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和徐清塵的婚期定在五月,今日一早,南宮太后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來,就着人請來皇帝又將婚期提前了。
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恐懼才讓南宮太后如此在意阿嬌翁主的婚事,難道僅是表面上爲將秦王入長安的事情轉移這麼簡單。
三定亭內,陳束看着一旁踩着聖旨的阿嬌,搖着頭將棋子落下,道:“你怎麼看,不如先從太子說起。”
徐清塵手中的黑子落下,道:“南宮家的事情,與其說是太子和太后明面上的破裂,倒不如說是正面的聯盟,太后捨棄了南宮家,換取了太子的信任。”
“那,太子又給了太后什麼樣的好處,我思來想去,實不得解。”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共同利益。
“且不管緣由,因利益牽扯的兩個人,終有爲了利益互相殘殺的一天,只要抓住他們之間的矛盾點,便能很好的擊破,而太后和太子的矛盾不會改變。”
“只要紀凜還是太子,只要秦王還在,這個矛盾遲早會爆發,不是嗎?”徐清塵復又取出一顆棋子,接着道:“我們現在只需要按兵不動即刻。”
“可我始終不解太子的用意。”之前真是一點也沒看出太子居然有和太后聯手的意思,在匈奴這一面上,太后主和,太子主戰,兩人意見向左,本不該有牽扯的。
話題又回到了原處,陳束看着徐清塵放下的棋子,眉頭微皺。
“是人便有求,有求便生欲。”
“太后的心思是越發難測了。”前一天恨得牙癢,下一刻就就聯盟了。
“是身後之人的心思越發的難測了。”徐清塵落下一子,“是有人刻意在針對我,想來,並不會爲難陳家。”
“你父親。”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能夠針對徐清塵的人。
若真是這樣,徐清塵的處境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危險,讓他將阿嬌帶走,是否真的是一個好主意。
徐清塵點頭,道:“數年前的恩怨,不曾想他還惦記着,若我所料不差,他已經來了。”
“誰來了。”阿嬌翁主在徐清塵身邊坐下,神色依舊有些惱怒,這種不知道對方心思的日子實在是太過難熬了。
徐清塵道:“無關緊要的人,不必理會。”
阿嬌趴在棋臺一角,道:“無關緊要的人你們還特地提,本翁主可聰明瞭,纔不傻,你們不想說本翁主就不問了,只是少卿大人,你七天後,拿什麼娶本翁主呢?”
七天,七天能準備什麼東西,她人生唯一的一次成親就要這樣毀了,好氣哦!
陳束失笑,“阿妹,誰說七日後你就要成親的。”
阿嬌看了一眼陳束,又回眸看向徐清塵,道:“徐清塵,你不想娶我了。”
徐清塵摸着她的腦袋,示意稍安勿躁,很快,陳束給出了答案,“現如今,敵暗我明,唯有將此人引道明處纔好下手,阿兄是決計不會許你嫁得如此倉促的。”
阿嬌想到自己昨夜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未料到,自己的阿兄和自己未來的夫君合着夥看他們笑話,怎麼辦,又好氣哦!
“今日清塵着鬼叔去了長樂宮一趟,宮門未進,外祖母昏迷不醒需要靜養的消息就傳了出來,爲的就是告訴我們她讓你們成親的決心,亦或者是逼走你們的決心。”
阿嬌道:“所以……”
“所以,你們今日就走。”陳束道。
阿嬌:“……”她實在是不能理解自家阿兄的腦回路,既然外祖母想他們走,他們難道就不應該留下來嗎?
見着阿嬌的不解,陳束只好繼續解釋道:“外祖母不會讓你們留下來,與其讓外祖母逼着你們帶上她的人走,不如你們先行離去,這樣,至少行事是安全的。”
“阿兄,阿孃和阿爹知道嗎?”她真的跟不上這腦回路了。
陳束淡笑,“若是告知,戲就演不下去了。”
他手中的棋子定格,似有嘆息,道:“我輸了,到底還是你思慮周到。”
阿嬌:“……”
所以,她就保持着現在這副呆愣的神情和徐清塵乘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直到聽見車簾外傳來的聲響,這才後知後覺的車中徐清塵的衣襟從他懷裡坐了起來。
她微微掀開車簾,就見着一個長相強調及其猥瑣的老男人正和守城的小將說些什麼,那小將起初態度強硬,很快就軟和了下來,神情呆滯,那老男人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隨後,她看見那老男人朝着自己乘坐的這輛馬車走了過來,然後馬車就開始動了。
“翁主,我是徐叔啊。”那老男人開口,猶怕阿嬌不相信,還撩開簾子,將自己的一張醜臉伸了進來。
黑粗眉,眯縫眼,辣椒脣,媒婆痣,再加之眼前的這個神色,阿嬌翁主露出了嫌棄的神情,道:“徐叔,大晚上的你這是趕着投胎輪迴不成,還生怕別人認不出你是鬼。”
“翁主你懂什麼。”自己新的臉受到了排斥,徐叔覺得阿嬌翁主實在是很沒有欣賞水平,“少爺太扎眼了,我這不是爲了降低咱們的存在感嗎。”
隨後,徐叔還給了阿嬌一個‘看在你年紀小,眼神也不好的份上就不和你一般計較’的表情,對此,阿嬌翁主直接一聲嗤笑。
“徐叔,恕本翁主直言,你這臉一現世,必得引起天下大亂,驚天地泣鬼神,上可九天滅神佛,下可黃泉屠鬼怪,簡直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嘛。”
阿嬌翁主說的歡暢,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提到‘唯我獨尊’之時徐叔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
“翁主……”
徐叔還想說什麼,耳邊似有聲響傳來,他放下簾子,與趕車的徐老鬼相互一個對視,眨眼人已消失不見。
阿嬌看了一眼徐清塵,一掀開簾子,沉默了。
人呢,說好的人呢?
她轉身看向徐清塵,道:“卿卿,徐叔和鬼叔可能掉地上去了。”
而作爲阿嬌翁主口中掉地上去的徐叔和老鬼,看着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黑衣人,彼此嫌棄的離了對方三步。
徐叔率先開口,道:“這是殺人,你當切菜呢,血都落我身上了。”
“也不知道是誰砍了對方三刀還沒能將人殺死,就某人三腳貓的功夫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老鬼不屑。
“不服氣是不是,不服氣咱倆打一架。”說着就要動手。
“打就打,老子還怕你不成,今日就先殺了你,免得丟了我們天山的臉。”
說着,兩人就打了起來。
暗處新趕來的死士:“……”
“老大,我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那麼多屍體你沒看見,上。”
死士首領一揮手,黑壓壓的一羣人全涌了過去,黑暗中,尖叫聲伴隨着是不是的掙扎聲響起。
“老子就沒見過你這麼慢的速度。”
“你行,你有本事全殺了,腦袋都滾了,太噁心了,徐老鬼,我看不起你。”
“誰稀罕你看得起,呸。”
……
當兩人解決了一批又一批追趕上來的死士,再次找到馬車時,很自覺的爬到車頂坐着,仰頭看着明月。
翁主,您的臉到底是什麼構造的,厚得摸不着邊際的。
車外,阿嬌和徐清塵在徐叔老鬼兩人離去後便充當了車伕的角色,用阿嬌翁主的話來說,是爲了防止馬找不到方向,絕對不是爲了花前月下。
一出來,阿嬌翁主整個人就纏在了徐清塵身上,笑得毫無愧疚。
四處清風徐來,高空明月一輪,寬闊的道路上,一臉馬車緩緩而行,車頂仰躺的兩人擡眸而望,車上坐着的兩人,相擁而眠,尋着道路的盡頭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