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桃花三月人若雪

阿嬌重生的第三個年頭,對金科狀元徐清塵一見鍾情。

那一年,阿嬌十四歲。

那一日,她爬到長門宮中的梨花樹上,踢掉腳下掛着的金絲玉履鞋,撥開擋在面前的雪白梨花就見着一道身影由遠而近。

少年撐着一柄白底紅梅的油紙傘,穿着一襲梨花雪色的長袍,露出精緻完美下顎和一隻纖長素白的手。

那隻手,像是玉,看着寒涼卻是溫暖入心的。

他的步履緩緩,帶過滿地飄落的梨花碎瓣,接着,她看見少年手中的傘微微擡起,露出粉色的脣,精緻的鼻翼,以及一雙梨花潔然的眸子。

這雙眼睛,帶着雪的冷,攜着花的媚,似乎只要一笑,她就可以看見春暖花開,萬物復甦。

然而,他最美麗的不是這張梨花色的容顏,而是周身的氣韻。

似仙,似妖,似邪,似佛,只覺得人世詞彙皆不能形容一二,任何對他的讚譽都顯得褻瀆而膚淺。

阿嬌伸手摺下面前的一枝梨花,算好了少年的步子,徑直滾落了下去。

紙傘落於花間,驚擾朵朵雪色,阿嬌落在少年的懷裡,自然攔住他的脖頸,笑意盈然的將自己手中的梨花遞了上去。

“我就只有這一枝梨花當嫁妝,你可願意娶我。”

她的笑容一如她的名字,張揚熱烈燦如驕陽,見他不應,她也絲毫不泄氣,另一隻手也攬着他的脖頸,吻隨之落在他的脣上。

梨花飄零,少女紅衣似火,少年白衣若雪,美若一副夜雪梨花圖,本該是再唯美不過的畫卷,卻生生刺痛了明華大長公主的眼。

小白眼狼,你在幹什麼,要逆天了不成。

“陳阿嬌,你做什麼,還不下來。”

阿嬌仿若未聞,目光觸及少年泛着緋紅的耳根,臉上的笑容更是明麗的幾分,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如詩如畫的少年。

見此,明華大長公主終於忍不住大步走了過來。

梅花妝,魚尾裙,纖腰柳擺,帶三千豔色,着七分麗質,氣韻高華,不可逼視,明明已然是四十出頭,卻比雙十年華的女子更爲曼妙多姿,這明華大長公主向來是豔壓全場的女人。

阿嬌從少年懷中跳下,將手中的梨花強塞進他的手中,笑容明媚:“我叫陳阿嬌,你明日就來大長公主提親,我等你。”

語罷,不給少年任何反悔的機會,提着裙邊匆匆忙忙的跑開了。

火紅的裙襬隨風而動,墨色的髮絲迎風飛揚,似如一隻破繭的紅色蝴蝶,翩然而去。

明華大長公主瞪了一眼離去的身影,扶着髮髻上彆着的牡丹花,掩飾着自己的臉上的尷尬,開口道:“我女兒被你抱了,也被你親了,你明日要是不來提親,咱們走着瞧。”

明華大長公主言畢,領着一衆宮女內侍,高傲的來,高傲的去。

第二日,宮中一道聖旨下來,大胤第一跋扈阿嬌翁主名花有主,待及笄之後就下嫁給大理寺少卿徐清塵。

徐清塵是誰,整個長安城上到九十老婦,下到兩歲小兒的無腦擁護者,所有見過徐清塵的人皆拜服在少年出塵絕豔的容顏之下,無一例外。

當初少年高中,策馬臨街之時,皇宮禁衛悉數派遣而來鎮壓過於熱情的百姓,那一日,砸出去的香果差點淹了整個長安城。

徐清塵,神仙一般的人物,只能掛在牆上膜拜,只能擡頭仰望,不能褻瀆。只是這一道聖旨讓所有人恍然:原來他其實也是一個凡人。

只是,徐清塵是什麼人,阿嬌翁主又是什麼樣的人,一塊完美無瑕的白玉,就這樣掉進了臭水溝。

鮮花配牛糞,驚呆了一衆人的眼球。

這廂百姓們爲徐清塵義憤填膺,那方的‘無瑕白玉’早已登門親自登門提親,待消息傳來,衆人無不扼腕嘆息,無數閨閣小姐叫嚷着白綾一根。

徐清塵出生寒門,只箜篌一盞,長劍一把、金玲一串以及桃花一枝。

“清塵家世不顯,父母俱亡,祖父遊歷四海,現家中唯有吾與兩僕,今親自登門求娶阿嬌翁主,此生一人,必不相棄。”

他的聲音淡然若水,清寒如雪,卻字字堅定,聽得屏風後的阿嬌翁主一顆芳心蕩漾出來又盪漾回去。

明華大長公主落在呈上的聘禮良久不語,阿嬌翁主急得就要出去代替明華大長公主答應,若不是身後蘇娥、青玉兩大美婢攔着,沒準早出去了。

阿嬌翁主遞給一旁毫無存在感坐着的陳侯爺一個‘幫忙’的眼神,直接被自家阿爹無視了。

女兒,不是父親不想說話,只是腰上的被掐的疼痛讓自己的嘴巴下意識的拒絕,開不了口啊!

“你可要記得今日說過的話。”明華大長公主的聲音帶着幾分不可言喻的深意。

“莫不敢忘。”少年拱手,姿態優雅完美,實乃賞心悅目。

此日後,徐清塵徹底標上了阿嬌翁主的印記。

……

三月驟去,四月待來,最爲長安百姓津津樂道的‘阿嬌翁主’事件也終於熄了些許的熱度。

然而,時至今日,每每提及那美貌撼動心靈的少年,長安民衆依舊是搖頭惋惜不已。

美玉怎與跋扈配,亂配啊,亂配。

而作爲被衆人‘豔羨’的阿嬌翁主則表示,成日裡看着那樣一張秀色可餐的臉,她最近都長胖了不少。

屋內,薰香裊繞,此時的少年身着輕碧色的長袍,長髮散落,只尾端綁着一根墨綠色的髮帶,素白的手提起鏤空雕花小爐蓋,又親親的放下。

這少年彙集着世間最爲純潔的美好,隔絕了人世的浮華喧囂,像是一副月影搖曳的水墨丹青。

一點靈,一點邪,凝集着佛陀最誠摯的饋贈,阿嬌翁主這一次,果不其然的又看直了眼。

“眼睛。”少年的聲音有些涼,又帶着不易察覺的一絲暖,他走到窗前,開始擺弄玉淨瓶內胡亂插着的各色花。

阿嬌翁主習慣性的擦了擦嘴角,又沒皮沒臉的蹭到徐清塵身邊,幫着少年將瓶內的花一朵一朵的取出,又一朵一朵的遞到少年的手中。

雖然阿嬌翁主對插花不感興趣,但是,看着徐清塵做這些事情,着實是令人移不開視線。

“卿卿,今晚上的花燈節,我們出去看看怎麼樣。”她將最後一枝桃花送到徐清塵手中,小腦袋蹭到他的肩上,下顎輕輕的磕上,笑得忐忑而甜蜜。

“你想去?”

少年的淺然回眸看來,漆黑的眸子裡清晰映照少女容顏,見她點頭,執起她的手來到房中的書桌前,說道:“想出去,就把字謄抄完。”

阿嬌沒敢讓徐清塵看到自己眼底深深的嫌棄,小心翼翼的扯着徐清塵的袖子,璀璨的眸子帶上幾分刻意的哀求和可憐,“卿卿,這些字謄抄完,我們就只能去屋頂賞月了。”

“怎麼,你不喜歡月亮。”

憶及前幾日自個嚷着去山上看了一宿的月亮,阿嬌翁主很識時務的說道:“我可喜歡月亮了,天上的月亮就和卿卿你一樣,可望不可即。”

說到這,她可憐的吸了吸鼻子,微微搖着徐清塵的衣袖,委屈極了:“卿卿,你就答應我嘛,我長這麼大都沒有出去看過花燈。”

徐清塵失笑,“真沒有?”

“當然沒有了。”阿嬌翁主斬釘截鐵,眼神都不帶閃躲。

“你也莫要與我說這些,什麼時候謄抄完,我們時候出去。”他拂開抓在衣袖上的手,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書,在書案旁放着的美人榻上坐下。

這方美人榻原是阿嬌翁主搬進來欣賞徐清塵寫字研磨的,現下,見自己的地盤被佔領,阿嬌翁主哀怨極了。

只是礙於榻上的美人太美,她於心不忍,只好步步沉重的坐在書案前,開始彌補自己的過失。

早知道她就不逗那隻貓了,現在可好了,貓跑了,她獨自一人承受這份苦果。

阿嬌翁主唉聲嘆氣的研磨,單手支着頭,有氣無力的進行着手中的動作。

“坐好。”說話間,那人翻過一頁書,眼神都沒能給她一個。

她粲然一笑,烏黑的眸子一轉,道:“卿卿你親親我,我就坐好。”

阿嬌翁主見少年的耳朵又開始泛紅了,眼中劃過一絲狡黠,手中的動作停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卿卿,我沒有力氣,使不上力。”

“若是再偷懶,日後夜裡都不要出去了。”他依舊不看她,語氣輕飄飄的冷。

阿嬌也不怕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扯掉他手中的書自己落入他的懷裡,雙臂環住他的脖頸,笑得有些輕佻嫵媚。

“卿卿,你還想讓我寫嗎?”

“翁主,請自重。”

“前幾日你可沒讓我自重啊。”她說着,臉頰突然湊近,四目相抵,預料的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慌亂。

“卿卿,我能不能不寫。”她的脣咬着他的脣,輕輕的說,輕輕的吻。

要是敢拒絕,咱們就等着瞧。

“翁主覺得呢?”

“我覺得。”她低垂着眸子輕聲呢喃,陡然一個用力將人撲倒在美人榻上,脣也隨之覆上。

“卿卿,你還想讓我寫嗎?若是你的回答令我不滿意,我就親到令我滿意爲止,反正,本翁主有的是時間。”

她笑着,目光灼然的落在那人脣上,口吻驕縱又蠻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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