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朦朦頭挨着冰冷的地面,雪白的皮毛被鮮血掩蓋,全身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着粉碎般的痛楚,連呼吸也是夾帶着骨肉分離的痛楚。白朦朦無神的凝視着深不見盡頭的路,山風呼呼的聲音越來越輕,紫眸淌着淚水,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可能真的要死了。白朦朦想到,前生死得狼狽,今生死得不明不白。白朦朦至今仍然不懂文嵐與她什麼深仇大恨,非得置她於死地不可,可也足夠白朦朦認認真真的將文嵐視作死敵,她們兩者只能活一個。
真的不想死呀,下山時的雄心壯志一個都還沒實現,三姒如果知道了一定氣得又在竹屋前來回倒騰了。
白朦朦胸腹中又涌出一股血氣,咳得她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了。
她真的不想死呀!白朦朦流着眼淚,她怎麼能死在文嵐的手下呢,白朦朦費力的抓着地面,神經痛得麻木依舊慢慢蠕動着。
幽紫的暗芒在白朦朦的眼中閃現,頭頂上的竹筒一道紫光閃過,消失了蹤影。
“噠噠噠”地面上穿來清晰的震動,白朦朦擡起眼簾,模糊之中她好像看見了溫笑遊,疾步而來。
待那東西走近,白朦朦不禁苦笑,怎麼就眼花成這樣。疾馳來的並不是溫笑遊,甚至連個人類也說不上。那物頭頂尖角,眼如銅鈴,身白披髮,腹有金鱗,幼翅藏匿,驃軀龍蹄。
白朦朦看着神馬一般的野獸,不顧疼痛翻身道:“真是山大了什麼鬼都有,你是個什麼東西,之前我都沒有發現你。”
神馬噴氣如霧,銅鈴大的眼睛盯着白朦朦,露出一絲疑惑,灰濛濛的,它既不攻擊也不答話,曲下後肢坐在了白朦朦身側。
白朦朦以爲神馬不會言語,別開了眼睛,最後的餘光擦過神馬時,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圖騰進到她的視線,白朦朦竭力睜大眼睛,皺着鼻子深吸了一口,她苦笑:“哈哈,阿遊是你,居然是你,居然是一匹神獸,哈哈,你也有今天,咳咳。”
白朦朦笑着笑着又咳了起來,血紅的血點灑在地上如臘梅傲放,紅得刺目。
“我就說你是半妖半喪屍,這回終於也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子了,如果能讓我回到竹屋裡翻查典籍一定能知道你是個什麼鬼。我很早就想找典籍的了,不過那時想的是找出你的弱點,把你給虐死,你當初怎麼就敢咬我呢,原來是長了一副神獸的肝膽啊,哈哈,笑死我了。”白朦朦仰躺着,眼裡噙滿淚花。
神馬好像聽不懂,噴了噴氣,頭挨近了白朦朦,本能的關心起這隻浴血渾身的狐狸。
“怎麼突然就打回原形了呢?月圓?妖氣的影響?別跟我說是我的妖血?”白朦朦自問自答,自娛自樂,“可能是我的血也不一定,誰讓我是個半妖呢,你也知道混血很容易混出個毛病來的,雖然我爹孃很優秀,可是難保我只是剔除精華,發揚糟粕的坑貨,要不怎麼老是被文嵐壓着打呢。”
白朦朦繼續絮絮叨叨的說着,像要把這一生的話說完,“阿遊啊,你聽不聽得懂我說得話呀,咳咳,你說那個文嵐怎麼就死抓着我不放呢,我前世欠了她的?不管了,反正阿遊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幫我報仇,不枉我們相識一場,咳咳咳,聽到了嗎?”
白朦朦眼珠子僵硬的轉向神馬,“聽到了你就叫一聲,好……噗!”嗎字還沒出口,一直被白朦朦壓在喉嚨裡的血噴向神馬,在神駿的臉上染上朵朵紅梅,白朦朦頭一歪頜上眼睛。
“嘶--”神馬揚起頭顱,悲憤的嘶鳴起來,在整個谷底迴盪。
一道白光閃過,神馬不再,溫笑遊好半響眼睛纔回復清明,他見到身前的血狐先是一愣,他顫抖着手指扒開血狐的眼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紫瞳正渙散開去。
“才一會功夫你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溫笑遊顫抖着脣瓣,努力勾起脣角,“都說叫你別亂跑的,怎麼就老想着離開我呢,這回不要亂跑了,你很討厭文嵐對不對?”
溫笑遊小心翼翼的把狐屍抱了起來,將她託回肩膀的地方,屍首失去支撐一次又一次的滑落下來,溫笑遊一次次將她按回去,就像之前白朦朦不安分時對她做的一樣。
溫笑遊按着狐屍一步步向外走去,在溫笑遊的臉上,佈滿金色的詭譎圖騰,將暗黑的血筋逼至脖頸。
幽深的谷底這時走出一個纖瘦的人影來,“朦朦在哪裡?”駱昕祁的臉在隱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他是循着嘶鳴跑過來的,這裡被鐵腥包圍着教他的心凍結了。
“朦朦,阿祁你放我出去!”小燒在銀哨中掙扎咆哮着,駱昕祁拔掉蓋子,小燒竄到溫笑遊的肩膀,瑩瑩白光照亮了那一團小小的褐紅的狐狸。
“她、死了?”駱昕祁聲音澀然,冷清的面容第一次露出天塌了一般的恐懼,“怎麼可能?”他擡手欲去碰觸狐屍,溫笑遊一動不動,仍由其去觸摸那溫度正在流失的屍體,他咧着嘴,笑得殘忍而血腥。
駱昕祁的手垂了下來,冰涼的淚水不自覺的滑落下來,他粗暴的把小燒拉回來,怒吼道:“小燒,這不是真的,快感覺她在哪裡。”
小燒哭嚎着只知搖頭,“我感覺不到朦朦。”
“你不是契約管狐嗎,主人身死你也活不了,你還在,你還在啊!”駱昕祁抓住最後一縷希望問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燒拼命的搖頭,它和駱昕祁的契約還在,契約沒消失它不會跟着白朦朦一起走的。
溫笑遊聽着他們的對話,連最後一點冀望也黯淡下來。
朦朦,我帶你去把你討厭的人全給殺了,就像當初我血洗研究所一樣。
溫笑遊轉身離去,腦海裡閃過一幕幕,那是他喝了白朦朦的血後恢復的記憶。
——溫博士,這次空間石研究就看你了,我們會照顧好你的妹妹的,物資那些你也無需顧慮。
——天啊,冰鋒基地居然公佈了空間石的煉成,我們的研究還有什麼意義。我們憑什麼在末世稱雄,溫博士,你怎麼就遲那麼一步啊!我們暫時不會來了,那些糧食你省着吃吧!
——溫博士,你妹妹居然變成了一匹馬,而且力量不比異能者差,那可是驚世的發現。不要再說了,你的那些研究課題根本比不上你妹妹一根毛,你們把溫博士關進去,可能他也能變也不一定,我們發財了。
——溫笑遊,你妹妹死在喪屍羣裡,屍體已經被我們肢解了,接下來到你爲科學獻身了。異能暴漲???快攔住他,居然吞了那麼多晶核,他要喪屍化了,快來人保護我,啊!
溫笑遊合上眼簾,那些人都死了,接下來是冰鋒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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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水波晃動的聲音,柔和而寧靜,白朦朦睜開眼睛,眨了眨,氣泡咕嘟咕嘟的往上冒。白朦朦出身於清澈的湖底,整個身體被碧綠的青荇包裹着,像母親的手,柔軟溫和。
她是活過來了還是又穿越了?白朦朦身體被青荇包裹着動彈不得,腦袋不安的朝兩邊望去,入眼的景色分外眼熟:細膩的黃沙、青綠的青荇、清澈不含雜質的湖水。
這是碧湖嗎,她能進空間了?白朦朦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出水面驗證,無奈青荇柔韌如絲,纏着她無法動彈。
不知過了多久,白朦朦只感覺到身體靈氣越來充盈,多到狐身承受不了的時候,青荇鬆了開來,白朦朦的身體也變回人形,身材抽條了不少。
白朦朦見束縛消失了,爪子也換回了嫩滑修長的手臂,嘴都要笑裂了,大難必有後福,劫後必是緣,她白朦朦果然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白朦朦奮力往上游,岸上一羣管狐早已等候在側,看見白朦朦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就差放鞭炮慶祝了。白朦朦先換了套衣服,原來的衣服已經穿不下了,幸虧孟茗早已給白朦朦縫製好一套成年女子的衣服,這是一套宋時盛行的月白滾金邊錦緞襦裙,裙裾繡着馨香雅緻的蘭花,搭配金絲勾勒的月輪軟紗束腰。衣裳有點偏大,施了個小法術就顯得纖合有度,楚腰不盈一尺。
白朦朦看着鏡中的女子,五官已經展開了,眉如墨畫,黛如遠山,青絲如緞,全身上下無一不透着靈氣,一點也不輸於文嵐。
白朦朦對着圍在竹屋外白茫茫一片的管狐會心一笑,重新將所有竹筒都變回竹子項鍊。瑾沐、文嵐,你們都給我等着。
———————————————————我轉————————————————
“你要去哪?”駱昕祁見溫笑遊就這樣按着狐屍慢慢走遠,他高聲問道。
“殺人。”溫笑遊沒有停頓的一直往前走。
“你知道是誰下的手?”
“無須知不知道,但凡她不喜,我必戮之。”溫笑遊偏過頭,心裡傳來鈍鈍的挫痛,彷彿藏了一隻野獸正在瘋狂亂撞。
“站住!”駱昕祁喚道,聲音裡滿是寒氣。
在溫笑遊的正前方有一雙洪鐘般大小的灰眼在虎視眈眈,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比鼠妖有過之而無不及,周身覆蓋了幽幽的磷光,殘暴的氣息隱隱透過來,在向溫笑遊與駱昕祁示威。
這座小小的山丘怎麼還會有這種東西在?溫笑遊緊皺眉頭,而兇獸的暴虐的氣息卻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他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心臟。
——————————————————再轉—————————————————
瑾沐在山崖之上,獵獵的夜風吹拂起他的衣裳,瑾沐在感覺到白朦朦的氣息消息的時候彎起脣角似笑似嘆:“終於死了啊!”
瑾沐冷漠的看着在夜空下被白霧籠罩着的筆架山,四面八方傳來了淒厲的尖叫,每聽到一聲痛苦,嘴角的弧度就擴大一分,彷彿聽到了什麼美妙的樂章。
“死在自己的噩夢裡吧!”瑾沐愉悅的大聲喊道,在山谷中悠悠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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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夢!”一道冰冷的女聲打斷了瑾沐的話,來人見到瑾沐轉過來妖嬈的面容,先是一愣,當看到瑾沐眼角底下的木槿花妖紋馬上換上嫌惡的目光。
“到此結束了!”文嵐正氣浩然的說道,她舉着野雲弓。在文嵐的身旁站着一位黑袍金邊的男子,丰神俊朗,手執一把靈力圍繞的寶劍。
“妖孽,受死吧。凌之赫,我們上!”
到底還是她先遇上了,文嵐暗暗竊喜,今天果真是她的幸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