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顫,我低頭一看,平靜的酒面蕩起了些波紋。
那個名叫楚文的人是死是活,我從來都不知道。
但是我只是希望楚寧沒有夢醒。
我說過的,如果只是一個夢,我願意陪她做下去。
我也不知道楚文和我到底有什麼共同的地方,但是楚寧叫了我……
哥哥。
感覺心好像突然空了,成了一個無底的洞,我在深深往下墜去。
我搖了搖頭。
記憶就是這麼麻煩的一件事情,一旦被某些事物觸發想起,就有很多的感情被牽扯觸動。
“林文。”柳魅的圓扇遮住了自己半張嘴,露出來的那一邊嘴角輕輕勾了起來,“你是叫林文,對吧。”
我受驚一樣擡頭,看見了柳魅像狐狸一樣彎着的眼睛。
在遇到楚寧之前,
我默不作聲地舉起酒杯,敬了她一下,喝了下去。
“林公子,你也知道,”柳魅彎着眼睛笑着說,“這世間上,每個人都有些秘密,而我柳魅,就是掌握着這些秘密的唯一的人。”
“莫說是楚文,哪怕是那個受盡整個江湖敬重的道觀老頭兒,說到底,也得對我禮讓三分。這世間……”
“不過是一場渾濁。”柳魅盯着我的雙眼,“對吧?”
“嗯。”我微笑將酒杯湊到嘴邊。
“但是啊。”柳魅的眼睛又彎了起來,“這世間上還真的有一個人完全不用對我禮讓呢。”
“嗯?”我移開酒杯,“就是說,柳姑娘對那個人完全不知情嗎?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啊。”
“對啊。”柳魅從我的手裡拿走酒杯輕抿一口,“好像是一個叫林文的人呢,有個妹妹,叫……”
林璇雪?
“林璇雪。”柳魅這麼說。
說完她將酒杯又交回我的手中,扭動着腰肢走下樓去了,經過我的身側的時候,我嗅到了很濃重了胭脂的味道。
我低下頭,她用過的酒杯杯壁留下了很紅的脣印。
“小二,重新給我拿個酒杯來。”我說。
一個月後……
開封的雨大約是從來都沒有停過。不大但是就是不願意停下來。
在清晨,這樣的天氣更是顯得沒有精神。
街邊的小販們都在無意義地喊賣,聲音就像這開封的雨一樣,綿綿不斷,也不猛烈。
我和五娘正走在這樣的大街上。
我們兩個人都沒有打傘。
“爲什麼要去見買家呢?太多此一舉了吧?”五孃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耐煩。
“沒辦法。”我慢慢地走在街上,“買家要求看一下執行任務的殺手,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幫你推掉。”
“在下並不是這個意思。”
“無所謂的,”我打斷五孃的話,“另一方面來說,我也不太喜歡別人會干涉我選擇誰進行任務。”
“……”五娘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後,問,“那麼,這次任務的報酬是?”
“一萬五千兩。”
這個價格,很高。
“要殺的人很強?還是很多?”
“一個人,”我望了一下天,回憶了一下,“大概是一個很難找得到的人。”
“哦?”五娘似乎來了興致。
之後我沒再開口,直到到達買家的府邸。
買家住在臨街的一幢小木樓裡,碉樓玉砌,橫樑上雕刻着帶着西域風味的圖案。
“文爺,這個買家是……”五娘皺了皺眉,“番邦人?”
我搖了搖頭,“進去吧。”
蒙着橘色面紗的女子從府內走出,小麥的膚色,濃黑的長髮微卷,手上套滿了黃金色的飾物。
她走到我們面前微微笑了一下,行了一個至標準的漢人常禮,“希特利將爲兩位引路。”
帶着很濃重的異域口音。
蒙着面紗的女子帶着我們在偌大的府邸裡面行走,府邸有很大的屋檐,所以大部分灰濛的陽光都被阻擋了,直廊上有些許燦爛的陽光能滲透進來,但是會有欄杆的阻擋,一明一滅。
五娘在我身邊懶懶地打起了哈欠。
停下的時候,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扇鏤空雕花的大門,三人高,金黃色。因爲離的很近,鏤空雕刻看得很清楚,每個細節都雕刻得十分完美。
帶着面紗的女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領我們的目光向門內望去之後,便退到了一邊,嘴角上掛起了一絲弧度,不再開口。
金色的大門被門後的人徐徐拉開,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大得不可思議的空間,金燦燦的一片,如同金色的夕陽緩緩靠近你的視線,耀眼得無法直視。
“主上正在裡面靜候兩位,”一邊的面紗女子微笑着說,“請進。”
“文爺,這就是一萬三千兩一個人的買家?”五娘湊到我的耳邊,輕聲問。
“一萬五千兩。”我糾正。
五娘記性不是很好,經常會忘東忘西,丟三落四。
我邁步,走進了那一片金黃當中。
當雙眼終於適應了這一片金黃之後,我才發現這麼大的空間裡面,只有我和五娘,兩個人。
“林文先生。”高處傳來聲音,我擡頭看去,在大門正對面的盡頭是十七級階梯,階梯上面有一張溶金色的長椅,一個穿着黑色帶帽斗篷的人正坐在上面,他帶着那帽子,五官被完全遮在了帽檐下,而他旁邊是一個同樣穿着黑色服裝的人,不過那是黑色的漢服,左手的衣袖上盤着一條赤色的龍。
剛纔說話的是那個穿着漢服的男人。
穿着黑色漢服的男人忽然低下身,將耳朵靠在穿着黑色戴帽斗篷的人的嘴巴前面,並且頻頻點頭。
有點像乖巧而溫馴的狗。
“林文先生。”他重新站起來之後,說,“我身邊這位便是本次與您合作的大人,至於大人的名諱,先生……”
“我不需要知道你家大人的名諱。”我淡淡地說,“相對的,你家大人也並沒有知道殺人名字甚至其他事情的資格。”
“你……”那人瞪大了眼睛看我,語氣微微顫抖。
“我是中間的人,我對你們雙方都沒有任何隱瞞的方面,但是同樣的,我也可以稱之爲一道屏障,殺手和買家之間的屏障。”我微微躬身,“請記住,您想要誰的性命,那是您的選擇,而殺手是誰,則是我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