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詩慢慢擡起滿是鮮血的手摸了一下楚寧的臉,她疲倦笑了一下,“真傻。”
楚寧看着韓越詩的動作,驚恐地想要逃開,但是卻力不從心。
“小寧!”終於反映過來的我大喊。
“哥哥……”楚寧擡頭看了看我,呼吸很慢,“哥哥會怪小寧麼?小寧殺你至親,傷你最愛。”
我擡頭望向天空,許久,纔回答,“楚寧,這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
與我無關……
“哥哥。越詩姐姐家當年滅了楚家一百五十八口人,幾乎族滅。這個仇,不可不報。但越詩姐姐有救命之恩於小寧、於哥哥,這份恩,也不可不報。”楚寧說話斷斷續續,“對不起,哥哥。”
我擡起頭,閉上眼睛,深深地了吸進一口氣,我一個詞一個詞地說,“小寧,這是你的事情,我無權干涉。”
心突然疼得要命。
過了很久,我才低下頭,一低頭,我就感覺到我的眼眶有些什麼東西在不斷滑落,止也止不住。
“林文,請,不要忘記我。”忽然,我看見地面上有一串血紅的字體,它們被留在韓越詩的身旁,已經有了些發乾的跡象。
我的手撫上了韓越詩蒼白的臉,“好……”
我叫林文。
江湖上的恩怨,多了去了。到現在,我都還不清楚當年楚家和韓家之間的恩恩怨怨,楚家和江湖上那些人們的恩怨,他們口中楚家應當負責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我當時以爲韓越詩一句赤玉毀,韓家滅;只是一句話而已。誰知,韓家早在幾日前的夜裡被滅門了。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的我,只想起了韓越詩找我喝酒那夜她頭上的那根紫玉簪子。
上面,似乎沾着血跡。
之後,有一個女人來找我,她說是一個姓安的大夫告訴她我需要人的,她穿着一身米黃色的儒裙,手裡拿着一柄劍。
“我姓林。”她說着亮出自己手中的劍,寒光刺眼,“我需要錢。”
窗外,電閃雷鳴,她幾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
又過了一個多月,我纔回到了開封。開封的雨還沒有停,淅淅瀝瀝的,打溼了我的衣衫。
我忘記帶傘了。而且,也沒有人爲我去擋雨。
這算是習慣了楚寧對我的保護麼?
我的心突然抽動了一下。
記憶中,似乎很久沒有這樣了,一個人行走。之前幾年,只要沒有任務,楚寧一定會跟在我的身後,無論我同意與否。就算有任務,她也會在一個晚上全部搞定,她幾乎一分一秒都不捨得離開我。
“文爺,如果有任務,只要您開口,在下一定完成,您的私生活,在下不便打擾,還是先告退了。”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那個人輕輕地說。
“好。”我轉身對着他,“五娘初到開封,大概會有許多不適應的地方,現在我暫住在醉牡居,如果有些什麼事,可以到那裡去找我。”
“多謝。”五娘翻身飛上屋檐,消失在了雨幕中。
這個女人姓林,五娘是江湖人們給她的稱謂。安大夫介紹來的,她說她需要錢。所以不是大的單子,她不接,她說,不出手則以,一出手沒有幾千上萬的銀子落袋,又怎麼好意思在江湖上混。
她完成任務的速度和楚寧幾乎一樣快,上午發出去的任務,下午的時候,我大概就可以坐在茶樓裡一邊喝茶一邊等她去領銀子了。
回到開封之後,我依舊住在醉牡居,雖然我做的生意風險很大,我們這一行的人幾乎每兩三個月就會換一個地方居住。狡兔都有三窟麼不是,但總有些人是很念舊的,一旦某些地方有些一些特殊的記憶就難以離開。以前的我,三兩個月莫說換一個居住的地方,我甚至會換一座城。
但是現在好像不行了,如果不是出事了,我應該都不會離開開封,離開這間醉牡居。
一旦離開,總會害怕一些記憶像滴入清水的墨汁一樣,飄散、淡去,最終消失。
“不好意思勒,客官,杭州出的龍井茶現在沒了。”小二搓着手,彎着身子,陪着笑道。
杭州醉牡居頂層靠窗的位置上。
“沒有龍井,那就來一罈女兒紅,十六年的,多一天少一天都不要!”樓梯口出傳來一把陰陽怪氣的女聲。
“得嘞得嘞,您稍等。”小二轉身對着剛從樓梯口走上來的人弓着身子笑道。
從樓梯走上來的人,是柳魅。
她穿着一身橙黃色的禙子,輕紗質地,衣服上還用金線繡了朱雀。
她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像是喝醉了酒一樣。
“柳姑娘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我站起身,微微做了揖問。
“哈哈哈哈。”柳魅搖着手裡的圓扇,笑了幾聲,“小女子這恰巧路過開封,有些掛念林公子了,便過來打聲招呼。”
小二笑吟吟地將女兒紅放到桌上,轉頭對着柳魅,“客官,十六年的女兒紅,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您慢用。”
“林公子?”我落座,掀開酒罈的封蓋,“柳姑娘怕是認錯人了,在下楚文。”
柳魅挑了挑眉。
我默默將酒倒入她的杯中,“不知何故,導致柳姑娘認定在下不是楚文?”
“這世間上啊,重名重姓的人,多的是。”柳魅用手帕掩住嘴,將那一整杯女兒紅喝下,放在桌上,語調奇怪地說,“可是啊,小女子是做情報販賣的聲音,莫說是世間,哪怕是這神界魔界的人,小女子心裡總得有個數兒,不是?”
我又倒滿她的酒杯,然後倒滿了自己的酒杯,淡淡地喝下。
“這名字喚作楚文的人,這世間有一千六百九十五人,”柳魅盯着我的眼睛,邪笑了一下,“若還有個妹妹喚作楚寧的,便僅剩了八十三人。”
我沉默不語。
“哈哈哈哈。”柳魅又抽風一樣笑了起來。
“可是如果是那個得罪了整個江湖的楚家的話。”柳魅笑了很久纔再度開口,“那就只剩一個了。”
“而且,那個楚文已經,死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