楚便仰靠在牢房中的牆壁上,閉目休憩,模樣甚是閒適。
聽到聲音,他並沒有睜眼,更沒有出聲迴應吳天瀾的嘲諷,便連一角也沒有動一下。
吳天瀾看着這樣的人,心中開始有些不暢快起來,憑什麼他在坐牢反倒更像在享受,“聽說,當初在勉州,你就是在牢裡將勉州知府拉下馬,更將本王的大哥陷害至被父皇貶到南境?”
洛亦楚摟住膝蓋的手換了個姿勢,依舊沒有睜看眼,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不給吳天瀾面子,言語冷漠道:“吳天麒身爲皇子,卻縱容勉州知府魚肉百姓,擅自放任南疆靈族叛亂者在勉州橫行霸道。這般不知親民愛民的爲官者,留着有何用?他若不犯法,又何至於被國主貶出國境?”
吳天瀾陰鷙的眼中滿是憤然的嘲弄,“哼,你倒把自己撇的乾淨。本王的大哥早便提醒過父皇,說你一個腹中有幾點墨水的鄉野草民,哪裡不去,卻偏偏跑到我吳國來謀事。你怨恨他出言阻你的路,你便設計將他害的一無所有。而且父皇向來身體極好,怎麼就讓你當了幾個月的楚王后就突然病倒了,難道這不是你的陰謀?”
“是我的陰謀嗎?我怎麼覺得是有人故意給我身上潑髒水陷害我呢?雲柯不可能下毒謀害國主,而那蛋糕中更不可能有毒!”洛亦楚這才緩緩睜眼,那雙深邃如上古寒潭的黑眸散射出一道犀利而又冰寒的光束,直直將吳天瀾震住。
“哼,雲柯往蛋糕中下毒乃御膳房的宮女親眼所見,劉公公爲了父皇試吃之後當場暴斃身亡,人證物證俱在,莫不是你想抵賴?”
“抵賴,若此乃有心人故意爲之,縱然我想抵賴又豈是我想賴就能賴的掉的?”洛亦楚有些悠閒的將手撐住自己的腦袋,望住門口的人,“不如讓我猜猜這個有心人的目的吧……他是妒忌我平民出身卻得國主賞識,更恨我如今獨攬大權,故而想以此機會讓我失去國主的信任甚至是被處死。或者說,還有更深一層次的目的……”
“什麼目的?”吳天瀾見洛亦楚說着突然頓住,那雙幽深的眼眸中絲毫沒有畏懼或者是慌亂,反而是平靜,平靜的讓他心生惶恐,心頭一緊,急不可耐的追問。
“四王爺不知道?”
被洛亦楚輕描淡寫卻又陰陽怪氣的一問,吳天瀾心頭又是一緊,竟然比方纔更加的難受,“笑話,我怎麼會知道!”
洛亦楚突然從地上起來,拍了兩下身上不小心沾上的雜草,悠悠的冷漠的開口,“好吧,既然四王爺不知道,那就讓我來告訴王爺。這更深一層次的目的嘛,無非是那個人想假借我的手,除掉宮中的那位。之後便順理成章更無後顧之憂的坐上那個至尊的位置。如此一箭雙鵰的計謀,王爺,果然是高!”
洛亦楚說
完話,轉身之際那張銀色面具下的深邃如上古寒潭般的黑眸猛然盯住吳天瀾。
吳天瀾一震,嚇得身子一顫,冷不防的向着身後退了小半步,他眯着眸子狠狠的回視洛亦楚,咬牙切齒,竟然說不出話來,“你……”
“我怎麼了?難道王爺就沒有這麼打算,而是我猜錯了?或者說王爺其實只是想除掉我,做個孝子送走你父皇?”
“胡說八道,簡直是信口雌黃。本王何時想過要害父皇了?你果然可惡,不但意圖對父皇不軌,還想來坑害污衊本王。真是罪無可恕,本王一定要讓你不得好死……”
外間站着的獄卒聽聞裡邊有嘈雜的人聲,以爲是洛亦楚在對吳天瀾意圖不軌,便急忙跑進來看。
卻見是吳天瀾氣急敗環的指着牢獄之中長身玉立的洛亦楚嘶吼,完全不顧自己作爲一個皇子該遵守的形象。
讓獄卒愣怔之際,不免產生錯覺。好似被關入大牢的人是吳天瀾而不是洛亦楚。
將吳天瀾厲眼看來,獄卒渾身一顫,急忙退了出去。
吳天瀾收回眼神時,情緒略微平靜的一些,他那張與慕宇有幾分相似的容貌上多出的是憤然後的陰鷙與狠戾。
“王爺果然是個急性子,我這才說了這麼一點,你就氣成這樣了?那若我說王爺其實除掉我的最大目的是想自己迎娶靖國白淺,那麼王爺是不是該怒髮衝冠了?”洛亦楚略帶挑釁的話,難免不讓吳天瀾抓狂。
果然,吳天瀾被他這麼一說,瞬間火冒三丈,衝着牢房一聲怒吼,提掌劈開木質的牢門,“洛亦楚,你……你知道的太多了,你死定了……”
第二日,楚王府被查抄的消息便在歷城傳開了。
街上的百姓們便也開始議論紛紛,有的說這洛亦楚果然包藏禍心,是個卑鄙小人;有的說他是個好王爺,給百姓辦了不少好事。也有人說洛亦楚的不幸遭遇乃是楚王府風水不好,住進去的人都會沒有好下場。
總而言之,人云亦云,好壞參半。
只是但凡懂些朝堂之事的知識分子,對這件事皆持有不同的看法,言及是國主之位之爭者最多……
而當日,宮中便傳下旨意,吳戟病重,吳天瀾代爲處理國政,更速速命人尋找在外的吳天恆。
於此同時,大姜國皇帝楚雄一日早朝,突然被刑部官員告知,他的弟弟淳親王死在了吳國的梓州子虛崖。
楚雄大怒,滿朝文武皆憤然不已,聲稱該聯合其他五國討伐吳國,所收城池皆歸攻下者所有。
當朝,便有三名武官兩名文臣主動請纓,願出使靖、趙、齊、越、衛五國。
十日後,六國皆收到消息,消息中稱吳國國主吳戟重病,異姓王洛亦楚被下大獄,吳天瀾監國。
故此,大姜聯合其餘四國從三面合圍吳國。衛國受越國強勢攻擊,自身難保,自是無暇顧及來侵略刮分吳國。
吳天瀾是皇子中相對較小的,對兵法什麼的一概不知。故召集朝中大臣商議出兵之法,除過蕭哲請旨出兵而外,竟然再無一人有提議或者是想法。
吳天瀾當場大怒,直直罵都是些無用之臣。
百官漠然,最後是一直在洛亦楚被下獄這件事上保持沉默的蕭哲站了出來,稱洛亦楚必有克敵之法,國難當頭,該以大局爲重放出洛亦楚,命其保家衛國。
百官皆在堂下竊竊私語,議論起來。
做爲剛剛監國便遇上這樣棘手的大事的吳天瀾,雖然知道情況萬分緊急,心中卻不想就此妥協。
他怕一旦洛亦楚放出,之後若真解了吳國危機,就會更加得民心,更被百姓擁戴,朝官追隨,他的皇位之路,也就斷了。
這樣的威脅,既然已經被他抹殺,就不能讓他再有任何復甦的機會!
故而,吳天瀾當堂反對,稱怎麼能讓一個意圖謀害過國主的人去幫助吳國退敵,這是飲鴆
止渴,自尋死路的法子。
衆城思量之下,點頭稱是。
然,三日後,邊境急報,四國合圍,吳國邊境數座城池已失守。朝堂上羣臣聽罷這個消息之後皆膽戰心驚,惶恐難安。
吳天瀾再次徵求意見,無人迴應。
直到吳天瀾躁然氣憤到順手打翻侍女手中的茶杯時,纔有耿直的朝臣站了出來,道:“半年前,大姜出兵攻我吳國,洛亦楚領兵出征嶽城,不費一兵一卒便將大姜不敗將軍擊垮,且迫其退兵三十餘里,如此大才,若真想謀取一國之尊位,何須步步心計驅除敵患保我家國河山安寧?”
“彭大人問得好,他如此步步心機,無非是想名正言順的讓我吳國易主。他若使用強硬手段,又如何收復諸位大臣的心?”
“王爺說的有理,只是如今四國合圍而攻,此乃外患國危也。若無沙場鬼才猛將,吳國終究會成爲他國板上魚肉,必將國之不國。若放出洛亦楚,命其帶兵抵禦外敵。若他能盡力解我吳國危局此當最好,若他真乃心懷叵測,藉機謀逆篡位,至少我吳國還在。此乃家患,待的外敵被逐,國危解除,我等羣臣共討伐之,又有何不可?臣請王爺赦免洛亦楚之罪,命其戴罪立功,救我吳國之危……”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吳天瀾見百官皆跪地俯身爲洛亦楚求情,心中更加的不暢快,心中那團燃燒的火似乎要將他焚燬,洛亦楚,他絕不會放,他一定不會放了他的……
一腳將跪在身邊的公公踹開,從那把他嚮往已久的龍椅上赫然起身,“退朝退朝退朝……”
“王爺若不答應,臣便長跪不起……”
還沒有走出大殿的吳天瀾又聽到身後一陣驚人的懇求之音,心尖那團火便如突然被人澆上了一桶油,轟然升起燎原之勢。
正要發怒之際,眼前卻出現一人的身影,嚇得他急忙跪地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被吳紫言扶着的吳戟有些吃力的從偏殿走出來,他遠遠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吳天瀾,徑直向着大殿走去。
走過吳天瀾的身邊,吳紫言冷冷的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有些顫抖的人,不發一語的向着前殿走去。
朝臣見到吳戟出來,一陣喜悅之下,更多的卻是擔憂。
憂慮如今吳國的形式,更憂慮吳國的未來。
帶頭的彭大人急忙出列跪地,擡頭看着吳戟正要再重述方纔的懇請時,龍椅旁邊站着的吳紫言卻突然笑着道:“大人你看!”
他緩緩轉頭,衆臣也跟着回頭望去:銀色面具覆面,身着鎧甲,左手拖着銀色頭盔整裝待發正大步走向大殿之內的人不是那個被稱關在大牢中的洛亦楚又是誰!
彭青愣住,竟然不敢相信的喚了一聲,“楚王爺?”
“彭大人,多謝你老還記得我!”洛亦楚淡淡的看着彭青,淺淺點了點頭,回望九層玉階之上、面色蒼白、身體虛弱的老人,跪地請旨,“微臣願領命出征,誓死驅逐四國敵寇出我境。否則,永不歸家。”
吳戟虛弱的面上露出淡淡欣慰的笑,“受命洛亦楚護國將軍之職,統領六軍,即刻趕往邊境,平息戰火。”
“微臣接旨!”洛亦楚起身,重重看了眼站在吳戟身側的吳紫言,點了點頭。後者回以一個安心的微笑,那笑似在說,‘有我在,必讓你無後顧之憂’。
前朝局勢突變、吳戟昏迷甦醒、洛亦楚手握重兵,這所有的事發生的太過突然,讓吳天瀾有些措手不及。
他竟然還忽略了這後宮之中還有一個吳紫言,而他最後悔的,莫過於那晚大獄之中,因爲洛亦楚的一句話而沒有立即殺了他,從而才讓他有了今日從見天日的機會。
那晚他掐住他的脖子時,他面無懼色的道,“你若現在殺了我,只怕那個位置,你永遠也別想坐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