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郊城外
面對眼前突如其來的刺客,起初紀舒是不屑一顧的,直到一批禁衛軍突兀的冒了出來,紀舒終於黑下了臉。
毫無疑問,他這是被算計了,而算計他的多半就是他的好侄子紀凜。
“主上,還請速速離去。”他於重重護衛走到紀舒面前,神色凝重。
紀舒負手而立,道:“本王現在想走也走不了。”
他看着最後一個黑衣暗衛消失在夜色中,又看着被衆人簇擁而來的紀凜,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紀凜,今日之仇,本王記下了。
馬背上的少年身着一襲黑衣勁裝,髮絲盡束,一張精緻的臉上雖稚氣未脫,但周身的氣度和威儀無端的令人臣服。
他的目光輕柔的瞥過,在落到紀舒身上時,浮現出一抹自然的驚訝,他騎着馬走了過來道:“皇叔,您爲何在此。”
他的驚訝全無任何作委,有那麼一刻,紀舒就差點信了紀凜的鬼話。
“太子殿下你又因何在此?”袖中的手無意識的握緊,口吻卻平靜得緊。
紀凜因何在此,不就是爲了抓住他的把柄嗎?藩王無詔不得回朝,饒是南宮太后已經將皇帝的旨意送到了他的手裡,這纔過去幾日,他一旦將旨意拿出來,不但自己,就連着南宮太后也要被朝堂上的老臣口筆伐誅。
“本殿是奉了皇祖母的命令,特來此接應楚家小姐的,未曾想,竟然遇到了皇叔。”
陽郡楚家小姐楚璃,因身染風寒不得不耽誤行程,作爲與楚璃定有婚姻的紀凜來此接應,是再合適不過了。
一來可以表現皇室對世家的重視,二來也可以讓這從未謀面的兩人有個照應,當向來在南宮太后面前伏低做小的徐後對南宮太后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南宮太后根本沒有理由反對。
在朝廷大事面前,男女大防算什麼,更何況,這楚家小姐不過十歲。
“本王也未曾想到,竟遇到了太子殿下。”
“天子腳下竟有人膽敢刺殺親王,皇叔放心,明日承天殿上,父皇定然會還你一個交代,屆時,皇叔,可得好好的解釋一番纔是。”
“一定。”
這方,紀凜着人將紀舒帶回了長安城內,自己則在半個時辰後接到了楚家小姐,並將其帶回了楚家暫居的居所。
“小姐。”丫鬟掀開車簾,扶着楚璃下了馬車。
女孩年紀小,梳着雙丫髻,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很是討喜,只面上的帶着病色的蒼白,少了幾分血色。
“楚璃謝過太子殿下。”楚璃端端正正的行着禮,若不是身邊的丫鬟在一旁扶着險些就要摔倒。
紀凜頷首:“楚小姐客氣了,天色已晚,楚小姐還是安置。”
他的語氣很冷淡,並未因着楚璃的身份有任何的異樣,楚璃小心翼翼的看着馬背上的少年,道:“太子殿下,民女的哥哥何時能回來。”
“晚宴結束大概還有半個時辰,楚小姐且安心等着,告辭。”
“恭送太子殿下。”
而楚霈則如紀凜所言,半個時辰後便出宮趕了回來,並與謝驚瀾同乘。
“適才,文丞相的一番話,驚瀾你有何見解。”
孔雀臺上,文丞相含沙射影指責南宮太后牝雞司晨,當衆讓南宮太后下不來臺。
謝驚瀾含笑道:“楚兄,瀾亦首次前來長安,於長安之事並不曾知曉。”
“是霈想左了,驚瀾勿要怪罪。”楚霈拱手。
……
“太后娘娘息怒。”
長樂宮中,不斷有聲響傳出,伺候左右的宮女提着宮燈跪了下去,呼吸都清淺了許多。眼見着南宮太后沒有任何鎮定的想法,陶姑匍匐在地,開口道:“太后娘娘息怒,勿要氣壞了身子。”
“息怒,哀家拿什麼什麼息怒。”又是一陣動靜和暴呵,“文棟這個老匹夫竟敢將哀家比作陸後,可真是想着法對紀凜表示衷心。”
“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年幼,哀家代其執掌朝政何錯之有,不就是想着自家女兒能一步登天嗎,好,哀家就如了他的願。”
“來人。”
“太后娘娘息怒。”陶姑忙道:“莫要因此壞了大事。”
“大事,什麼是大事,哀家的兒子,哀家的孫子,哀家的外孫女合着夥來忤逆哀家,如今,連着一個小小的文家都敢在哀家頭上撒野,哀家還能有什麼大事。”
“太后娘娘,太子和翁主年紀尚小,還不懂事,文家遲早都是要成爲過去的,您何必與一個將死之人一般見識。”
是的,文棟此人,不,文家滿門都將成爲南宮太后和太子殿下爭鬥中的第一個犧牲品,他不死,樓太尉就上不來,大胤的政治格局也就無法改變。
不論是出於私心還是必要,樓家必定得亡,誰都保不住他。
陶姑的話讓南宮太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看着這個自小服侍自己的人,從幼女到花甲,蹉跎了年華,終身未嫁,當年她強行將她留在宮中,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心裡是否有怨,是否有恨。
當然有了,怎麼會沒有,她埋葬的是一個女人的一生。
“小,只有你覺得他們小,”她的眼神如同尖刺,笑容又冷又涼,“哀家這半生都沒能見過紀凜那般聰慧的孩子,你知道他的把柄,你知道他在做什麼,你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想要什麼,可你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一步又一步的成長。”
“他將世家的來意,哀家的心思,阿嬌的脾性摸得明明白白,他在向哀家示威,他在告訴哀家他什麼都知道,哀家在他眼裡不過是跳樑小醜。”
“文棟也是一個有意思的,明目張膽的示好紀凜,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心思,哀家當初怎麼就提了這麼一個人上來,他這是噁心紀凜還是噁心哀家。”
“太后娘娘,不好了。”內侍尖利的嗓音傳來,“秦王殿下遇刺了。”
內侍說完身體栽到在地,南宮太后扶着額頭,身子搖搖欲墜,她強制着自己鎮定下來,“秦王人呢。”
秦王遇刺的消息都這般明目張膽的傳進了內宮,想來舒兒已經進了長安城了。
“已經入了行宮,太子殿下着重兵把守。”
“紀凜。”南宮太后大怒,道:“阿束和阿嬌呢?”
“據暗衛來報,兩人已經回了鎮北侯府。”
“擺架出宮。”
如今已是深夜,南宮太后領着一羣人乘着鳳攆浩浩蕩蕩的打開宮門出去,得知消息的紀凜神色莫名。
他接過紀昀呈上的竹筒,復將其打開,看着其上的內容,道:“此番又要多謝表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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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凜的目光從坐在一旁的紀昀掠過,看着那個臨窗而立的黑衣女子。
“翁主說了,太子殿下勿要忘記了給予的承諾便是。”
紀昀愕然的看着青玉,他怎不知道還有什麼承諾,沒聽老大提及啊。
“表姐的誠意本殿收到了,自然不會辜負這份心意。”
“如此,奴婢便告辭了。”
片刻,紀凜看向掩着的窗戶,毫不猶豫的將紙張投入燭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