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建文帝崩逝, 太子即位第十年,陳宗澤已是內閣次輔。

這日早朝, 邊關急報:瓦剌王已然病重,現在瓦剌局勢動盪。怕對邊境有擾, 守邊將領上書報告此事,表示他們已經嚴陣以待, 其它的還請皇上示下。

接到這份奏報, 朝中一時衆說紛紜, 有那激進的就趁機出主意,看看能不能以此機會拿下瓦剌。

對於此激進的提議,當朝陳宗澤就駁了回去,陳宗澤出列上前, 舉着笏板對皇上道:“聖上,現在瓦剌王雖然病重, 幾個擁兵的左右王爺雖然各有心思, 但是瓦剌的實力並未受損。何況, 現在正是水草豐美之時,瓦剌兵強馬壯,我朝萬萬不可輕舉妄動, 以免陷入險地。”

“何況,我朝與瓦剌早有盟約。俗話說的好,出師必有名,我們總不好以瓦剌王病重爲藉口去攻打別人吧?最主要的事現在邊境安穩,百姓富足安寧, 這已經很難得的,不可輕易去動刀兵的。所以,對於現在攻打瓦剌,臣反對,還請陛下明鑑。”陳宗澤上前對新帝說道。

對於陳宗澤的提議,新帝是深以爲然。當即表態,不會在此時候貿然用兵的。

陳宗澤下朝回家,黃真如照常來到二門處迎候。看到幾十年如一日的來迎接自己回家歸來的妻子,陳宗澤感念不已。時光真是飛逝,轉眼自己已然來到這個世界四十載了。

真如也已經由當年明豔的少女變成了現在臉上有細細皺紋的溫柔賢淑的美婦了。陳宗澤眼中泛起柔光,對着緩步而來的妻子輕輕溫和的笑道:“真如。我回來了。”

黃真如也對着陳宗澤眷戀的一笑:“宗澤,你回來了。”

陳宗澤緊走了兩步,走過來,攜起了黃真如已然修長、細膩的手。許是年齡漸長;許是滿足了這種幸福的家庭生活,抑或是怕陳宗澤擔心自己;黃真如這許多年來,將年輕時那時時舞刀弄槍,時時想出外的心收了起來,天天在家相夫教子。

因着不怎麼騎馬、練武什麼的,原來有點薄繭的手也漸漸細滑白嫩起來。這雙柔荑陳宗澤握在手中,更是感覺有種少女般的細滑。陳宗澤輕輕摩挲着黃真如手,突然想到年輕時的黃真如的手是修長有力、且稍稍有點粗糙的,現如今握來卻是大是不同。

對於黃真如的這份改變,陳宗澤是早就感受到的,不過,今日卻是格外清晰明瞭。陳宗澤攜着黃真如在豔陽裡,慢慢的向裡走去,靜靜的感受了一陣這份兒靜謐柔和,這就是生活的幸福味道吧。

過了好一陣兒,陳宗澤才聲音溫柔低沉的道:“真如,這些年來,可是憋壞你了吧?我知道你一向喜歡自由在外,可惜我素日繁忙,常年困於京城。先前承諾了帶你外出遊玩的事兒可從來沒有實現過。可真是對不住你。”

聽了陳宗澤滿含歉意的話,黃真如頓住腳,滿含柔情的看向陳宗澤,語氣清眷的道:“宗澤,你不必爲此感到歉意。你知道麼,現在這種日子我很是歡喜。”

爲怕陳宗澤不信一般,黃真如認真的看着陳宗澤,眼中漸漸浮起了幸福的水花:“真的,宗澤,真的,我真的好歡喜這種日子。真是歲月靜好。有了如此美好的歲月,誰還想天天想往外跑呢。我可是恨不能天天守在家裡,一刻都不想浪費的。”

看到黃真如眼中泛起的點點星光,陳宗澤知道她說的是真話。陳宗澤看着她輕輕柔柔的笑了,臉上的笑感覺能柔化了人去。陳宗澤也用這溺死人的柔光看着黃真如道:“嗯,是的,歲月如此靜好,誰人不喜歡呢。我當然相信。”

黃真如感受到陳宗澤這種發自肺腑的感嘆,高興、感動之餘,她也察覺出一絲異樣。不禁仰頭問陳宗澤道:“宗澤,今日怎有如此感嘆?今日朝中可是有事?”

陳宗澤聽了,頓了頓腳,看着前路,輕笑出聲:“真如還是這麼瞭解我。”

黃真如聽得眼光輕輕一嗔,啓脣朗朗一笑:“看你說的,你我夫妻多年,你的這些異樣心思我還看不出來麼?到底怎麼了?你可能說說?”

陳宗澤輕嘆一聲,重又拉起黃真如的手道:“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估計今日過後,京城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真如,今日早朝,瓦剌王病重了。”

聽得陳宗澤這話,黃真如心裡抖了抖,驚問道:“瓦剌王病重了?這消息可真突然。”

陳宗澤搖頭嘆道:“其實此事也算不上突然的,早在今年三月,我們都已經發現了瓦剌軍隊調動異常,當時我們也已然有了猜想,只不過現在已然確定了而已。”

黃真如聽聞陳宗澤此言,幽幽的問道:“現在邊關能送消息過來,那瓦剌王病重的消息肯定是千真萬確的了。現任瓦剌王是哥赤的大哥吧?瓦剌王病重,他的繼任者可是已然選好了?”

陳宗澤答道:“是的,現任瓦剌王就是哥赤的大哥。如果他一旦病故,最有可能的繼任者就是他的大兒子,也就是現在的左大王了。此乃理所當然,可是,如此一來,哥赤的處境可能就不大好了。”

黃真如聽了此話,倏然抽出手來,驚問道:“你說說哥赤有危險?”

陳宗澤點點頭道:“嗯。哥赤乃是老瓦剌王的幼子,老瓦剌王在世時極爲寵愛,現任瓦剌王對這個幼弟也是極好的,哥赤在瓦剌地位超然的很。之前也許是好事,先在恐怕卻是很大的禍患啊。哥赤實力不凡,不管他有沒有爭鼎之心,都會是現任左大王的眼中釘的。”

陳宗澤的話讓黃真如心頭顫了一顫,良久方纔輕輕的道:“是啊。哥赤的實力擺在那兒了,他有沒有那爭雄之心,瓦剌左大王估計都不會放過他的。而就算他想爭雄,現任瓦剌王也必是有防備的,畢竟,就算對哥赤再好,那也沒有自家兒子重要的。”

陳宗澤點點頭道:“是啊。瓦剌王確實早有防備的。哥赤這次是遇到麻煩了。”

黃真如聽得大驚,抓緊陳宗澤的胳膊問道:“你知道哥赤有麻煩?你有消息來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說。”

見黃真如如此驚懼,陳宗澤趕緊安撫的輕拍着她道:“我收到暗線來報,說是現任瓦剌王擔心左大王壓不住他叔叔哥赤,爲避免對他繼位不利,準備讓哥赤殉葬。”

黃真如一聽,驚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聲,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啊,那...那可怎生是好?那般若還有他們的孩兒怎麼辦?”

一時間,黃真如真是急得有點六神無主了,這可如何是好?如果哥赤一旦殉葬,般若跟他們的幾個姑娘也許還能得活,那他們的三個兒子肯定也是活不了的。左大王是不會允許威脅繼續存在的,他一定會斬草除根的,左大王是不會放過他們幾個兒郎的。

何況,兒子丈夫都死了,留下般若一個弱女子跟幾個弱女可怎麼在那嚴酷的草原活下去呢?想到這個,黃真如一向堅韌的心此時已然一片痠軟,她忍不主潸然淚下,看着陳宗澤道:“可憐的般若,她該怎麼辦呢?宗澤,宗澤,你們會有辦法的吧?會有辦法的吧?”

見黃真如如此傷心,陳宗澤趕緊輕拉過她的手安撫道:“真如,我能跟你說這事兒,就是絕對不允許此事發生的。我們欠般若的,我們大明朝都欠般若的。她爲我們大明朝做出瞭如此大犧牲,我們理當還般若一個安樂美好的結局的。”

聽得陳宗澤此言,黃真如水光點點的眼睛纔沒有被淚水淹沒,驚喜的問道:“真的?宗澤,你早有安排麼?”

陳宗澤確定的點點頭道:“嗯,是的。你沒看到,郭平他們很久都不在府裡了麼?”

黃真如這才恍然過來:“哦,原來如此。你早讓他們送信去了。這我就放心了。”

草原上,右大王哥赤的王帳裡,王妃般若正指揮着侍女們忙碌着:“快點,你們都快點兒。王爺馬上就要回來用膳了,可得趕緊準備好纔是。”

話音未落,王帳的門簾已經被掀開了來,右大王哥赤已然大踏步進來了。

看到他,般若邊笑邊迎過來:“你回來了?我還正說讓人備膳呢。”看着滿臉燦若朝霞迎過來的般若,哥赤滿身的冷硬柔和了下來,拉過般若,滿眼柔光的端詳了好一陣。這麼多年了,當年那個自己滿心求來的燦爛的少女,現如今已然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

歲月的痕跡已然刻在她的臉上了,但是依然是那麼美,美的讓人心疼。哥赤輕握着般若的手道:“今日我們不在家吃了,我帶你出去吃吧。”

般若驚奇的道:“出去吃?現在正是飯點兒,你要去哪裡吃?這可不是中原,還有飯館什麼的讓你吃飯的。”

哥赤輕出了一口氣,柔聲道:“嗯,我知道的。我帶你去草原裡,真正的大草原裡吃飯去。我們走吧。”哥赤邊說邊拉起般若就走。

般若被哥赤帶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哥赤見自己的動作好像太粗魯了一些,趕緊鬆了鬆勁兒,但手上還是很緊的拉着般若往帳外走去。

般若被哥赤帶的一邊疾走一邊擔心的道:“我們走了,孩兒們可怎麼好呢?孩兒們還在等我吃飯呢。”

哥赤聞言,回頭對王帳內的侍女道:“呆會兒少主子們回來後,讓他們自行吃飯,不用等我們了。”侍女趕緊躬身應答。般若這才放心的跟哥赤往外走去。

來到外面,馬匹侍衛早就等候在那兒了。哥赤先行上馬,般若正要跟着上另外一匹馬的,這時哥赤卻是一彎腰,伸了胳膊將般若一下子摟到了自己身前。

般若嚇了一跳,驚笑出聲道:“啊呀,嚇我一跳。”

哥赤摟着般若在她耳邊笑道:“走,今日我帶你在草原上好好走走。”說着哥赤一抖繮繩,策馬往前跑去。

哥赤就這樣帶着般若在草原上奔馳着,跑了很久很久。漸漸的,般若也發現了哥赤的異樣。想要扭頭問他,卻是被哥赤緊緊的摟住,不讓動彈。

哥赤緊緊的摟住般若,讓她緊靠在胸前,心裡思緒翻騰。這懷裡的、還有王帳裡的孩兒,這都是他的珍寶啊,這一輩子也不想捨棄的珍寶。

哥赤就這樣帶着般若往遼闊的草原深處跑了很久,恨不能將這生他養他的草原跑個遍,將這片迷人的故國風光深深的映入腦海。越跑,哥赤越感覺難以割裂,但也越來越明白般若當年離開故土那難捨難分的情節。

哥赤一句話都說不出的在草原上盡情的跑着。許是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許是這華美的草原風光漸漸治癒了他。哥赤激盪彷徨的心慢慢的平靜了下來,看着靜靜不語,任由自己摟在懷裡奔馳的般若,哥赤忍不住心頭泛暖,輕笑着低頭啄了啄般若那柔媚的臉頰。

自己多年的付出有了相等的回報,懷中這個女人終是軟化在了自己懷裡。這要是多年之前,她哪肯如此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懷裡,早就跟自己鬧將起來了。她現在對自己也是不同的了吧?

今天已經跑了很久了,這對自己倒沒什麼的,自己幾天幾夜不下馬也沒事的。可是般若不行,跑了這許久,她應該早就很累了。哥赤勒住馬,喝令一路緊緊跟隨的侍衛們就地下馬紮營。

跑了這半天,般若下馬後,渾身都軟的不能動了。哥赤乾脆抱起她,輕輕的放在草地上。然後,親自架了柴火,拿了個羊腿烤起來。

般若也不說話,靜靜的看着眼前這壯實俊朗的男人忙着。看着,看着,般若忍不住笑起來。有時候,緣分可真是天註定,誰曾想當年自己心如死灰的嫁過來,卻原來也能過的如此有滋有味兒。而一向彪悍的自己,竟然也能忍住半天不說話?

般若輕輕的笑着,哥赤一回頭,就看到般若那滿臉溫柔繾眷的笑容。哥赤心頭一熱,也許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不管當年是不是般若心甘情願來的,但是這個女人爲了自己,離家別國隨自己來了這對她來說全然陌生的草原。她沒有怨天尤人,雖是過程中也有一些齷齪,但是,跟後來,他們二人相知相愛的幾十年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也許,這次自己也可以還她一份兒心願。也許爲了她,自己也可以別離故土一次?

哥赤將烤好的羊腿細心的割成小塊兒,用銀盤裝了遞給般若。般若笑着接過開心的吃了起來,這大半天沒吃東西了,好餓。餓了吃東西就是香,這普普通通的烤羊腿今天吃起來格外的好吃,也許是因爲是哥赤親手烤的原因?

般若變想,邊笑着看向了哥赤。感覺到般若的眼光,哥赤也回望了回去,對着般若輕輕笑着。

二人情意融融的吃完了這頓中膳加晚膳。吃完東西,哥赤見般若很是疲倦的樣子,又見營帳已然搭好,就復又將般若抱進了營帳,輕輕的放在了氈毯上:“今天你也累壞了,趕緊睡會兒吧。”

般若也確實累了,她躺在氈毯上輕輕的問哥赤道:“你不歇歇麼?”

哥赤搖搖頭:“我不累。你先睡吧。”

般若對着哥赤輕笑一下,很快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哥赤一直守在般若身旁,直到見她已然睡熟,方纔出了一營帳。。

今晚的天氣特別爽朗,月亮也好亮,將大草原照射的很是通亮。哥赤來到營帳外的草地上躺了下去,雙手枕頭,靜靜的盯着天上的明月,看着那曠達悠遠的天空。眷念的感受着身下柔軟的草地,也許,日後自己再也感受不到這草原獨有的味道了。

般若睡了一覺醒來,見身旁沒人。她沒有驚慌,她也沒有特意的去想,下意識的就走了出來。她心裡猜到哥赤在哪裡了。

出得營帳一看,哥赤果然仰天躺在草地上呢。般若趕緊走過去,輕聲嗔道:“草原夜涼,露水也重。你躺在這兒,小心着涼。”

哥赤早就感覺到般若過來了,見她來了,趕緊翻身坐起來,笑道:“般若不必擔心。我們從小在草原長大的,大冬天我都在草地上躺過多 。這算什麼?”

見般若也想坐下來,哥赤趕緊一把摟過她,將她方纔自己懷裡坐好,正要問她可冷不冷,見她身上已然穿了大衣裳方纔沒問出口。

般若靜靜的靠在哥赤懷裡好一陣,方纔開口問道:“哥赤,你這是怎麼了?可能說說?”

哥赤今日帶般若出來,其實也正是想跟她說事兒的。見她現在已經問了出來,哥赤默了一默就答道:“般若,前不久我收到了陳宗澤的來信。”

一聽陳宗澤的來信,般若吃了一驚:“什麼?陳宗澤給你來信了,他可有說什麼?”

當日般若、黃真如跟陳宗澤他們三人的糾葛,哥赤是清楚的很的。現在見般若如此驚訝着急的問話,仔細的一打量,很好,般若現在聽的陳宗澤的名字沒有任何的瀾漪,有的只是對自己的擔心。哥赤放下心來。

哥赤道:“他在信中說,請我們回中原,說他會稟明皇上,對我們待之以王禮。”

般若緊盯着哥赤問道:“陳宗澤不會無緣無故的請我們回中原的。哥赤,你還有話沒說,你一起說完吧。”

哥赤嘆了口氣道:“唉,還真是瞞不過你。你說的對,肯定是有事兒纔回請我們回中原的。其實他說的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大哥他想我殉葬。”哥赤穩了穩聲音,故作平靜的說了出來。

“什麼?大王想讓你殉葬?!”般若一聽,渾身發涼,緊摟着哥赤泣不成聲的道。

哥赤見般若哭得這麼傷心,一半心酸,自己讓這個女人傷心了;一半欣慰高興,哈哈,這個女人到底是擔心自己的。哥赤抱緊般若,笨拙的輕拍道:“般若,不哭啊。我不會殉葬的,你放心,爲了你們我也不會死的。”

般若從來都不是什麼弱女子,哭過之後,立馬一抹臉道:“對,你不會死的。我們立即回大明,這些年來我和親瓦剌,爲大明朝立下了汗馬功勞。我回去,他們不敢不對我好的,必定待我如上賓的。哥赤,走,我們明天就帶着孩兒走。”

哥赤聽了般若的話,搖搖頭。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般若一見他搖頭,嚇得趕緊問道:“你不跟我走?莫非,你真想...真想...?”

見般若如此着急,哥赤趕緊安撫道:“走,我一定會跟你走的。今天我帶你來跑草原,就是想最後感受一下草原的氣息。般若,不爲別的,就爲了你,我也該走的。當日你爲了我拋家別國,今日我離開故土有何不可?”

聽得哥赤這肯定的回答,般若破涕爲笑,忙忙的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見般若滿臉是淚的樣子,哥赤心疼的用粗糲的指頭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爾後很是熟練的用嘴觸了觸般若的臉頰,對她解釋道:“我會跟你回中原。但是不能明天就走。有很多事我必須說清楚才能走,我是瓦剌的勇士,走也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走,而不是像個懦夫一樣偷偷摸摸的走的。”

聽得他的解釋,般若放心了,放心的笑了起來。哥赤看到般若臉上明朗的笑容,也忍不住從心底裡笑了出來,當年自己就是被這燦爛的笑容深深吸引,一見傾心。還好,上蒼對自己不薄,先在還能在般若臉上看到這般笑容。

今晚的月色甚好,灑在這草原大地上,真是沁人心脾。哥赤的心也格外的清明,格外的渴望了起來,他對般若問出了縈繞自己心頭多年的疑問:“般若,你可喜歡我?”

看着滿臉希冀的看着自己,平日裡勇猛的如同虎豹一樣的男人,現在竟然滿眼的小心翼翼。般若一半好笑,一半感動,這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自己、在意自己。

般若輕輕的嗔了他一眼:“真是傻子,這麼多年了。我的心意你還看不出來麼?哼哼,我朱般若是什麼人?我要不喜歡你,我會這麼安分的讓你抱着說話?”

聽了般若的話,哥赤瞬間喜色拂了滿臉,但還是沒有鬆勁兒的看着般若。般若見狀,心道,看來這男人是要聽自己的肯定答覆了,般若輕輕笑看向了哥赤,雙手摟過他的脖子道:“我喜歡你。早就喜歡你了。”哥赤一聽,趕緊將頭埋在了般若的脖頸,狠狠的摟住了般若,緊得就像是想揉到自己骨血裡一樣。

新帝繼位第十年冬,大成公主攜夫、子歸朝。進京當日,大明朝幾乎舉國相迎,從太子以下俱是到城門處迎接。

般若回到京城,再看到這久已不見的故土,般若也忍不住潸然淚下。

朝堂對大成公主歸朝是禮遇至極,當得知大成公主將要歸國。禮部官員就早早的報備皇上準備府邸等一應待遇。陳宗澤極力主張以親王禮待之,且先前壞事的吳王府邸已然無主多年,現如今大成公主歸朝,剛好將此親王府邸賜予給她。

新帝允准。禮部與工部趕緊加急修繕準備,務必要讓大成公主感受到故國待之親厚之意。

般若、哥赤一家被太子親迎到了大成公主府。爾後新帝設宴皇宮,隆重相迎。

忙完了一系列朝中的禮遇宴請。般若才得以能輕鬆在府安排府中諸事。這日正在吩咐家人處理家事之時,門房來報:“公主殿下,陳相夫人求見。”

陳相夫人?那是黃真如來了。朱般若反應過來,立即命人道:“快請。”

黃真如進來後,正欲要對朱般若行禮,朱般若已然起身親自扶住了她:“真如姐姐,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見朱般若是真心不讓自己行禮,黃真如也不在矯情的堅持。兩人伸出手去,相扶的站着互相看着。

看着,看着,都忍不住笑了。歲月不饒人,當年明媚動人的少女面容現如今都有了歲月的印記,細細的紋路已然爬上了臉龐。

兩人鬆開手來,朱般若走回椅子坐下,對黃真如笑道:“真如姐姐快請坐。”

二人相對坐下,待丫頭奉過茶後。兩人慢慢的說起了話來。幾十年不見的姐妹,那話是說也說不完的。二人就從回憶小時候開始說了起來,一直說到了現如今的生活、丈夫、孩子。兩人直說半天的話兒,黃真如至晚方歸。

朱般若笑着親送了黃真如出了院子,方纔迴轉了回去。

黃真如滿臉笑意的出了大成公主府。多年的心結,今日打開了。今日黃真如來看大成公主,除了敘說離情別意,也是想表達抱歉之意的,爲自己、也爲大明朝。但是,到底沒有出口。因爲看着大成公主那滿臉舒心高興的樣子,提起夫君哥赤那滿眼得意、思慕的樣子,黃真如覺得,此時如果自己說出抱歉,那就是對大成公主的褻瀆。

其實朱般若也有心想對黃真如致歉當年之事的。但見黃真如見到自己這高興中帶着歉意的眼神,瞬間也沒有了出口的慾望了。一看黃真如的氣色就知道她這些年過的相當趁意,估計黃真如過的舒心了,會更覺得當年讓自己遠嫁瓦剌是委屈了吧。現在想想,自己當然不委屈,有的只是慶幸,這也許就是天註定的緣分吧。

多少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了,不說了。說了,別人還當是自己還沒忘記呢。自己心裡清楚自己的感情,可是別人不知道啊。嗯,必是不能讓別人對這個有一絲一好的誤會的。她的哥赤啊。

大成公主在京城多年,兒女都婚嫁後。在她六十歲生辰之時,突然宣佈,她要跟哥赤回到草原去。

現在,瓦剌的大王已經是哥赤的侄孫了。新任瓦剌王已然發出國書請哥赤回去。哥赤現在是他們瓦剌僅存的輩分最高的王族了,歸國有助於增加自己的威望。且這個叔祖並無兵權,此時迴歸對新任瓦剌王是沒有絲毫威脅的。

事實也是如此,哥赤跟朱般若回到草原後,瓦剌王是極盡禮遇的。

當日朱般若要回草原,黃真如雖是不捨,但也並未阻攔,她明白般若的心。

黃真如含淚親送般若跟哥赤到京城外的長亭,並一再保證,自己會看顧好他們在京城的後人的。

時光飛逝,黃真如仍然是年復一年的迎接威權日重的陳宗澤回家。漸漸的,手中攜的孩子,由兒子變成了曾孫。這時,陳宗澤輔佐的第三代帝王根基已牢,羽翼已豐,陳宗澤覺得自己也該退下來享享清福了。

大明內閣首輔陳宗澤,在他七十歲歲生辰過後,上書皇上乞骸骨。皇上再三不允,陳宗澤再三上書。如此三番,皇上最終無可奈何的只好硃批應允。

陳宗澤致仕之後,終於覺得有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他該去兌現自己多年前的承諾了。於是大明朝的很多地方官都見到過,大明傳奇名相陳宗澤於古稀之年帶着夫人遊山玩水。

如此幾年過去,在兒孫的一再請求之下;當然了,也是朝堂發出的重宴鹿鳴的邀請的下,陳宗澤攜夫人回到了京城。

今科順天府鄉試舉子特別興奮,因爲他們馬上要見到爲天下士人傳頌的傳奇人物,前內閣首輔陳宗澤了。今次鹿鳴宴,陳宗澤將會蒞臨。

重宴鹿鳴,這是他們所有讀書人的心願啊。他們大明朝開朝以來,也就一個陳宗澤有這殊榮啊。

所謂重宴鹿鳴,就是於當年中舉六十年之後,再來參加鹿鳴宴。要做到這一點極爲難得,必須要中舉早才行,也就是必須要少年成名纔可能達成的。

當然了,不光這個條件,還有一個條件也是十分關鍵的,那就是要足夠長壽才行的。想也想的到啊,要等六十年才能重新參加這個宴會,中舉晚了,活的不夠長,那早就作古了,哪還能來呢。

陳宗澤地位夠高、資歷夠老、名頭夠響。今日他一進來,主考官都差點跪地磕頭相迎了。原因無他,這不光是陳相,這還是他們的老師啊,不可不敬。

陳宗澤哈哈笑着叫起後,就準備坐到下首處。主考官一再的要求陳宗澤坐主位上座,陳宗澤搖頭婉拒道:“此乃主考官的座位,歷來如此,豈可因老夫而廢,禮不可違,你們趕緊坐下吧,不必拘束。”見老師堅持,主考官趕緊唯唯稱是。

陳宗澤於一甲子之後,再次參加鹿鳴宴。看到這滿堂的舉子,也忍不住感慨萬千,想當年自己也是如此意氣風發啊。待主考官祝酒過後,陳宗澤也是舉杯祝酒,勉勵舉子們再接再厲,遙祝他們金榜題名。

一代傳奇名相陳宗澤自此又多了個讓人稱道的“重宴鹿鳴”的傳說。

陳宗澤現在雖然致仕了,但是致仕之後,也從未閒着。正史記載,就是陳宗澤晚年,皇上也多次或傳召他進宮,或親自到陳相府中去相詢國事。陳相給仕人樹立了一個極好的君臣相處的榜樣。

陳宗澤的傳奇當然不止這些。他一生充滿了傳奇。

作者有話要說:  自此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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