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明明滅滅,不時傳出木頭碎裂的聲音,猩紅的火舌在黑夜中探索着,偶爾迸射出微弱的火星。一人兩狐在的影子映在綠皮軍卡上只剩下兩個,小燒沒有實體,自然沒有影子。風一吹過,影子便化作猙獰扭曲的鬼影,羣魔亂舞起來。
燒雞很快就剩下一個骨架,白朦朦吃得肚子都漲起來了,更像一個雪球。她滿足的蹲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突然屁股後面多出了一隻勁瘦的手,輕輕往前一撥,白朦朦就往前翻了兩翻,四腳朝天。
搞什麼?白朦朦好不容易將身體翻過來,怒瞪那隻罪魁禍首。
駱昕祁若無其事的收回手,煞有介事的道:“吃飽了動一動。”
駱昕祁已經身體力行的站了起來,沉靜的眸子看着白朦朦,一個團長的氣勢盡顯。
青年人,在喪屍的世界吃完飯遛食真的好嗎,一不小心這頭吃飽了那頭就成了屍兄們的流口水真的大丈夫。白朦朦內心默默腹誹。
駱昕祁見白朦朦光看他不動,大掌又探了下來,白朦朦趕緊邁開短腿往前挪了兩步,“我自己會走。”
駱昕祁手頓了頓,沒摸到那溫熱的毛毛,悻悻然的收了回去,駱昕祁朝前走去,步伐小而慢,像花旦在走着小碎步。在白朦朦眼裡這就是一個巨人,走一步地面就震一震,倒沒看出異樣來。
這一帶地勢低窪開闊,即使有喪屍也能第一時間發現。左側百米開外有個小斜坡,坡頭樹木稀疏平常,影影綽綽,面向他們的坡腳還殘留着人工固坡的痕跡,野草灌木瘋長,卻能看出個層次分明來。
駱昕祁和白朦朦便是往這個方向走來的,斜坡一目瞭然,幾百米的路程因着駱昕祁照顧白朦朦居然還走了十幾二十分鐘,正當他們還要往前時,斜坡另一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對話聲,白朦朦耳朵抖了抖,停了下來。
“挖出來了!怎麼全身都是血!”是一把嬌嫩的女聲。
“大小姐,死人當然全是血,她又不是自然死亡的。這可是我費了好大勁纔算出來的,這具身體再適合不過了,而且也沒死多久。沒得再挑剔了,我們趕緊把她拉出來!”回話的是一把脆生生的童音。
女聲雖然還是有點不情不願,但到底答應了,“好吧,但求不斷腿斷胳膊!”
接着便是泥土翻動和硬物拖動的聲音,駱昕祁比白朦朦晚了一步,他一直用眼角觀察白朦朦的舉動,所以也不妨礙他發現斜坡那邊的異常,然而對話聲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只能勉強猜出個大概。
白朦朦鼻子深吸了一會,把一直在頭頂轉悠的小燒招呼下來,爲了不驚動斜坡對面也向駱昕祁揮了揮爪子,“有兩隻冥修,咱們動作輕一點。”
“冥修?”駱昕祁蹲了下來,疑惑道。
“就是鬼呀。”她可是第一次碰見鬼呢,說來也奇怪,末世明明死了那麼多人,她居然連一隻孤魂野鬼也沒遇見過。白朦朦興奮得狐狸尾巴來回掃動,作爲一個天師連鬼都沒見過說出去都沒人信。
“鬼也可以修煉?”體質關係,駱昕祁從小到大都能看見鬼魂,只是家裡人包括他俗稱神婆的奶奶都對他耳提面命,看見了也要當看不見,駱昕祁對鬼魂的瞭解真是少得可憐。
“當然啦,人可以修真,妖可以修煉,自然鬼也可以冥修。”白朦朦科普道,不過這都是她從母親留下的卷宗手札瞭解到的,她也沒遇見過真正的鬼。
冥修分靈動、魂丹、凝體、凝魄、煉魂、煅體、歸虛、大乘、渡劫,因爲它們本沒有實體承載靈魂和靈蘊,所以修煉極爲艱苦且險阻重重,若非心智異於常人又或者怨氣沖天都很難有所成就。靈動和魂丹期的冥修肉眼是看不見的,只有達到凝體期的冥修才能現形,重塑人身。
從靈動到凝體修煉時長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有的鬼七天便可以現形,有的鬼要修煉幾十年甚至幾百年,蓋因七日而成的冥修皆是生前飽受欺辱和折磨,死因異常,怨念比自然死亡的人不知重了幾千倍幾萬倍。
這也是爲什麼人間厲鬼冤鬼傳說多,反而普通的撞鬼事件稀少的緣故。
白朦朦可以感覺到對面的鬼都隱約有些修爲,兩隻都到了凝體期,一隻至少百年鬼齡,另外一隻只不過短短几年時間,身上的怨氣濃烈得像變態辣的辣椒水一樣刺鼻。
白朦朦斂住周身氣息惦着腳往那邊挪,而駱昕祁似乎有那塊姚宇飛說過的礦石,斜坡那頭的兩個冥修都沒有發現他們靠近,專注於眼前的屍體。
“小歡,你趕緊進到這具身體裡面去,融合得越快,能還魂的機率就越高,我在外面給你看風。”清脆的童音再次響起,原來他們竟是想要借屍還魂。
“知道了,小迪,我會把握好這次機會的,待我還了魂,進境一日千里,一定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許歡視死如歸的點點頭,用中指點了點屍體乾涸了的血跡,魂體觸及血塊,紅褐色的血跡當即化了開來。許歡將血液在額頭上畫了個古老的符號,接着在胸前反反覆覆的結了七七四十九個手印,手印剛剛打完,虛無的魂體就像被吸住一樣吸進血跡斑斑的屍體不見蹤影,一道紅光在屍身上一閃而過。
廖小迪見許歡進去之後鬆了一口氣,這是他尋訪各地鬼友得來的起死回生之法,一年來好不容易算出這麼個和許歡時辰八字、五行相剋都極爲切合的身體,但願這次能一舉成功。
哪想一口氣還沒舒完,轉過身來,眼前的一人二狐教他嚇破了膽子,本來就面無人色的臉上霎時比死灰還白上幾分。特別是那兩隻狐狸,一身凌然正氣,紫氣加身,道光叱吒,僅是一眼便教他足下發軟,心神俱喪。那個劍眉星目的青年倒是無甚修爲,即使如此靈力也非同一般,一身靈力膜渾然天成,隱有靈威。
本來妖修冥修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最多不過是修爲上的比拼碾壓而已,然而白朦朦修習的不僅僅是血脈上的傳承功法,還有正統道家辟邪御魔的法術,道光加持之下,驚得小鬼聞風欲逃。
廖小迪到底重情重義,不忍棄許歡不顧,他努力把那快蹦出嗓子的鬼丹吞回去,雙腿打着顫,哆哆嗦嗦的行了個大禮,用他認爲最謹慎正式的語調說道:“不知大仙蒞臨此地有何貴幹,小鬼廖小迪,這屍首絕非二人所爲,只是她既死去多時,便想着借肉身一用,好助吾友許歡修得大乘。吾輩絕無害人之意,往日也關起門來修煉,然吾友血海深仇在身,實在是執念難除,忘大仙開恩饒吾輩一回啊!”
白朦朦還沒開口,小鬼便自動自覺報上家門並兩腿戰戰的跪了下來,求饒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個水靈靈的小鬼被嚇得打擺子,一雙貓兒似的大眼睛水汪汪溼漉漉的,佈滿恐懼與乞求,紅潤的小嘴嘴裡不斷念叨着討饒之詞,看着着實可憐。
白朦朦本來就是來看熱鬧的,如今看把小鬼嚇成這般慘狀心裡有些不忍。而且即使害怕也未曾逃跑,也是個有氣節的。再觀小鬼和那條屍體身上也沒有怨氣纏身,證實小鬼所言非虛,白朦朦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我只是聞到鬼氣過來看看熱鬧而已,你不需要那麼緊張。”
而且他們看起來有那麼可怕嗎?明明男的俊,狐的靚。
“謝謝大仙,謝謝大仙!”廖小迪一聽白朦朦沒有除鬼的意思,眼睛蹦出了淚花,“砰砰砰”叩了結結實實三個響頭。
“起來吧!”白朦朦被廖小迪誇張的舉動唬了一跳,駱昕祁出言道。
廖小迪擦了把淚,聽言站了起來,一疊聲的道謝。
“你們爲什麼要借屍還魂?”駱昕祁問道。
剛纔白朦朦大概科普了一些冥修的知識,既然是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何故要借屍還魂呢,謀求速成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