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了。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微博紅人,宜書小姐?”主位上的男人笑着看向安默,打斷了她的思緒。
安默怔了怔,她微微鬆開了緊握在門把手上的雙手。
“是。各位好。”她禮節性的問好。
可是她怎麼會忘了這個男人,當年大學的時候,這個名叫夏賀的男人就是D大的風雲人物,藝術學院的學生會主席。
只是這一切都是表面。
他比她大三屆。這個夏賀搞大了初戀的肚子不說,畢業的時候爲了和富家女交往,生生將初戀拋棄。
典型的渣男。
此刻,她的思緒回到了現實。
這個會議室不大,除了夏賀,還有四五個人,想來都是設計部的人員。
安默想着,難道夏賀就是這次的金主?她心中搖頭,這年頭其實壞人混的都不會差。
“宜書小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先生就是我們星創科技的設計總監,夏賀先生。”門口一個穿着職業裝的男士適時提醒安默。
原來是設計總監。
“你好,夏先生。”她明白男士的意思,向夏賀打了招呼。
“坐吧。”沒想到,夏賀卻是一臉嫌棄。
她也不介意,反正渣男的價值觀不需要用常理去衡量。
她落座。
其實這樣的局面有些尷尬。照理說,安默是甲方,可是現在的樣子卻讓她成了被動的乙方。
她忽的有些後悔,其實如果今天帶上櫻桃的話,也許還有緩衝的餘地。可是還沒有開始,氣氛就已經變得劍拔弩張。
難道是他們要壓價?
“啪”的一聲,夏賀將文件夾重重地摔落在桌面上。很快,文件夾中的紙張散落滿桌。
“宜書小姐,你應該也知道,這次設計稿本來是交給廣告公司去設計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就流轉到了你頭上。當然,這個事情我不會計較。我們先來說說設計?”他先給了安默一個下馬威,而後開始變得咄咄逼人。
可安默卻鬆了一口氣。如果她判斷的沒錯,這個應該就是壓價的行爲。
“好,那我洗耳恭聽,夏賀先生對這個設計的看法。”她學着妥協,因爲設計通過,那麼她便可以拿一筆不小的佣金。
她需要錢,正大光明靠自己雙手掙的錢,只有這樣才能心安理得地撫養暖暖和小睿。
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要離開沈之承,離開沈宅的。
仇人和仇人之間,從來都不會心平氣和,更何況,她與他還是雙重的仇人。
夏賀“嗯”了一聲,隨後便對安默的設計方案進行了糾正。
他說了很多,不過最後拋下了一句話:《仙人掌的愛情》這個用戶羣和他們的產品用戶羣不符,所以,沒有後續合作的必要。
安默懵了。
“夏先生,這個合作已經簽署了合同,所以不可能您說不合作就不合作。”她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退讓。
夏賀挑眉。
“是寫進合同沒錯,但是和我們合作的廣告公司從來都知道,合同只是一個形式,最後要與不要,還是我們說了算。”他卻是一副毫不理會的樣子。
這時,一邊的工作人員在旁邊提醒安默:“宜書小姐您可能不知道,我們星創是大公司,每年都會給合作的廣告公司輸送上千萬的廣告合同,所以就算簽署了合約,否定掉幾個方案也是常有的事情。”
安默心裡冷笑,這種行爲和耍流氓有什麼區別,更何況,他們有沒有給她輸送上千萬的廣告合同。
所以,憑什麼?
她據理力爭,可是夏賀依然不鬆口。
最後會議陷入僵局。
她確定,這次真的是被耍了。
“安小姐,快中午了,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去吃個飯?”正當安默灰心喪氣的時候,身邊想起了夏賀的聲音。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已經走了,此刻會議室裡就只有他們兩人。
“謝謝夏先生的好意,如果夏先生在對待契約上還是這麼禮貌的話,我很願意請夏先生吃飯。”她很不喜歡夏賀,現在談判陷入僵局,這個男人不就是始作俑者麼?
面前的夏賀頓了幾秒。
他搖搖頭,噘着嘴同情地看着安默,身子斜靠在會議桌上,像極了高高在上的模樣。
“安默,你還是太年輕了,要不要我教教你規矩?”他的眼神情緒不明。
“那還請夏先生指教指教?”她倒是想聽聽,這個渣男所謂的規矩到底是什麼。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宜書漫畫就是你——我的小師妹安默。所以,首先你應該感謝我慧眼識珠,這是第一。
那第二呢,你也應該知道只要我一句話,你不僅可以得到這次合作的佣金,以後我們還可以長期合作。”他說着,身子慢慢向安默靠近。
安默聽得頭皮發麻,饒是她再不懂行業的規矩,也明白此刻夏賀的意思。
人是會變得,可是她確信,渣男的本性是不會變的。
只是一個普通的IP交易,可這個男人卻還想着,要對方用身體作爲交易的籌碼。
簡直可笑。
“其實大學的時候我就注意你了,你長得……比我老婆好看多了。”夏賀的身體越靠越近,“你也不必緊張,這種事情其實在我們業內也是常有的事情。沒有什麼好裝聖女的。”
很難想象,這個男人可以將身體交易說的那麼理直氣壯。
“抱歉,可是你卻越長越醜了,醜到讓我噁心。先走一步。”夏賀既然將她逼到這種地步,那麼不合作也罷。
她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那如果我們不僅不合作,我還告你抄襲呢?”身後夏賀的聲音依然不依不撓,他沒有得逞,便開始威脅她。
安默苦澀的搖搖頭。
“夏賀,有意思麼?你這樣公然出軌,你老婆知道麼?”眼前這個男人,簡直比他畢業時還要渣一百倍。
“爲什麼沒有意思?她知道又怎樣?安默,我一直對你都挺有意思的。”他雙手護胸,顯得理直氣壯,“如果當時我沒有和我老婆結婚,也許說不定,我們就在一起了。”
安默沒有說話,她努力讓自己平靜。
“做我情婦怎麼樣?安默?我在星創也是年收入幾百萬的高管,養你一個漫畫家,綽綽有餘。怎麼樣?”他覺得面前的女人一定會同意。
“也就是說,我只有同意了做你情婦,你纔會讓我和星創合作,對嗎?”她問他,心裡笑話他的骯髒。
“可以這麼說。”他回答的乾脆。
“那通過這種方式,夏賀,你還養着幾個情婦?”
“這不重要。安默。”他說的穩操勝券。
安默扯了扯脣角,第一次認真地看着面前男人。
隨即,她再次轉身。
“夏賀,那你就去告吧,告我抄襲,我不怕。”這些作品都是她自己的原創,她不信僅僅憑藉捕風捉影的“抄襲”兩個字,就可以將她陷入爲難的境地。
她已經走到了門口。
“站住!你以爲你今天出的了這個門?”身後的夏賀變得憤怒。
“有事?呵,你想在這個地方動手腳?”她冷笑。這個會議室是玻璃房,走廊裡人來人往,她不相信這個男人可以大膽道這種地步。
夏賀緩緩走到主位上,眯着眼睛,換了一種態度看向安默。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麼乖乖和我做交易,要麼走出這扇門我告你竊取星創的產品信息。安默你沒有證據,竊取產品信息的帽子足夠把你送進監獄。”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沒有達成,於是用這種方式威脅安默。
人總是怕被別人知道不光彩的一面,尤其是不肯合作的人。
……
夏賀怒氣衝衝的走出了門,而安默只能留在會議室中。
中午的等待是漫長的。安默沒有想到,社會的這個大染缸將人性染得那麼黑,那麼貪婪。而夏賀的貪婪,超出了她的想象。
安默想着,或許是不是可以假裝答應夏賀的要求,直到會後走出這扇門再做打算呢?
……
一個小時後,會議再次開始。
夏賀先開了口。
“上午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宜書小姐的合作已經完全沒有必要。
不過中午的時候,我突然在友商的產品頁面上看到了我們類似的產品設計。宜書小姐,我們懷疑你在設計方案的時候,將我們的產品信息賣給了我們的競爭對手。”出乎意料的,夏賀對安默闡明瞭懷疑。
安默懵了。
“夏先生,請你不要欺人太甚,需要我把你中午對我說的話,說給大家聽嗎?”她不相信這個男人會如此不顧及自己的面子。
“哦?我說了什麼,你有證據?”夏賀卻攤攤手,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果然,話語一出,會議室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選擇了緘默。
其實他們都不是傻瓜,也瞭解夏賀愛搞女人的脾性。
想來夏賀搞出這個事情,應該是這個女人不同意和他搞男女關係。
有的人不禁嘀咕:這個女人可真背。
也有人私下說:不過是這個女人故作清高,這種甲方和乙方合作的事情上,在星創哪裡還有乾淨的一趟水?
“抱歉宜書小姐,我們剛剛已經報警了,所以你不能離開星創大廈。”夏賀做出一副正義者的面孔,可安默卻知道,這副嘴臉的後面,有多麼骯髒。
她選擇了沉默。
其實帶進警局不怕,她也不怕打官司,可是這樣的雜事纏身,卻對“宜書漫畫”有着致命的影響。
如果這個事情一旦被媒體渲染,那麼很有可能,自己經營的“宜書漫畫”四個字也就毀了。
此刻,她的心裡說不出的複雜。
“總裁。”忽的,耳邊響起一陣齊刷刷的聲音。
安默擡頭,這才發現會議室的所有人都換了一個面孔。從原來的悠然自得看笑話的一副神態,變成了如臨大敵的緊張。
而餘光處的夏賀也變了另外一個樣子。
可她沒有回頭。
她想着,在這樣一個風氣骯髒的公司裡面,這個公司的總裁也定是一個人渣。
“在討論方案?”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富有磁性卻透着說不出的冰涼。
安默的腦袋嗡的一聲。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聲音居然來自沈之承!
原來這家公司,也是他的?
她苦澀笑笑,也對,也只有沈之承這樣的壞人,纔會帶着這樣的一羣人渣。
“是,總裁……”
“並不是!”安默忽的站起身,打斷了夏賀的話。
只是話落,整個房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
許是沒有人會想到,會有一個人敢如此大膽地在沈之承面前說話。
氣氛凝重,所有的員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沈之承眉光緊縮,想來他也不會料到有人會在他面前咄咄逼人。
“你是誰?怎麼稱呼?”他問她,問他每晚睡在他身邊的安默。
“曾經想和貴公司合作,但是卻被誣陷爲竊取星創產品資料的漫畫創作者。”她知道這個男人的語氣不悅,所以也不必迎合。她只不過將事實擺在眼前罷了。
“我對你是否竊取星創的產品資料並不感興趣,這個是產品部和警察局應該關心的事情。”他冷漠到竟將她推入深淵。
她的心再次涼到了谷底。
“如果總裁您是這個態度,想來敢和星創合作的人會越來越少。”她算是明白了,這一切骯髒的源頭不過是來自沈之承,他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所以,她現在被送進警察局他應該很得意吧?反正他那麼恨她。
“你可能沒有聽清楚我的問題,我只問你,你是誰?”他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雙腿交疊,審視着她。
“漫畫者宜書。”
“嗯。宜書……”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好似在回憶什麼。
此刻,他琥珀色的眼中閃着別樣的光芒。
“把你的方案給我看看。”他伸出了手。
她沒有理他,而一邊的夏賀早已乖乖的將安默設計的方案交到了沈之承的手裡。
此刻,安默就站在一邊,目視着面前白色的牆壁,耳畔想着紙張翻動的聲音。
恍惚間,腦海中回憶起曾經她和他還是夫妻的時候,她也會畫給他看。可後來呢,因爲這些畫,她激怒了他,他將她送上了引產的手術檯。
房間依然很安靜,安默也從來沒有覺得,時間會過得這樣的慢。
“仙人掌的愛情……”身邊的男人淡淡吐出了幾個字。他的聲音很有磁性,卻字字刺入安默的骨髓。
她知道,他一定不會喜歡,更何況,他是色盲,定然看不清她最出彩的用色。
“啪”的一聲,只聽文件夾再次被重重地砸在桌上。
安默的心顫了一下。
“確實不怎麼樣。矯情,幼稚。”他說的冷冷。
呵,果然,她猜對了。
“那我想請問總裁,什麼纔是不矯情不幼稚?難道原先簽好的協議卻又反悔就叫不矯情不幼稚?”她知道她輸了,所以便將所有的不快都吐出了口。
商人是需要遵守契約的,可是這個男人卻庇護着自己的下屬違反契約精神!
“宜書小姐,你應該知道你在和誰說話。”他從原來的冷漠變得憤怒。想來,他很不喜歡她在公衆的場合反駁他。
“對不起,我不知道。因爲人渣是不需要名字的。”她說得理直氣壯。
果然,面前的男人骨節分明的右手攥成了拳頭。
“林南,請這位宜書小姐出去。星創大廈,今天不歡迎她。”他也不看她,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她求之不得。
她轉身,快步走出了會議室。
她冷笑,此刻她終於知道沈之承的公司爲什麼會在半年多前被起訴,因爲他的手下全是一羣自私自利,骯髒不堪的傢伙!
……
安默走到大廳的時候,發現外面又下起了大雨。
D市的天氣從來都是和雨水作伴。
只是因爲今天出門着急,她居然忘記了帶傘。
她嘆了口氣,在門口的角落裡找了個位置,準備等雨停後在出去。
“滴滴……”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汽車鳴笛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回頭,便發現身後正停着一輛賓利。
她沒有理會。
“不想被夏賀送進警察局的話,就滾進來。”男人的聲音從來都帶着戾氣。
原來是沈之承!
安默本想和這個男人爭執一番,可是想着這裡人來人往,更何況,口舌之爭並沒有實質性的結果。
她擡頭,看着依然很大的雨勢,最後只得進了沈之承的車廂。
……
車廂很大,她和男人都坐在後座,只是相隔很遠。
“麻煩你幫我送到最近的地鐵口,我自己回去。”剛纔在會議室發生的一切,她並不想和這個男人獨處。
“你以爲我是來送你?笑話。”他冷冷一笑,對着手機屏繼續工作。
這個時候,一直坐在副駕駛的林南轉過身子。
“安小姐,沈總要去參加一個發佈會,所以……他的意思應該是,想帶您一起去吧。”林南說了一個可能,想來連他也琢磨不投這個男人的意思吧。
“不用先去發佈會現場,先去商場。”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十分嫌棄的看了安默一眼,“穿成這種樣子,進銀河手機的發佈會現場,簡直讓人笑話。”
“是。先生。”林南立刻轉過了頭,示意身邊的司機朝着D市最大的商場開去。
只是安默忽然覺得好奇。
“你怎麼突然去銀河手機的發佈會現場?盛世和銀河,不是死對頭嗎?你不怕被他們趕出來?”她笑話他。
銀河和盛世是D市最強勁的公司,甚至在全國也是不分伯仲。
兩家手機的業務都很龐大,而且現在在智能手機這塊都發力甚猛。
但是三年前,銀河還只是一家小小的設計公司,而盛世卻已經實力雄厚。只是沒有想到,幾年以後,盛世科技被國外公司的一紙訴狀陷入了泥潭,但是銀河手機卻蓬勃發展。
安默雖然不在科技圈,但是因爲經常關注新聞,加之沈之承的緣故,所以對這些也多少了解。
“我就去看看,他們爲什麼會做的這麼好。”很意外,這一次男人並沒有反駁安默。
他凝視着自己的手機,最後將它緩緩放下。
安默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男人的手上,她忽的發現男人的指甲上沒有一絲血色,和他的臉上一樣,很蒼白。
不知怎的,她有些愧疚,還有一些心疼。
“對不起,沈之承,我剛纔不應該說那些話。”她不是一個刁蠻任性的人,在工作敬業這件事情上,她敬佩他。
“我知道,那個夏賀剛纔在爲難你。抱歉。”他說的淡淡。這樣的話語,很不像他。
安默愣了一下。
“其實你應該知道,這個夏賀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提醒他,其實這種公司裡的蛀蟲,完全應該開除。
他沒有急着回答。
他的手放在杯託上,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
“水至清則無魚。夏賀現在負責盛世的所有手機外形開發,他是個關鍵人物。”他也有他的無奈。
原來如此。
“沈之承,其實……盛世的手機,很醜。”她說了實話。不是針對沈之承,也不是針對夏賀。她只是闡述事實。
“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住嘴。因爲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他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
只是,工作中的沈之承,比其他時候都冷靜很多。
安默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看不懂他。
“沈之承……”
“嗯。”
“我……沒什麼。”她欲言又止。其實她還想說更多,甚至想借着這個機會將她在《仙人掌的愛情》中的想法告訴男人。
可是,她終究沒有開口。
就如同男人說的,現在的她,還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
車子很快來到了商場。
走出車門的時候,沈之承給了安默一張黑卡。
“不用,我自己有錢。”她纔不會用他的錢。
“選一件Amani的套裝。”他冷冷看了她一眼。
安默只好接過了黑卡。她知道,以她現在儲蓄卡里的錢,確實買不起Amani的套裝。
再次走出商場的時候,安默才發現,自己居然不自覺地和男人選了同一個顏色。
只是,忽然間覺得怪怪的。
尤其……是和沈之承之間的關係,在這段時間,怪怪的……
……
銀河手機的發佈會,是選擇一個一個超大型的會議中心。
不過以沈之承的身份,自然沒有走普通觀衆通道。
很意外的,銀河手機的負責人在門口親自迎接沈之承。
只是,他的話語裡都是聽不出的諷刺。
安默這才知道,原來三年前銀河科技的創始人還是一個小廣告主的時候,就曾經找過沈之承投資,但是沈之承當時並不看好國產手機,於是便拒絕了。
可是沒想到,半年後,盛世也開始投入了手機的研發,而彼時的銀河科技已經被國外的一個神秘基金所投資,而且投資的金額非常大。
由於銀河科技的創始人本來就是廣告出身,所以不管是在產品設計和營銷上,都特別有新意。
而盛世科技雖然家大業大,但是做出來的東西卻中規中矩,很快盛世原本佔領的中高端手機市場漸漸被銀河科技蠶食。
安默一直跟在沈之承的身邊。
她想着,像他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即便是被人諷刺也要參加這個發佈會,可以看得出,他對這項工作的重視。
她問他,爲什麼不喬裝打扮成普通人來參加這次發佈會。
他答,如果是這個樣子,就說明,他已經輸了。
而這句話,安默是認同的。
她發覺,原來這個男人還沒有差到一文不值的地步。
……
安默發覺,工作中的沈之承其實換了一個人,尤其是再和她交談的時候。
沒有仇恨,沒有偏見,整個發佈會,他都會悉心聽她的意見——這似乎讓她很意外。
“說說你對銀河手機這代產品的看法。”他就坐在第一排的貴賓席,就在她的身邊。
安默的餘光是看到男人的。此刻熒幕的燈光發射在男人的臉上,她可以感受到這個男人的野心還有挫敗。
“如果我說,銀河手機的這個產品,不管是在設計還有營銷上都堪稱完美,你會信嗎?”她問他。很理智,沒有任何偏見。
男人僵住了幾秒。
忽的,他扭頭看向她。
“但是銀河手機的各項指標都落後於盛世,你這句話的根據是什麼?”他說的認真。第一次,他看安默的時候不在懷有敵意。
不知怎的,安默昏暗的燈光下看到男人這樣眼神的時候,心口忽的砰砰直跳。甚至,不自覺地有一股熱流在涌動。
“沈之承,你有沒有發現,現在女人都愛用銀河的手機。”她說着,將她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你看,我的也是銀河的。”
“在3C產品的辨識上,女人都是蠢貨。”他毫不客氣的嗤笑了她。
沈之承是個技術高手,自然不會理會那些感性的消費觀。
安默搖搖頭。
“我知道,自從你眼睛出了問題以後,你就不再關注與色彩和美學相關的東西,你只注重性能。
可是沈之承,你應該知道,女人才是商家的上帝。銀河手機雖然在各項跑分上比不過盛世,但是他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在外觀設計和拍照上。
你應該知道,女人買手機,除了通話,最大的功能就是拍好看的照片,所以銀河手機在這方面下足了功夫。所以他們抓住了消費者的痛點。
可是盛世卻不是。盛世很固執,一直覺得數據第一,跑分第一。所以盛世的市場都留給了男性。
但是正如你說,在3C產品的選購上,男性非常理性,所以他們會變得更加挑剔,而這樣挑剔所帶來的結果,便是盛世不得不和國外的大商家做對比。
可這樣一對比,男人們寧可多花點錢買國外的大牌,也不希望買盛世,因爲男人更加愛面子。你覺得,我說的對嗎?沈之承?”連安默也覺得奇怪,自己在這個問題上,一口氣說了那麼多。
也許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對盛世和銀河的分析會那麼深入。
她想着,也許是新聞看多了,不自覺地想到了吧。
面前的男人繼續看着她,他的臉色似乎變得很差。
“抱歉沈之承,我只是門外漢,如果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很抱歉。”她知道在一個人面前說出他所有的缺點,對方多少都是不愉快的,更何況是沈之承。
“你分析的很透徹。”他淡淡迴應。
她愣了一秒。
她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豁達。
“你……不恨我嗎?沈之承?”她問他,情緒複雜。
“你應該知道,在工作中,不應該摻雜個人情感。”他已經回頭,他也不看她。
“抱歉。”
他也沒有回答,繼續安靜的看着發佈會。
發佈會很喧鬧,因爲銀河做了很多贈品活動,所以會場時常響起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而安默發現,身邊的沈之承和這一切都格格不入。
也對,現在他就是一個失敗者。
如果她沒有記錯,自從盛世陷入國外侵權的案子起,它的一蹶不振已經快一年了。
現在的科技界早已不相信所謂18個月的摩爾定律,產品的更新迭代越來越快。
慢和錯誤的方向意味着死亡,而盛世,幾乎將這兩樣都佔全了……
“沈之承,你還好嗎?”她不自覺地問他,因爲她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說說你的想法?”他將整個身子陷在椅子上,問她。
現場很喧鬧,安默只聽清了一半。
“我……我不知道。”她和他的目光接觸,恍惚間她覺得無力承受他的注視——有些炙熱。
她撇過了眼神。
“嗯,知道了。”他言語失落。只是這樣的失落是來源於身邊的女人。
……
銀河手機的發佈會非常成功。
回來的車上,男人一路無言。中途的時候,他拿出了一支菸想點燃,可是很快,卻有扔了出去。
他很發燥,她看得出來。
迴歸理智的她,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幸災樂禍,可是沒有。
她有些心疼。
也許,女人都是心軟的動物,更何況是對敬業的男人。
敬業——其實在這個信仰上,男人和女人都是殊途同歸的。
“沈之承,你有沒有想過,選擇更低齡的學生和剛入職的白領作爲突破市場呢?”安靜的車廂內,她忽然問他。
他冷笑。
安默知道,他是不贊同她的觀點。
“你應該想想,高端市場的利潤率有多少,而低端市場的利潤率有多少?”他試圖想用更精準的財務數據說服身邊的女人。
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漸漸對身邊的女人有了耐心。
“我漫畫的受衆都是學生和剛入職的白領,很多時候他們會在微博裡和我抱怨,一直找不到一款性價比高的手機。沈之承我知道,低端市場的利潤率是很低,但是這個市場卻比高端市場大很多。
而且完全可以藉着這個低齡人羣去培育高端市場,只要他們對品牌認可,等他們收入高了,自然會選擇這個品牌的高端手機。”許是她和自己的用戶接觸多了,在這方面,她變得滔滔不絕。
只是,在她以爲理由充分的情況下,男人卻選擇了沉默。
……
回到沈宅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司機幫沈之承開門,男人也不理她,快步走進了客廳。知道安默走進客廳的時候,發現這個男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想來,他應該是已經上樓了。
安默也不介意。
她先走到暖暖的房間,走到已經入睡的孩子身邊,輕輕落下一吻,而後又看了看小睿和童姨。
幾個月了,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了這樣的節奏。
她最後還是走進了沈之承的臥室。這是她留在這裡的條件。
兩人洗完澡,便一起入睡。
他在一邊,她在另一邊。
他只是找她取暖,她和他也是同牀異夢。
“沈之承,晚安。”照顧他變成了習慣,安默在男人關上臺燈的那一刻,也和他道別。
在一張牀上道別。
他無言。她也關了燈。
她依然睜着眼睛,想着傍晚所發生的一切如同玄幻——他們變了,至少在工作中,他們變了。
變得不再是敵人,變得更加看清對方。
可終究安默還是害怕這種關係,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就是讓沈之承失明的兇手。
“睡了嗎?”很奇怪,他第一次主動問她。
“沒有。”她回答的冷靜,她睜着眼睛看着黑暗的房間,心砰砰直跳。
“你說的……有道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想來這句話應該在他的喉嚨口回檔了很久。
男人很少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爲這意味着他們是錯的。其實這需要很大的勇氣,尤其是沈之承這樣的男人。
“我說的……也只是我的猜測。”相比於傍晚的理直氣壯,現在的她變得吞吞吐吐。
因爲現在他們在一張牀上,他們現在……不是工作關係。
“在美國你學了很多?”他問。
“在南加大讀書的時候,偶爾會跑到斯坦福旁聽一些課程。”她那個時候喜歡跑到硅谷,因爲那是西海岸最有活力的地方,而到了那裡,她自然不會錯過斯坦福。
當然,那個時候程俊堯也經常指點她。她沒有忘記,程俊堯會經常瞧着她的腦袋說:“默默,其實有一天你從商,也會成功的。”
那個時候安默笑笑,從商?她哪裡敢?沈之承是她揮之不去的陰霾,而沈家根基深厚,一不小心就會觸及沈家的產業。
她是怕沈之承的。
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躺在他的牀上,和他討論和商務相關的東西。
只是每每想到程俊堯,安默的心裡就酸的難受,他要是活着,那該有多好。
“你……還想程俊堯嗎?”隔着將近一米的距離,他問她。
疏離、冰冷卻又情緒複雜。
“想。”她沒有必要對他隱瞞。
“什麼時候會不想?”
“應該……永遠都會想着吧。”她會把程俊堯永遠都留在心底,也許,這個男人才是他真正值得愛的人。
“嗯,知道了。”他答。
“晚安。”
他卻沒有回答。
……
安默醒來的時候,發現男人已然躺在牀上。
只是,他的眼睛睜着。
“早,沈之承。”她向他道早安。
“早?”
“你今天不上班嗎?”她覺得奇怪。
“天亮了嗎?”他問。
安默的身體僵住了。
此刻窗外的光線已經透過窗簾照了進來,房間已經亮了。
隱隱的,她想到了什麼。
她下牀,顫抖着雙手拉開了窗簾。她試圖用這種方式改變自己的判斷。會嗎?真的會嗎?她不斷地問自己。
“沈之承?”她想問他看到亮光了嗎?
“現在幾點了?凌晨四點嗎?”他問。問的很無力。
這一秒,安默的心口如同被卡主一樣。
“對……現在凌晨四點。”她知道,這個那人失明瞭。
“嗯,讓我再睡一會兒。”他又閉上了眼睛。
安默看着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看不見了,她爲什麼不高興,她應該高興啊!
可是她沒有,她知道自己是罪魁禍首。
……
只是讓安默沒有想到的是,男人再次醒來的時候,依然和正常人一樣。
他正常的吃着飯,打理,然後去上班。
原來,這個男人是短暫性失明——也就是說,他還會在某個時間點看不見。
可她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是馬上嗎?還是很久以後?
她變得害怕,變得更加惶恐。如果有一天,這個男人知道她就是讓他失明的兇手,他會怎麼對她?
難道,真的是殺了她嗎?
……
接下去的一週,安默過得很不好。
不是因爲沈之承,而是因爲那些證明她毒害沈之承的照片發的越來越頻繁。
安默發覺自己快瘋了……
她恨不得扔掉自己的電話卡。
可是,就在她真的準備扔掉的時候,卻接到了一個電話。
“安小姐?”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陌生的。
“你是?”她問。
“還記得唐月桐嗎?”電話裡的男人問的詭異……猶如一個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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