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身邊人知道他用替身金蟬脫殼了,就說明這應該是康熙安排的假死,但凌嘯剛纔說的也很有道理,康熙絕對不是那種把名聲往水裡面扔,也不是捨得用忠心手下性命做戲的君主。
鄔思道長於揣摩人心局勢,但對事情各種可能性的想像力,絕對沒有凌嘯那樣天馬行空,好歹也是各種書籍和電視劇調教出來的人嘛,所以凌嘯還在沉思,他卻傻了。
不過,鄔思道畢竟不是常人,宮腋官場裡面的很多事情,如鬼似魅,本來就是無法窺見真相而纖毫畢現的,多年來浸淫於此的他,只知道當務之急就是快刀斬亂麻,使得自己一方立於不敗之地。
“二公子,咱們也別想太多,無非三種情形。第一,皇上是真駕崩了,殷德恆還有同夥,計劃也很周密,有辦法掩蓋好皇上的屍臭,而那些龍舟上的侍衛們很無能,被他們先行解除了反抗能力。第二,假死也好,將計就計也好,皇上掌握了局勢,他必定會在遺詔新君登基之前趕回來,真相大白於天下,至於你說的什麼名聲,嘿嘿,難道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前人撒土,迷後人眼?第三,皇上沒有死,但他也沒有掌握局勢,比如,皇上出去微服私訪,或者幽會佳人之類的,要麼樂不思蜀,沒有得到太湖事情的消息,或者出了什麼事情被抓了起來,總之,他趕不到關鍵時刻到達。那麼。針對這三樣,我們該好好綢繆個完全之策!”
鄔思道說得地確有道理,凌嘯也漸漸放下了心頭的各種揣測,不管死的是不是康熙,在沒有第二個玄燁出現之前,死的就是康熙皇帝。他凌嘯就得要輔佐新君繼位!這一點,凌嘯也不能否認,滿朝文武,甚至皇太后也不能否認,所以,什麼阻止開啓遺詔,什麼暗尋康熙,在如今這箭在弦上的時刻,都是扯淡!
天不知何時陰沉下來,居然扯絮一樣的下起大雪來了。親衛端來早點。兩人匆匆用就,無心去觀看軍營雪景,接着商議萬全之策。
“二公子你認爲九成會有遺詔?”
鄔思道有些愕然,儘管他不太相信康熙短時間會立下遺詔,但他其實也是盼望有遺詔地。“有遺詔的確要好一些。沒有遺詔的話,根據目前獻書數目的計分情況來看,老十三、老十四、老八名列前茅,但四阿哥加上先前的一個五十分積分,已經和老八同列第三名。也就是說,你得要選這四個人其中之一,到那時候。你和太后定下十三爺,必定會爲你爭取到多一點的準備時間。至於十五阿哥這種好人選,唉,除非是皇太后力挺十五阿哥,加上各派勢力互不退讓的妥協之下,否則十五阿哥毫無可能!”
凌嘯也點點頭,順治皇帝,就是沒有傳位詔書,各派商議出來的妥協之君。但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在皇子貢獻榜上的老十五,除非康熙鐵板釘釘地在遺詔中宣佈他繼位,否則老十五很難登基,好在凌嘯也不對此抱有奢望,他現在要做地,就是儘量猜出誰是遺詔人選。
鄔思道的面容和外面的冰雪一樣冷,“如果皇上今年就已經立詔,那麼這個人選很可能是應急之君,預防的,就是現在這種皇帝暴斃的危機。根據皇上給您說地評語,老八老九,老五、老七和老十一就絕無可能是遺詔所選,剩下的廢太子、四阿哥和十三、十四都有可能成爲皇上的應急之君。”
凌嘯已經徹底拋開對康熙的生死猜測,靜靜地聽着鄔思道的剖析。
“論情分和資歷,廢太子首當其衝,至少他有嫡長子名分和二十年太子資歷,對於穩定政局,團結漢族士大夫很是有利。不過,思道今日細想,他如果被選爲接班人,他會不會怨恨皇上廢他太子位?會不會在尊諡號、守陵墓、待遺孀、親骨肉等方面讓皇上爲千古笑?皇上很重視身後名,想必選他地話,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人情上來講,廢太子肯定怨恨皇上,加上不是皇上臨死親口傳位,他也不會感激。所以思道以爲,皇上選他的可能性只有四成!”
望着鄔思道把人心掰得這麼深刻,還獨出蹊徑,卻又別有一番合情道理,凌嘯佩服得五體投地,望着鄔思道都有些崇拜了。鄔思道卻沒有注意凌嘯的讚賞眼光,呵氣在手上繼續道,“在皇上心中,成年阿哥里,無疑最是疼愛十三爺,但他如果選十三爺,就不如選四爺。”
凌嘯一愣,“先生,爲什麼?”
鄔思道笑了一下,“這是十三爺和四爺往日關係使然!四爺是年長阿哥,長久以來,十三爺又唯四爺馬首是瞻,突然掉了一個個兒,往日小弟爲君,四爺爲了臣,他會真心爲十三爺賣命,從而一起對抗其他阿哥穩定朝政?!這種心理狀態很容易爲人所利用和收攏,那十三爺地皇帝位置坐起來可就很慘了。皇上既然愛他,就絕對不會害他,所以,選十三爺的可能性更小。”
凌嘯已經驚得站起身來,“選老四?”
“不,我以爲老十四的機會要更加大得多!”鄔思道霍然轉身,聲音就像是從肺腑共振出來的一樣,“三點原因,皇上會選老十四。一,既是皇上暴斃之時選出來的應急之君,就該有莫大的平亂本事和雄心,皇上對十四阿哥的評語正好契合。二,我的二公子啊,你可曾注意到,爲什麼皇上很不喜歡八阿哥?”
“他那人脈,犯了皇上的忌諱唄!”凌嘯脫口而出。
鄔思道猛然間哈哈大笑起來。搖頭道,“錯!告訴你,皇上是嫉妒!嫉妒老八地賢德好名聲,嫉妒他有那麼多的官紳趨之如鶩。嘿嘿,你忘記了,連大臣說他娶親姑姑亂倫。這都要下旨意打口水仗的皇帝,之前是何等的追求光明磊落,現在呢,不也開始要你幫他背黑鍋了嗎?跟誰學的?還不是學的老九老十爲惡,老八坐收名利那一套!所以,皇上其實很在乎人脈聲望,這一點,對新君繼位後地政局穩定也甚爲重要,老十四出自八爺黨,骨子裡面也仍然是個八爺黨。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同樣根基利益的老八,關鍵時刻還是會擁護老十四的。”
他饒了這一圈回來,凌嘯卻絲毫不覺得他牽強附會。的確,政治人物的命運和決策。其實是以他底下黨羽的利益爲導向的,就如同蔣介石爲何不改革和革命的道理一樣,非不爲也,實不能也!凌嘯點點頭,苦笑着問道。“選十四的第三點理由呢?”
“第三,因爲你!”鄔思道看着凌嘯,話雖譁了凌嘯。卻並非爲了取寵,“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的結局好壞已經會影響到了朝局呢!皇上和你情分非淺,在他心中,也應該是真心想把你留給未來地新君善用的。可如果選廢太子和四阿哥,對他們是否違反天年丹書而殺你,皇上也肯定沒有把握,要是逼得你造反,或者你死去讓天下人寒心。就絕對不是皇上願意看到的了。但老十四,卻沒有必須殺你的絕對理由和怨仇,相反雄心勃勃的年輕之君,定會用你這開拓進取之臣,僅此一條,你就將成爲江山地一個擎天保鼎,以臣權的代表,成爲君權和親權之間的一種平衡協調,君無道你可攜阿哥們進諫,親無禮你可擁新君鞭打。”
凌嘯把他的三個理由聽完,知道他說得非常有道理,遺詔上八成就是老十四了。想到這裡,凌嘯已經不再是苦笑,而是慘笑了,自己要想在框架內先保命積蓄力量,就將會成爲老十四的一條狗,一條才狗、惡狗集一身地狂犬。“先生,這個結果似乎很壞啊。”
鄔思道搖搖頭,分析的結果讓他自己也覺得鬱悶,長嘆一聲,“二公子,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如果是十四,好歹可以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徐徐圖謀,比胤礽和胤禛上臺要好得多啊!你現在不是應該感嘆,而是應該要做正事。趁四阿哥沒回來,趕緊讓人栽贓,說他地門人在外面傳皇上駕崩的謠言,居心叵測至極,最好是請太后下懿旨,出其不意搜查雍和宮,管他和尚喇嘛,抓來殺掉再說,打掉這些毒瘤!嘿嘿,就算四阿哥回來,他也只有乾瞪眼。”
端起茶杯喝一口,凌嘯點點頭,對付險些害死自己的敵人,他當然滿心贊成,趕緊向黃浩傳命,要他依命進宮請懿旨。看着黃浩出去,凌嘯已經看開了,做大事總是有艱難處的,若是掙位和改革那麼簡單,世界早就共產主義了,忽地促狹道,“先生,要是你猜得不對,那會是什麼原因?”
“不可能!”鄔思道有些意氣地把話說死,一瞪眼道,“除非皇上寫遺詔的時候,根本就不是在考慮最佳的江山接班人,否則絕無可能。”
但世事真的沒有絕對的。
當中午大雪越來越大的時候,黃浩送來上書房地滾單通報,看得剛剛睡了一個囫圇覺的凌嘯頓時就急了,“到昨晚申時,諸位阿哥已經快馬趕到了山東臨清。”
絕對應該是扶柩慢行,起碼還有五六天光景才能進京的阿哥們,居然今天晚上之前就可以抵京了,這絕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出現了,凌嘯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他們顯然是以什麼理由放棄扶柩,直接先行趕回來了。
凌嘯忽地莫名一喜,難道他們也發現了康熙死得有疑點,拋棄了替身屍體趕回來報訊?!
他被自己這個猜想興奮得再也不能平靜,卻被沈珂的通報把滿腔興奮澆滅了,“爺,我們請了太后的懿旨,去雍和宮搜查了,可那裡愣是一個和尚喇嘛都沒有呢,據福晉說,他們昨晚上突然提出雲遊,今早上就走得一個不剩,這一點我們問過路人,已經被證實了,就是他們前腳走,我們後腳到的。”
凌嘯疑雲頓時,自己這裡有奸細泄漏消息?不可能啊,那麼,這些老四的班底幹嘛去了?難道……劫殺皇子?!
~嘟~嘟~!通州大營裡面馬上響起了號角聲。